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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道者將季寥扔在河畔,便繼續(xù)作歌,杳然遠(yuǎn)去。季寥變作一顆石頭,靜靜處在河畔。

  他聽著熟悉陌生河水聲。心里泛起復(fù)雜的感覺,好似他回到了最初,卻又已經(jīng)嘗遍了人間的喜怒哀樂。

  他不再是一株草的季寥,更不是一顆石子。

  季寥很快厭倦了河水聲,可是他有什么辦法呢。他不能動,不能說話,最痛苦的是他能感知外界。一顆石子,若沒有作為鮮活的生命過,它便不會有煩惱。

  它若沒有情緒,僅是一顆石子,它也不會有什么。但他是季寥,獨一無二的季寥。

  過了不知多久,或許有千萬年那么久。季寥若沒有在那一無所有空間的經(jīng)歷,他很可能已經(jīng)成了一顆發(fā)瘋的石頭。

  現(xiàn)在他仍舊保持著清醒,但對于他,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清醒。

  除卻嘩嘩河水,一直沒有什么事物經(jīng)過這里,直到某一剎那,終于有河水之外的事物經(jīng)過這里。

  那是一個女子,季寥還認(rèn)識。

  清冷絕美的面容,只要見過一次,便永生難忘。

  這是紫府峰的清水真人。

  她怎么會在這里?

  季寥心里泛出無數(shù)疑問,隨后他瘋狂的吶喊,咆哮,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隨后這位清麗絕俗的道家仙子,果真走到了季寥面前。

  她低下頭,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笑容。季寥注意到了,哪怕平時,他也會很欣賞這份人世間難得的美麗,何況他處在現(xiàn)在的情狀中。

  清水真人溫柔的笑容轉(zhuǎn)瞬即逝,化為冰霜一般的冷漠,她淡淡道:“雖然不知道我父親把你留在這里干什么,但我討厭他做的事,討厭!”

  于是她提起玉足,觸碰到季寥的身子。如墜云端。

  不知道多久沒有移動過的季寥,終于開始往河水上游拋飛。他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因為他料不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那里。

  落進(jìn)河水里,再度載浮載沉。季寥明白了一件事,那個少年道者,就是清水真人的父親,可他又是睡?

  白衣如雪的男子應(yīng)該就是少年道者,可兩者給了季寥不同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很難形容這種事。

  終于,隨著河水沖刷,浮沉不知多少時日,季寥到了岸邊。

  這條河的河畔似乎都一樣,聽到的水聲也一樣,季寥如果能做出表情,一定是苦笑。

  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到活人,不過最好不要是清水真人,被人踢來踢去的滋味可不好受,哪怕他變成了一塊石頭。

  過了不知多久,一道金光落在他旁邊,金光中出現(xiàn)一個人,不對,是一只猴子,毛臉雷公嘴,很是丑陋兇惡。

  猴子抓耳撈腮,把季寥抓起來,又放下,抓起來,又放下。它道:“總覺得你這石頭很奇怪,哎呀!

  猴子怪叫一聲,它一滴血落在季寥身上。

  “好恐怖的劍意,俺老孫的金剛不壞之軀都能割破!焙镒哟蠛粜〗幸环,然后看了看遠(yuǎn)處,嘀咕一聲道:“這老兒倒是快!

  它當(dāng)空一躍,眨眼間去了不知多遠(yuǎn)。

  季寥感應(yīng)到一只巨大的佛手正對猴子窮追不舍。很快佛手和猴子都消失了。

  寂寂寥寥。即使有河水陪伴,季寥仍是感到無盡的空虛和寂寞。

  好在,他再度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有天仙心境的他,即便難受,卻也能堅持住。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多少年便這樣過去了。

  季寥有冰涼的觸感,那是一滴水落在他身上。錯了,那是一滴淚水。

  這一滴淚落在季寥身上,給季寥很奇妙的感覺,他身上發(fā)出奇怪的響聲,石頭破開了。而且那一滴淚,和猴子的一滴血贊美結(jié)合,居然醞釀出不可思議的生機(jī)。

  仿佛一粒草種在石頭里生根發(fā)芽,沒過多久,真的有一株草從裂開的石縫里出來,就是一株草,普普通通的草,但季寥卻不由激動,他再度有了作為生靈的感覺。

  只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豈不是回到了最初。好似久遠(yuǎn)前丟失的記憶,一下子回來了。

  這就是他的過去,他是那一株草,他是季寥,他是一顆能生根發(fā)芽的石頭!

  季寥終于意識到第一次在紫府峰見到清水真人時,為何他有一種熟悉感,因為他本在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她了。

  一切都得到了解釋。少年道者,也就是清水真人的父親,一定跟太乙峰有關(guān)聯(lián),那到底是誰。

  不過無論他是誰,一定都是無比恐怖的存在,而且超出季寥現(xiàn)在的理解范圍。

  季寥明白了,自己的來歷跟這位有關(guān),這位又和青玄太乙峰密切相關(guān)。自己跟青玄的因果本是注定的,無關(guān)乎天書。

  可是其中涉及到時空的復(fù)雜性,顛因倒果,簡直沒法用邏輯解釋,或者說不能以蕓蕓眾生的邏輯來解釋。這樣一來,豈不是說那位少年道者已經(jīng)超出蕓蕓眾生的范疇,而是另一種不可言喻的存在。

  他難道已經(jīng)超脫了?

  季寥覺得唯有如此,才能勉強(qiáng)解釋。

  季寥得出匪夷所思的答案,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最接近事實。

  他想明白了許多事,不明白的又更多了,比如那一滴讓他這塊石頭生根發(fā)芽的淚。

  他深知石頭要生根發(fā)芽多么不易,可是一滴淚就做到了這種事,這又是一種何等可怕的存在流下的眼淚,可那樣的人怎么會流淚,難道那種存在跟觀自在一樣么,見眾生不肯回頭,故而流淚。

  季寥不太相信是這個原因。

  可是作為一株草,確實比作為一顆石子強(qiáng),雖然做人更好。

  沒過多久,又有一個人出現(xiàn)了,那是一個皇者,或者說道君,道之君主。他身穿皇者服,胸口兩袖有陰陽太極,梳著道髻,目光所至,一切皆是他眼中的微末凡塵,唯有季寥例外。

  他看到了季寥,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隨后對著季寥,念了一段道經(jīng)。那是太上所著的道德經(jīng),而且?guī)缀踝尲玖纫詾槭翘嫌H自對他口述道德經(jīng)。

  字字玄音,詮釋大道。季寥仿佛間,覺得這人就算不是太上,那也是道之化身,至高無上,無可比擬。

  可他想起少年道者,又覺得面前的人,有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