季寥弄出的動靜被法主掩蓋住，而且他也沒有就在這里進(jìn)入深層次入定。將這股感悟深深銘刻在心后，季寥便從頓悟的狀態(tài)下解脫。
如果不明就里的人，或許會以為頓悟越久越好，獲得的好處就越大。其實事實并非如此，頓悟依舊要遵循盛極而衰的道理，當(dāng)獲得了足夠的好處后，再沉浸在頓悟狀態(tài)，反而會有危害。因為頓悟不是憑空而來，而是源于自身的底蘊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遇見某個契機，然后突然爆發(fā)，這種爆發(fā)是不能長久的。
因為一切頓悟都是有事實根據(jù)的。
無論是佛門和道門，都有一朝頓悟，立地仙佛的說法。但這類傳說中，那些得道高人，本身就已經(jīng)修行多年了，積累深厚。如果沒有過去的積累，便沒有那一剎那的明悟，正如打破知見障，如果沒有過去的見識，又怎么能去打破它。明悟這一切后，自是有了仙佛境界，卻還需要相應(yīng)的修行。故而許多神話傳說中，某某悟道后，還在人間行走，要修多少功德，才能位列仙班。
其實這功德，不是功德之力，而是指完善自己的修行。
如果季寥不曾為人，還是一株草，就不會有剛才的體悟。
法主見到季寥收功，十分高興地吟道：“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塵。己靈猶不重，佛視為何人？”
他這是在恭賀季寥破除外障，發(fā)現(xiàn)自性。
其實季寥在道家丹成那一關(guān)，已經(jīng)開始追尋本性，現(xiàn)在不過是更深入一層，知道了何謂妄境。
現(xiàn)在季寥對于清雨仙子提出的煉神境界有了新的看法，清雨仙子將丹成之后的煉神分為天人交感、天人合一、天人界限、登仙、破虛。
他覺得這五個境界太累贅了，也不是很分明。
現(xiàn)在他可以簡而言之，這些境界都可以用一個詞表述，那就是“破妄”。
“妄”便是遮掩修行人本心的東西，如知見障、如心魔都是“妄”，而“破妄”的過程便是煉神，這個過程用那佛偈來說便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日日勤拂拭，勿使惹塵�！�。
鏡子不是擦拭了一次，就會永遠(yuǎn)沒有塵埃的，以后還會有。
破妄亦是如此。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這個意思。
因為修行有了進(jìn)步，便有新的業(yè)障出現(xiàn)。除非成了佛陀，否則破妄是不會終結(jié)的。
季寥卻不知道他無意間的感悟，卻是走上最本質(zhì)的煉氣士修行道路。
在沒有帝經(jīng)之前，那些存在過的煉氣士，他們追求的便是斬去虛妄，破除生死界限，成就元神，從而神魂可以脫離肉身，哪怕是肉身腐朽了，也可以找尋新的身體，繼續(xù)活下去。
只不過季寥不用走到那一步，他本身也擁有了這樣的能力。
而且那些煉氣士的消亡，也是因為這條路已經(jīng)走不通了。如果有太古煉氣士傳承的修士了解到季寥已經(jīng)轉(zhuǎn)世過好幾次，記憶無損，恐怕都會震撼得無以復(fù)加。
季寥對法主深深一禮，說道：“若無法主，我現(xiàn)在還糊涂著。”
法主哈哈大笑道：“你我都只是不再小糊涂，還有大糊涂沒有解決�！�
季寥明白法主意思是他們還未成道。
趙希夷也很為季寥高興，她道：“現(xiàn)在我們兩個聯(lián)手，再對上那個少年魔王，就不會那么狼狽了。”
季寥微笑道：“只是那把秋水已經(jīng)斷了，不能再與趙姑娘再刀劍合璧�！�
趙希夷笑吟吟道：“來，這把刀送你�！�
她身上像是有個百寶囊，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好東西�，F(xiàn)在趙希夷拿出的一把刀，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濃重的歲月氣息。
這股歲月氣息沒有任何腐朽的味道，而是如老酒，有種濃厚的醇香，讓人不禁迷醉。
季寥不是愛刀的人，見到這口刀，亦心神為之一醉。
法主都忍不住動容道：“千秋歲，這是三千年前，第一刀法名家葉青衣的佩刀。”
季寥遲疑一會，便即接下，他不是矯情的人，受了這份禮，自然會想辦法還回去。若是拒絕，不免拂了趙希夷一片好意，顯然拿她不夠當(dāng)朋友。
法主都不禁羨慕道：“你們太清道真是家業(yè)豐厚�！�
趙姑娘笑著道：“都是身外之物罷了，何況我?guī)煾赶扇ブ�，太清道現(xiàn)在也就我和數(shù)名老仆，家業(yè)再大，我能用的也就是那么一點�！�
法主微微一笑，問道：“我記得你師叔年紀(jì)還不大，她也不在了？”
趙姑娘道：“我?guī)熓逡呀?jīng)被我?guī)煾钢鸪鎏宓懒�，現(xiàn)在我?guī)煾杆懒�，她如果得到消息，�?yīng)該還會來找我麻煩�！�
法主蹙眉道：“你師叔修煉的天元心法，并不遜色你的太上丹經(jīng)多少，何況她修行的年頭不短了，恐怕修為要超過你一截，若是她來找你麻煩，趙宗主還是得多加防范�！�
趙希夷微笑道：“我知道，而且我也有拿她做磨刀石的意思，還怕她不來找我。”
法主欲言又止，終歸是沒有多說。
太清道的太上丹經(jīng)實是霸道絕倫，論威力，實是五派之冠。但有一個極大的破綻，那就是情關(guān)。
當(dāng)修行者身處情關(guān)時，狀態(tài)將會起伏不定，尤其是她師叔深悉太上丹經(jīng)的內(nèi)容，恐怕不會放過趙希夷這個弱點。
只是情關(guān)一事，他也幫不上趙希夷的忙。
他想若是應(yīng)情之人，僅是一般人物倒也好了。
趙希夷自然明白法主為何欲言又止，于是岔開話題道：“木真子道長，我感應(yīng)到了阿笙妹妹的氣息，她們也來了么�！�
季寥緩緩點頭。
趙姑娘明眸生輝，笑靨如花，道：“走，我們?nèi)フ宜齻��！?br />
一男一女便對法主作別，相攜離開。
瞧著年輕男女離去，法主搖了搖頭。
妙色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笑道：“說起來她們太清道歷代人物都是絕世獨立，清冷如仙，沒想到卻出了趙宗主這么一個活潑靈動的好姑娘�！�
“你不明白，趙宗主是太清道歷代人物中真正的絕頂天才�！狈ㄖ魑⑽⒁活D，又悠悠道：“太上忘情，一旦動情，便是至情。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終，只是一往而深罷了�！�
妙色嘀咕道：“老和尚又沒愛過，怎么一副很了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