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盤右繞,莫天留與化裝成日軍士兵的八路軍戰(zhàn)士接連越過了三道外壕,方才走到了迎著大路的那座炮樓下。微微抬眼看了看炮樓上跟隨自己腳步移動的機槍槍口,莫天留不禁低聲冷哼道:“狗日的小鬼子……對自己人都存著七分戒備!這要不是咱們早留著后手,怕是光靠著咱們這二三十號人,壓根兒就拾掇不下來鬼子的這彈藥庫呢!”
何齙牙小心翼翼地緊跟在莫天留身邊,探頭探腦地看著幾個從炮樓中走出來的日軍士兵,禁不住低聲朝莫天留說道:“莫長官,我估摸著這些鬼子是要過來查驗你們的身份。你們琢磨出來的那招兒……能管用嗎?”
莫天留乜斜著眼睛看了看滿臉不安神色的何齙牙,低聲應道:“這你就甭管了!記住了,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了,你可千萬別離開我身邊!要不然……”
話說半截,莫天留卻是猛地止住了話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猛烈地咳嗽起來。而在莫天留身邊,其他幾名化裝成日軍士兵模樣的八路軍戰(zhàn)士,也全都拿捏出了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三三兩兩跌坐到了地上,一迭聲地朝著迎著自己走來的幾名日軍士兵叫嚷起來:“渴啊……請給我些水吧……”
“不管是什么都好,有什么能吃的東西嗎?最后的一袋納豆昨天就分吃光了,實在是覺得饑餓了!”
“請給我一個急救包吧?佐佐木身上的傷口需要重新包扎……”
亂糟糟的叫嚷聲中,何齙牙先是朝著炮樓中走出來的幾名日軍士兵擠出了個諂媚的笑臉,這才扭頭冷著臉朝著炮樓前壕溝中駐守的皇協(xié)軍士兵吊著嗓門吆喝起來:“這還有一個懂人事兒的沒有?沒見著清樂縣守備隊的各位太君都餓了、渴了、傷著了?有水的趕緊拿水,吃的也立馬叫伙房準備著!還有傷藥、繃帶,也趕緊尋去!這二十四拜都拜過了,要是叫諸位清樂縣守備隊的太君折在這最后一哆嗦上頭,你們可自己掂量著,有幾個腦袋夠砍?”
吆喝聲剛落,何齙牙卻又再次擠出了一臉諂媚的笑容,朝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幾名日軍士兵笑道:“諸位太君,本人是清樂縣守備部隊翻譯官,奉命跟隨派出部隊施行封鎖任務,同時擔負與其他皇軍、皇協(xié)軍部隊協(xié)調任務……”
就像是看一只跳出了山林的猴子在說人話一般,迎著何齙牙走來的幾名日軍士兵頓時停下了腳步。其中一名頗有了些年歲的日軍老兵上下打量著何齙牙,很有些傲慢地沉聲喝道:“只是一個翻譯而已,居然就可以承擔協(xié)調皇軍作戰(zhàn)任務的重任嗎?清樂縣守備部隊,還真是有些古怪的事情在發(fā)生啊……”
何齙牙點頭哈腰地諂笑著,利落地諂聲應道:“實在是因為皇協(xié)軍士兵的素質良莠不齊,甚至連迅速理解皇軍軍令都不能做到,所以才需要我這樣微不足道的翻譯官來擔當其中的聯(lián)系協(xié)調工作,實在是……萬分抱歉!”
重重地一鞠躬,何齙牙甚至都沒容得那名一看就是再
征召士兵的日軍老兵說話,已經順手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紅布包袱,雙手捧著遞到了那名日軍老兵面前:“就像是在這次的征討作戰(zhàn)之中,皇協(xié)軍士兵面對著這樣的繳獲,居然都不知道珍惜。如果不是在下對一些有價值的東西略懂一二,恐怕這樣的繳獲物,就要被皇協(xié)軍的那些笨蛋們白白糟蹋了!”
只是朝著何齙牙捧在手中、微微敞開的紅布包袱瞅了一眼,那名日軍老兵頓時瞪圓了眼睛,訝然驚叫起來:“這像是……佛祖的塑像吧?是地藏王菩薩的佛像吧?”
何齙牙用力點了點頭,應聲答道:“的確是地藏王菩薩的佛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恐怕是一尊很有了些年代的佛像呢!尤其是在仔細觀察之后,在下發(fā)現……”
何齙牙手指輕輕一用力,毫不費力地從那尊小巧的地藏王菩薩佛像上掰下了一些泥塊,露出了掩藏在泥塊中的赤紅色金屬:“被泥土遮掩起來的金屬,在下仔細看過之后,懷疑是赤金呢!可惜在下對佛家的學問并沒有太過精深的研究,否則的話……”
貪婪地盯著那尊看著像是赤金鑄造而成的佛像,日軍老兵幾乎都沒聽清楚何齙牙在說些什么,只是自顧自地低聲咕噥起來:“是赤金的佛像啊……哪怕只是計算赤金的價值,恐怕也能值不少錢了吧……”
何齙牙眼中閃過了一絲正中下懷的得意之色,毫不遲疑地將那尊赤金的小佛像遞到了那名日軍老兵的手中:“真是沒有想到,閣下竟然對佛家的學問也如此的明了。〖热皇沁@樣的話,這尊佛像,也就請閣下妥善地保管起來吧!否則的話,讓這樣一尊蘊藏著佛家學問的佛像在戰(zhàn)火中遭受損毀,也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呢!”
那名日軍老兵下意識接過了何齙牙遞到了自己手中的佛像,緊緊握住了沉甸甸的佛像,原本還算利落的嘴頭子頓時變得鈍拙起來:“這樣……真的可以嗎?畢竟是……繳獲的戰(zhàn)利品,上官也是有權優(yōu)先處置的吧……”
扭頭看了看坐在地上低頭咳嗽著的莫天留。何齙牙頓時壓低了聲音:“這是皇協(xié)軍士兵繳獲的戰(zhàn)利品,交給任何一位太君處置都是可以的!更何況在這一次的征討作戰(zhàn)中,繳獲的類似戰(zhàn)利品并不止一件呢!啊……如果可以的話,請賜給清樂縣守備部隊的太君們一些食物和水吧。對他們來說,一口干凈的水和一些熱騰騰的食物,現在可是要比戰(zhàn)利品更為重要呢!”
忽然間得到了一筆意想不到的財富,那名顯然能在彈藥庫做主的日軍老兵自然不想再橫生枝節(jié)。麻利地將用紅布包裹著的小佛像揣進了口袋中,那名日軍老兵頓時扯開了嗓門吆喝起來:“快去準備干凈的水和食物!吩咐廚房準備一些熱騰騰的醬湯……”
就像是在口袋里藏著個能容納萬物的百寶囊一般,何齙牙又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了幾支樣式古舊的簪子,雙手捧著遞到了那名日軍老兵的面前:“這些也是在這次征討作戰(zhàn)中得到的戰(zhàn)利品呢
!雖說不算是很值錢,但總也能當作一件值得夸耀的紀念品。如果拿回日本本土之后,也許能讓太君們的鄰居和朋友感到羨慕呢!請諸位千萬不要客氣,請吧……”
紛紛伸手從何齙牙的掌心中取走了一兩枚樣式古舊的簪子,幾名跟隨在日軍老兵身后的日軍士兵端詳之下,頓時喜滋滋地低聲叫嚷起來:“居然是銀子做的簪子呢!在家鄉(xiāng)的時候,只有大戶人家的女人,才會有一兩件這樣的首飾。
“這些支那人在逃難的時候,總是喜歡把全家最值錢的東西都帶在身上。像是這樣的大規(guī)模征討作戰(zhàn),能夠得到這樣戰(zhàn)利品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呢!真是盼望宮南縣也能進行一次這樣的大規(guī)模征討作戰(zhàn)啊……”
“的確是這樣!比起島前半兵衛(wèi)來說,宮南縣守備隊的上官可是要謹慎許多了!在作戰(zhàn)勝利之后,攜帶著山一樣高的戰(zhàn)利品回鄉(xiāng),古時候的武士們過著的,也就是這樣的日子了吧!”
“這樣說來的話,雖然這些清樂縣守備部隊的家伙們的確是吃了些苦頭,可總算是能有一些補償了,總還算是好運氣的家伙啊……”
嘈雜而又低沉的議論聲中,另外幾名日軍也飛快地從炮樓中跑了出來,直朝著被三座“品”字形炮樓護衛(wèi)其中的彈藥庫奔去。再過得片刻工夫,依靠在彈藥庫厚實圍墻后搭建的伙房煙囪里,也開始冒出了一股股泛著青灰色的炊煙,顯然是有人在伙房中開始為莫天留等人準備起了熱騰騰的吃食。
很有些狼狽地掙扎著站起了身子,憋著勁兒咳嗽了好大一會兒的莫天留粗暴地將兀自朝著那名日軍老兵點頭哈腰的何齙牙推搡開來,這才朝著那名滿臉都是高興模樣的日軍老兵微微一鞠躬:“前輩,雖然宮南縣境內并沒有出現太多的反日武裝力量,但也還是要千萬小心啊!清樂縣的這次征討作戰(zhàn)雖然失敗,可也給在清樂縣境內活動的反日武裝力量造成了極大的打擊。有一些被皇軍打得無處藏身的反日武裝力量,甚至已經潛過了清樂縣邊境,分散到了臨近的宮南、遂平等縣境內。萬一要是那些家伙攻打宮南縣彈藥庫,僅僅憑借著現有的武裝力量,真的可以保護好彈藥庫不受損失嗎?”
雖然對莫天留驟然間提出的問題有些不屑,但還沉浸在意外之財帶來的喜悅之中的日軍老兵,卻也并不太生氣,反倒是笑著回身指了指高高矗立在身后的炮樓:“那些反日力量手中并沒有能夠攻堅的火炮,甚至連機槍都難以見到!而我們的炮樓上有足足六挺輕機槍和三挺重機槍,配合著炮臺頂部的擲彈筒……哪怕是有上千人規(guī)模的支那正規(guī)軍對炮樓發(fā)起襲擊,恐怕也能輕易應對了吧!至于說彈藥的損耗……背靠著這樣一座彈藥庫,難道我們還怕沒有足夠的彈藥使用嗎?”
話音剛落,炮樓上擔任瞭望觀察任務的一名日軍士兵,卻是猛地大聲叫喊起來:“發(fā)現異常情況!數百人的隊伍,像是支那軍啊……準備戰(zhàn)斗!敵襲,準備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