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栗子群話音落下,半空中已經(jīng)猛地響起了日軍用擲彈筒發(fā)射的榴彈撕裂空氣的聲音。幾乎是在栗子群等人飛快地四散隱蔽起來的同時,兩枚榴彈幾乎分毫不差地砸在了那些武工隊員們方才用步槍集中射擊的陣位上,頓時將一棵大腿粗的老槐樹炸得齊腰斷裂開來。
眼瞅著被炸斷的大槐樹吱嘎作響地朝著自己這邊傾倒下來,莫天留忙不迭地一拽緊跟在自己身邊的沙邦粹,扭頭便朝著栗子群方才指點的藏身之處跑去?蛇沒跑出去三五步遠(yuǎn)近,身后卻已經(jīng)傳來了栗子群那壓低了嗓門兒的吆喝聲:“天留、棒槌,還瞎跑個啥?還不給我過來!”
苦著一張臉,被栗子群一口叫破了行藏的莫天留與沙邦粹無可奈何地轉(zhuǎn)過了身子,扭頭躥到了剛剛跳進(jìn)彈坑中的栗子群身邊,涎著臉朝栗子群低聲叫道:“大當(dāng)家的,我們倆是……”
朝著莫天留一擺手,栗子群趴在滾燙的彈坑中,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陣地前方的一片黑暗:“這小鬼子可太賊了……根本看不見他們的擲彈筒在啥地方,只能大概地估摸個方向……不成,還得再摸摸鬼子的底細(xì)!”
詫異地看著臉色凝重的栗子群,莫天留低聲叫道:“還要摸鬼子的底細(xì)?咋摸呀?”“讓大卻和其他幾個同志再開火試試……”
“大當(dāng)家的,這怕是不成吧?小鬼子的擲彈筒打得太準(zhǔn)了,方才就耽誤了這么幾句話的工夫,小鬼子的擲彈筒就差點兒打到了咱們的腦門上!再靠著大卻哥他們豁出命去兜搭鬼子開火……怕是得出危險!”
無奈地嘆了口氣,栗子群沉聲應(yīng)道:“鬼子現(xiàn)在是不摸咱們的底細(xì),這才沒敢冒冒失失地摸黑朝上沖!要是等鬼子回過味來,知道咱們就這點人、槍,光是靠著他們那兩具擲彈筒和歪把子機(jī)槍,就能壓得咱們抬不起頭來!要是不想法子干掉鬼子的那兩具擲彈筒……五通廟那邊的鄉(xiāng)親沒安全撤離之前,咱們說什么也不能叫鬼子沖過去!大卻,準(zhǔn)備……”
話音未落,蹲在栗子群身邊的沙邦粹卻是猛地悶著嗓門兒低叫起來:“隊長,要想滅了鬼子的那擲彈筒……倒也不是啥難事!只要知道鬼子的擲彈筒大概在啥方向,隔著咱們有多遠(yuǎn)……說不準(zhǔn)我就能辦成這事!”
詫異地看了沙邦粹一眼,栗子群緩緩搖了搖頭:“鬼子現(xiàn)在使喚的是他們那種大正十年式擲彈筒,最遠(yuǎn)差不多能打二百米呢!照著方才打那兩發(fā)榴彈的架勢來看,估摸著那兩具擲彈筒離咱們能有百十米遠(yuǎn)近,要不也不能在大晚上的打得那么準(zhǔn)、那么快!要想把手榴彈扔出去百十米遠(yuǎn)近,還能剛好炸到鬼子擲彈筒藏著的位置……棒槌,我知道你力氣大,可這也太……”
瞪大了眼睛,沙邦粹朝著陣地前方樹林與天空之間的輪廓剪影看了片刻,悶著嗓門兒朝栗子群叫道:“隊長,從這兒……到那地界,差不多能有百十米了吧?”
只是略一打量沙邦粹伸手指點的方向,栗子群頓時點了點頭:“差不多,能有
一百二十米遠(yuǎn)近!估摸著鬼子的擲彈筒,也就在棒槌你剛才指著的方向……棒槌,你要干啥?”
埋頭在用衣服包裹起來的手榴彈中翻檢著,沙邦粹悶聲應(yīng)道:“今兒晚上風(fēng)是朝著對面林子刮的!說不準(zhǔn)……我試試……”
抄起了幾個晉造手榴彈,沙邦粹猛地跳出了藏身的彈坑,朝著武工隊員設(shè)置的防線后方跑了十來步遠(yuǎn),猛地一個擰身,撒開大步朝著彈坑位置沖了過來。借著那像是能撞碎一座大山般的沖勁,沙邦粹猛地一揮胳膊,兩枚拿捏在巨大手掌中的晉造手榴彈頓時哧哧冒煙地掠過了栗子群與莫天留的頭頂,徑直朝著遠(yuǎn)處的黑暗中飛了過去!
也顧不得等到那兩枚晉造手榴彈炸響,壓根兒就收不住前沖勢頭的沙邦粹再次撲進(jìn)了彈坑之中,瞪大了眼睛朝自己扔出手榴彈的方向看了過去。
爆炸延時只有七秒的晉造手榴彈炸響之前,栗子群與莫天留全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瞪圓了眼睛看向了遠(yuǎn)處的黑暗。當(dāng)兩團(tuán)巨大的火焰驟然暴起時,借著那火光的映照,栗子群與莫天留幾乎同時指著幾個彎著腰在樹林間奔跑的日軍士兵吼叫起來:“沒炸著!棒槌,再來一下!”
眼看著幾名扛著擲彈筒急速朝遠(yuǎn)處退去的日軍士兵跑得飛快,半蹲在彈坑中的沙邦粹頓時從彈坑里跳了出來,撒腿便朝著那幾名扛著擲彈筒撤退日軍士兵追了過去,口中兀自炸雷般地大吼道:“我就不信你跑得過我……”
眾目睽睽之下,沙邦粹一手攥著兩個晉造手榴彈,如同追日夸父一般朝前狂奔起來,口中兀自呼喝不休!而幾個藏身在陣地前方不遠(yuǎn)處的日軍士兵,似乎也被這暗夜中突然冒出來的、如同巨靈神下凡般的壯碩漢子震懾,一個個雖說全都據(jù)槍瞄準(zhǔn)了朝自己這邊沖了過來的沙邦粹,但卻沒有任何人記得扣動扳機(jī)……
莫天留同樣被沙邦粹那不管不顧的沖擊驚得瞠目結(jié)舌,雖說已經(jīng)舉起了手中的德造二十響手槍,但卻也忘了要朝著幾名已經(jīng)顯露了身形的日軍士兵扣動扳機(jī),只是在口中喃喃自語地低叫道:“棒槌……你這可是真傻了吧……”
只是略微一個恍惚,同樣被沙邦粹的舉動震驚的栗子群已經(jīng)回過神兒來,舉起手中的德造二十響便朝著前方幾名暴露了行跡的日軍士兵打出了個扇面,口中兀自厲聲喝道:“掩護(hù)棒槌!開火!”
伴隨著栗子群一聲令下,原本基本保持著火力靜默的武工隊員們幾乎在同一時刻扣動了扳機(jī)。幾十支晉造三八式步槍打出的排槍,頓時便將幾名暴露了身形的日軍士兵打翻在地。而在武工隊員們拉動槍栓重新將子彈上膛的瞬間,同樣回過神兒來的日軍士兵也開始了瘋狂的回?fù)簦?br />
似乎是對沙邦粹那近乎挑釁的沖擊行為感到格外憤怒,原本十分注意射擊陣位隱秘性的日軍機(jī)槍手毫不猶豫地轉(zhuǎn)動著槍口,朝著大步狂沖的沙邦粹射出了一連串的子彈。每一顆子彈的落點也都緊貼著沙邦粹的腳步,直打得沙邦粹腳下沙塵四起,半截身
子都叫那些子彈激起的煙塵籠罩。
眼睜睜看著日軍機(jī)槍手對準(zhǔn)沙邦粹開始了攔阻射擊,端著花機(jī)關(guān)、剛剛轉(zhuǎn)移了射擊陣位的茍大卻頓時從藏身的石塊后蹦了出來,狠狠地將花機(jī)關(guān)的槍托抵在了肩頭,獰聲朝著日軍機(jī)槍所在吼叫起來:“老子不過日子了……”
不過是五六十米的近戰(zhàn)距離內(nèi),茍大卻抵肩射擊的花機(jī)關(guān)子彈幾乎沒有產(chǎn)生任何太大散布,幾乎全都籠罩到了日軍士兵的機(jī)槍陣位上。伴隨著日軍機(jī)槍射手吭也不吭地仰天翻倒,蹲踞在歪把子機(jī)槍旁邊的日軍機(jī)槍副射手卻像是被同伴的陣亡激起了兇性,號叫著重新把控了歪倒的機(jī)槍,不甘示弱地與茍大卻對射起來。
驟然間沒了日軍機(jī)槍手的攔阻射擊騷擾,狂奔著的沙邦粹頓時壓力大減。在凌空躍過了一截翻倒在地上的枯樹之后,沙邦粹猛地?fù)]舞著胳膊,接連不斷地將四枚晉造手榴彈朝著急速后退的那幾名攜帶擲彈筒的日軍士兵扔了過去。
山中林密,雖說已經(jīng)到了深秋時節(jié),大多數(shù)樹木上的樹葉都掉了個七零八落,但那些橫空而生的樹枝卻依舊堅實,居然將沙邦粹扔出去的一枚手榴彈架在了半空中。伴隨著四枚手榴彈轟然炸響,幾名攜帶著擲彈筒后撤的日軍士兵頓時被炸得慘叫不迭,兩具擲彈筒也被爆炸的威力掀飛了老遠(yuǎn),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山石上,眼見得是再也用不成了。
眼睜睜看著兩具擲彈筒被炸飛了老遠(yuǎn),尤其是那枚被擱在樹枝上空爆的晉造手榴彈,更是將幾名已經(jīng)臥倒的日軍士兵炸得慘叫連連,喜不自禁的沙邦粹全然忘了自己還在戰(zhàn)場鋒線之上,竟然傻呵呵地停下了腳步,指著幾名被炸得慘叫不迭的日軍士兵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就說不信你們能跑得過我……”
眼瞅著沙邦粹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樣,已經(jīng)打光了一個彈匣的莫天留急得連連跳腳,扯開了嗓門兒朝著沙邦粹吼叫起來:“棒槌!你個缺心眼兒的……你快給我回來……回來啊……”
無獨有偶,眼睜睜看著沙邦粹一擊得手之后,居然在兩軍交戰(zhàn)的鋒線上駐足大笑,好幾名武工隊員也著急得大叫起來:“棒槌!快回來……”
“棒槌!你瘋啦!快朝這邊跑啊……”
喊聲放起,一名日軍士兵已經(jīng)從藏身的大樹后撞了出來,挺著上好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兒號叫著朝沙邦粹刺了過去?删驮谀潜W著寒光的刺刀即將刺進(jìn)沙邦粹腰腹的瞬間,仰天大笑的沙邦粹卻剛好回過神兒來,很有些手忙腳亂地一把抓住了三八大蓋兒的槍管,就像是個從頑童手中奪去玩具的巨人般,輕而易舉地將那支三八大蓋兒拽到了自己手中。
沒有絲毫遲疑,回過神兒來的沙邦粹猛地一旋身子,空著的另一只巴掌猛地捏住了那名乍然間就被奪走了武器的日軍士兵的脖子,毫不費力地將那名日軍士兵甩到了自己背上,這才扭頭朝著焦急萬分的武工隊員們跑了回來,口中兀自大聲笑道:“隊長,天留,我給拿了個活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