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每次我都感覺他似乎真的想把我殺了。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我總是在問自己，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為什么不是我。如果當時死的是我，是不是后來也不會有那么多事發(fā)生�！�

  林樹無法再壓抑自己的情緒，聲音隨著哽咽斷斷續(xù)續(xù)，繼而陷入了無法遏制的悲傷，睫毛不停地顫動著，兩行淚珠簌簌地從眼眶淌下。

  “所以為什么，為什么活著的人會這么痛苦......為什么，誰能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我寧愿死的是我......”

  昏暗的病房里，兩個沒有家的人像是暴雨里的流浪貓，蜷縮在飄搖的破紙箱里顫抖。

  方嘉鳴的眼眶生疼，無法克制地與他一起掉下淚來。

  他想了很多寬慰的話：都會過去的，你才十八歲，還有很多事可以做。這些話在肚子里翻來滾去了無數(shù)遍。

  最終他卻什么都說不出口，只能伸出手用力地摟住了他，哽咽著說：“不要死了好不好，我求你了，至少等一等春天，不要死了好不好......”

  第29章 14號方嘉鳴

  林樹沒有想到，自己的三次自殺都會被同一個人打斷。

  14號，方嘉鳴。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是在四年前。

  當時，林永森已經(jīng)辭去了原來的工作，暫時擔任高中聯(lián)賽的賽事顧問。那年暑假，林樹被迫跟去了現(xiàn)場，看了那場高中聯(lián)賽的決賽。

  林樹對籃球并不算關(guān)心，他今天有另外的計劃。

  他的背包里塞著一罐攢了好幾個月的藥片。他和林永森住在同一個酒店房間，如果在房間里行動肯定會很快被發(fā)現(xiàn)。恰好球館附近有一個廢棄的小房間，沒人打擾，沒人在意。

  廢棄的房間只有一扇半開的小天窗，天光斜斜地灑進來。

  林樹找了個角落，蹲坐在地上，打開了隨身的背包，取出了自己帶來的藥片。

  寂靜的屋子里，藥罐輕輕搖晃，藥片碰撞發(fā)出聲響。他攤開掌心，一次性倒出了足夠的量。

  他盯著那堆藥片，眼眶有些發(fā)緊發(fā)疼。

  突然間，砰的一聲，房間的門被人踹開。

  林樹嚇了一跳，連忙躲進了一旁的舊紙箱后�；璋档奈堇锿蝗挥窟M了明亮的陽光，那陽光直接鋪到了林樹腳下。林樹瑟瑟發(fā)抖，緊閉著嘴唇，躲在紙箱后不敢出聲。

  “不在這兒�。　币粋�男孩的聲音傳了進來，“怎么可能會藏在這里，你們肯定找錯了！”

  林樹壯著膽子，透過紙箱間的縫隙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大亮的天光里，有個高大的男孩穿著球衣，他的臉背著光看不真切。但林樹看清了那球衣上寫著兩行字。

  14號，方嘉鳴。

  -

  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三年前。那時他已經(jīng)隨著林永森回到了江城。

  林路走之后，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越來越差。原本他們在江城有一個面積不小的平層公寓，從陽臺望出去，能看到前海淺灘，后來這套房子也被賣掉。

  林路走之后，家里并沒有太多債務(wù)。但是林樹也不懂，為什么賣完房子之后家里好像更窮了。林永森會不打招呼就離家好幾天，再回來時，脾氣更加暴躁。

  林樹不敢問，也不想去問。

  他們搬到了一套老舊的兩室一廳里。這里是江大給林永森分配的職工宿舍。條件遠遠不如他們家的公寓，但也勉強夠住。

  那時，林樹也認識了跟著林永森來到江城的老領(lǐng)隊劉頻。劉頻看起來比林永森好打交道多了，每次來家里都會給林樹帶禮物。

  但林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某個下課的下午，無意推門看到劉頻不著片縷地出現(xiàn)在主臥里。

  那一年，林樹開始策劃自己的第二次自殺。

  老式住宅樓用的還是煤氣管道，煤氣灶的灶芯也總是出問題。他把自己關(guān)在了廚房里，擰動灶臺的旋鈕。

  啪，藍色的火苗燃起又變得微弱，一股刺鼻的氣味從灶芯里飄了出來。林樹把門反鎖，大腦開始變得有些昏沉。

  就在此時，門外卻忽然傳出了響動。

  “林教練，我要換鞋嗎？”又是一個男生的聲音。

  然后是林永森的聲音：“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拿�！�

  “教練，水在哪？我去倒點水喝�！�

  “就在廚房，你自己去吧�！�

  林樹的手抖如篩糠，忙把煤氣關(guān)掉，微微推開了一條門縫朝外望去。兩個人正背對著他聊天。

  那個男生身上穿著淺藍色的球衣，背面寫著：14號，方嘉鳴。

  林樹愣住了，三秒后，他趁兩人不注意，開門鉆回了自己的臥室。

  心跳無法放緩，不知道是一氧化碳的作用還是險些被發(fā)現(xiàn)的緊張所致。

  又是他，14號的方嘉鳴。

  -

  后來，劉頻的事東窗事發(fā)。在七月到來之前，他消失了，連辭職信都沒來得及遞。

  林永森回到家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 大發(fā)雷霆。

  他把主臥的床單被套全部扔了，一把火燒光，又把客廳所有的茶具盡數(shù)雜碎。

  林樹推開家門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遍地的陶瓷碎片和玻璃渣。

  林永森見他進了門，一個跨步上去就揪住了林樹的衣領(lǐng)，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后來林樹就被迫成為了江大籃球隊的臨時領(lǐng)隊。他的第三次自殺計劃，也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