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掌聲之中，李家順端起桌子上擱著的大茶碗，一口氣將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茶水喝了個干凈，這才揚聲朝著坐在講臺下的諸多八路軍指揮員叫道：“行了！會開完了也都甭忙著回去，伙房今天給大家伙準備了飯，吃過了再走！可有一樣——有多大肚子端多大碗，別跟上回開會的時候一樣！好家伙，三十來號人，愣是吃了我十二筐葷油煮的地瓜，一多半人剛撂下碗就尋茅房！”
轟然而起的大笑聲中，坐在講臺下的八路軍指揮員們紛紛合上了各自手中捧著的小本子，三三兩兩地站起了身子。有那性子跳脫些的八路軍指揮員，更是毫不客氣地朝著李家順叫嚷起來：“李司令，你說的那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歷了！當(dāng)時咱們冀南地面上的各處部隊都是剛開張，能有口麥麩面吃就不錯了！乍然間看見你這兒能有個葷腥飯，那還不敞開了肚子朝里頭塞呀？可現(xiàn)如今……”
不等那名性子跳脫的八路軍指揮員把話說完，另一名八路軍指揮員已經(jīng)搶著接過了話頭：“現(xiàn)如今，咱們冀南地面上各處部隊，早都已經(jīng)把各個的根據(jù)地鞏固起來了！有不少根據(jù)地都連成了片，哪怕鬼子發(fā)了瘋似的到處挖封鎖溝，咱們照舊能大晚上在鬼子炮樓前面過！老鄉(xiāng)們跟咱們也都是一條心，不光是給咱們送軍糧，有啥好吃的，寧可自個兒不吃也要送到部隊上來。隔三岔五的，還能見著正經(jīng)的葷腥飯哪！”
“光有口葷腥飯吃就得意的不行啦？老部隊上各樣的部門都支應(yīng)起來了，不光是軍械處能造出來槍炮子彈供應(yīng)咱們打鬼子，衛(wèi)生隊能幫著咱們治療傷員，宣傳隊還時不時地能來給咱們武工隊唱上兩場小戲哪！打了勝仗，吃著干糧，看著小戲……神仙過著的日子，怕也就是這樣了吧？”
“照著這勢頭打下去，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咱們就真能把小鬼子給打出冀南、打出中國地面去了！到時候咱們能過上的日子，肯定比這還要強！”
含笑看著自己麾下那些興頭十足的指揮員，李家順臉上也禁不住浮現(xiàn)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
經(jīng)歷了何家大集一場惡戰(zhàn)之后，原本損失慘重的八路軍部隊非但沒有因此挫了發(fā)展的勢頭，反而吸引了不少家破人亡、與日軍有血海深仇的燕趙漢子加入八路軍。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訓(xùn)練和頻繁的小規(guī)模戰(zhàn)斗之后，新加入八路軍中的這些燕趙男兒，也迅速地成長起來，逐漸成為八路軍中新的骨干作戰(zhàn)力量。
通過施行地雷戰(zhàn)、地道戰(zhàn)、麻雀戰(zhàn)，再加上日益成熟的百村聯(lián)防計劃得到了貫徹實施，冀南地區(qū)的日軍活動范圍被有效地壓縮到了一個相對狹小的范圍之內(nèi)。即使是在日軍把控著的城市附近，也基本做到了白天日軍耀武揚威，晚上八路一言九鼎的拉鋸局面。
伴隨著各處武工隊逐漸發(fā)展壯大，原本還只局限于清樂縣的冀南軍分區(qū)根據(jù)地，已經(jīng)逐步擴大到了周邊數(shù)個縣。擴編為一個滿員獨立團的主力部隊在各縣境內(nèi)游擊作戰(zhàn)，已經(jīng)能夠做到以局部優(yōu)勢兵力，消滅或驅(qū)逐較大數(shù)量的日軍部隊。
在取得了戰(zhàn)場上的勝利之后，冀南軍分區(qū)各個相應(yīng)的機關(guān)部門，也逐漸完善起來。從最初的敵工科、軍械處兩大部門蹣跚前行著支撐整個冀南軍分區(qū)的運轉(zhuǎn)，到如今的后勤處、衛(wèi)生隊、宣傳隊等部門一應(yīng)俱全，還有一批從淪
陷區(qū)前來根據(jù)地參加革命的學(xué)生，也在冀南軍分區(qū)剛剛開辦的抗校開始了學(xué)習(xí)……
眼見著冀南軍分區(qū)抗日形勢一片大好，如何不讓李家順喜上心頭？
偷眼瞧著李家順高興的模樣，莫天留趕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飛快地湊到了李家順的身邊：“李司令，我……”
不等莫天留把話說完，李家順已經(jīng)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朝著莫天留把臉一板：“沒門！這事情沒得商量！”
就像是沒聽見李家順斷然拒絕自己要求的話語，莫天留伸手從自己兜里摸出了幾盒日本香煙，觍著臉塞進了李家順的衣兜：“李司令，我也不跟你多要，就再給一挺機槍、一門迫擊炮就成！只要你給了我這些物件，我保證——半個月之內(nèi)，我肯定能打個漂亮仗給你瞧瞧！”
乜斜著眼睛看著莫天留，李家順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沒門！就這么幾盒香煙，就想從我手里摳好處？天留，你這小算盤打得倒是挺精明呀？你自己拍拍心窩子琢磨琢磨，就咱們冀南軍分區(qū)下屬的武工隊，有哪家的裝備能強得過你清樂縣武工隊？一場仗打下來，繳獲的戰(zhàn)利品你倒是交上來不少，可軍械處一看你送過來的那些戰(zhàn)利品，子彈是咱們自個兒二回裝藥的，步槍全都是晉造貨！機槍上頭的零件也都是叫你換過了的！天留，我也就是瞧著你慢慢學(xué)會了服從命令、聽從指揮，隊伍也帶得還像是那回事，我懶得跟你計較。要不然……”
扭頭看了看那些逐漸朝著伙房方向走去的八路軍指揮員，莫天留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李家順的耳邊：“李司令，這回我是真能打個出彩的仗給你瞧瞧！我保證，只要你給我那些家伙什，這一仗打完了的戰(zhàn)利品，我絕不在里頭悄悄伸手。除了補充清樂縣武工隊作戰(zhàn)消耗的槍支彈藥之外，其他的東西，有一根針我都送老部隊來！”
疑惑地皺眉看向了湊到自己身邊的莫天留，李家順下意識地伸手朝著自己兜里的香煙摸了過去：“天留，你又看上哪個軟柿子、打算伸手拿捏一把了？”
諂媚地幫著李家順點燃了剛叼在嘴角的香煙，莫天留低聲朝李家順說道：“最近咱們清樂縣武工隊派出去的偵察員發(fā)現(xiàn)了個情況，鬼子的小火車在悄悄運兵！從保定府朝著各縣跑的小火車，差不離都是沒黑沒夜地玩命跑！”
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李家順臉上頓時有了幾分警惕的神色：“鬼子在用小火車悄悄運兵？！我說天留，你和楊超帶著的清樂縣武工隊是干啥吃的？扒鐵路、斷鐵軌的活兒，你們是歇下了不是？”
微微搖了搖頭，莫天留應(yīng)聲說道：“李司令，鬼子這回學(xué)精乖了，壓根都不用他們那鐵甲火車開道，反倒是在他們的小貨車里加了兩截悶罐子車，里面坐著的全都是些走親訪友的鄉(xiāng)親！咱們要是還用原來那扒鐵軌、炸鐵路橋的法子，小火車上的鄉(xiāng)親也就都給裹進去了！”
“這小鬼子……想出來的法子是一回比一回陰狠！天留，你琢磨出啥應(yīng)對的辦法了？”
嘿嘿壞笑著，莫天留毫不客氣地朝著李家順伸出了巴掌：“一挺機槍、一門迫擊炮……”
眼睛一瞪，李家順佯裝慍怒地舉起了巴掌：“好你個莫天留！你居然還敢拿著這打鬼子的事兒來拿捏我？你看我不……”
裝模作樣地閃躲著李家順高高舉起、卻壓根就沒落下的巴掌，莫天留連聲朝李家順叫道：“李司令，你這可得講道理不是？琢磨出這法子，我可是費了老鼻子的力氣了，好歹你給幾個辛苦錢……一挺機槍！迫擊炮不要了，就一挺機槍！要是機槍少了，我琢磨出來的這法子可就當(dāng)真不靈了！”
悻悻地悶哼半聲，李家順垂下高高舉起的巴掌，一邊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個小本子寫著領(lǐng)取武器裝備的命令，一邊粗門大嗓地朝著莫天留叫道：“快說你那法子！要是我聽著這法子派不上用場，別說給你一挺機槍，連你清樂縣武工隊上回私藏下來的那幾具擲彈筒，你也給我交到軍械處去！”
苦著一張臉，莫天留裝模作樣地嘆息著把手伸向了李家順剛剛寫好的命令：“我跟楊超在鐵路旁邊趴了好幾個晚上，還帶著人馬去清樂縣城外的火車站盯了幾天，這才瞧出來鬼子在小火車上從來都是一頭一尾的車廂里邊坐著鬼子，跟老鄉(xiāng)們待著的悶罐子車緊鄰著。中間幾節(jié)車廂里又是坐著鬼子！所以我琢磨著……帶上幾個人，咱們也走一趟保定府、混進小火車里面去待著。等火車開到了半路上，咱們想法子把火車上的掛鉤給摘了，最后那一節(jié)車廂里坐著的鬼子，不就讓咱們給留下來了嗎？”
“那要是前面坐著的小鬼子發(fā)現(xiàn)了這情況，把火車停下來回頭增援被你們留下的那些鬼子呢？”
“這時候機槍就派上用場了呀！鬼子怕咱們打火車的埋伏，老早就把鐵路兩邊的莊稼地和能藏人的荒地清理了個干凈。只要咱們有幾挺機槍先架起來，順著鐵路朝回沖的鬼子，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撞不過來！就算是鬼子想繞遠了打咱們，等他們繞過來的時候，咱們也早把留下的那些鬼子給料理了！”
“整整一個車廂的鬼子，人數(shù)裝備可都不少，想要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你打算咋辦？”
“老法子——麥草、枯柴加洋油，堵著車廂燒他狗日的！”
“倒是個能用的法子……你們清樂縣武工隊先動手辦一回，要是這法子當(dāng)真管用，其他縣的武工隊也就都能用上這打鬼子的辦法了！捎帶手的，你們?nèi)チ吮６ǜ螅惨鷶彻た频耐九浜弦幌�，查清楚鬼子大�?guī)模運兵，到底打的是個什么主意？”
“左右不過是清繳、掃蕩那一套！可眼下冀南地面上，咱們是兵強馬壯，小鬼子想要張嘴咬下咱們一塊肉，咱們一拳頭過去，就能叫他吃不著肉，還得崩了一嘴牙！”
“天留，你還是不能小看了那些鬼子呀！狗急跳墻、兔子急了蹬鷹，小鬼子這么突然地朝冀南地面上調(diào)集兵力，恐怕圖謀的不光是一兩次清繳、掃蕩！我倒是擔(dān)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就是鬼子派了再多的兵過來，咱們護著鄉(xiāng)親們朝山里一鉆，了不起在深山里頭多待上幾天，怎么也都能把鬼子的掃蕩給扛過去！自從何家大集一戰(zhàn)之后，咱們在深山里邊可沒少建密營、藏糧食彈藥，不就是防著鬼子這一手嗎？”
“話是這么說，可我這心里……還是不把穩(wěn)！派去保定的敵工科的同志，原本兩天前就該有情報捎回來了，可到現(xiàn)在也……”
“李司令，這你就甭?lián)牧�！等我�(guī)俗咭惶吮６ǜ�，不就啥都明白了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