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風(fēng)漸止，車停下。林樹忙一個跨步下了車，摘下了頭盔。
方嘉鳴淡定地把車停在一旁。
林樹盯著他，忽然問了一句：“你買保險了吧？”
-
暑假尚未結(jié)束，餐廳的空位不少。方嘉鳴如愿挑了個靠窗的座位。林樹老老實實地點了個雙人套餐。
“過生日不應(yīng)該跟家人一起嗎？”林樹點完餐之后抬頭看他，“你妹妹呢？”
“去夏令營了，下周才回來。”
“那你爸媽？”林樹確實從沒聽方嘉鳴提起過一點他父母的事。
“我沒有�！�
林樹愣了幾秒：“沒有？”
“嗯�！狈郊硒Q點了點頭，情緒看起來也并沒有什么波動，“我爸再婚了，去了別的城市。我媽前幾年出了個事故，走了�！�
這些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嗤醋匀灰灿羞^，但方嘉鳴不愿意再去反芻那份苦楚。
林樹嗯了一聲，似乎不想再追問下去。
過了大概五分鐘，服務(wù)員開始倒檸檬水，林樹才忽然抬頭問：“你問過你妹妹的感受嗎？”
“嗯？”方嘉鳴被他跳脫的思路問得一愣。
“你留在江城的球隊，是為了照顧她吧。你妹妹她是什么感受？”
“她什么感受？平時吃飽喝足我也沒虧待過她，倒是她天天給我惹禍，去學(xué)校跟老師求情都干過好幾回了�！狈郊硒Q說得也心虛，他跟方又又看著同進同出，但這么多年相依為命，方又又在他眼里一直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要交心也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還有半個多月就聯(lián)賽了，到時候你會跟隊嗎？”方嘉鳴很快換了個話題。
九月一開學(xué)，全國聯(lián)賽就會開打。這也是方嘉鳴畢業(yè)前留在江城參加的最后一屆聯(lián)賽。
“不會。”林樹果斷地搖頭。
“你課很多？”方嘉鳴追問，“現(xiàn)在聯(lián)賽都是賽會制了，把隊伍聚到一起，兩周就能打完常規(guī)賽。你不需要請……”
“但是我有我的安排�！绷謽浯驍嗔怂脑�。
拒絕得很徹底。方嘉鳴在心底計算，林樹能留在隊里的時間只剩下這寥寥十幾天了。他們兩個學(xué)院也沒有什么公共課的交集，只要林樹以后不來球館，估計連碰見的可能性都沒了。
“其實我覺得打聯(lián)賽也沒什么意義�！绷謽浜鋈婚_口。
“為什么？”方嘉鳴微微蹙眉。
“孟昀沒有天賦，李崇也沒有。剩下那三個隊員，資質(zhì)更一般。上次體測之后，我在隊里看了他們過去兩年的數(shù)據(jù)，體測數(shù)據(jù)在省里都是中下游，不要提去全國聯(lián)賽了�！�
林樹噼里啪啦說完這一通，輪到方嘉鳴愣住了。
他沒想到林樹說話會這么直接，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無情。
“進球隊也不只是為了贏球。”他想了半天，只能替他們想到這句說辭。
“如果結(jié)果早就是既定程序設(shè)定好了的，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林樹似乎并沒有察覺自己的話有多無情，“我不懂他們?yōu)槭裁催�要進球隊�！�
他的表情鎮(zhèn)定自若，仿佛只是在宣讀一組失敗的實驗數(shù)據(jù)。
方嘉鳴很想問，為什么f在你心里那么笨，你還要教他數(shù)獨？他是個笨蛋的結(jié)局已經(jīng)無法改變，這樣做不也是白費功夫嗎？
但話到嘴邊，他卻把問題轉(zhuǎn)向了林樹身上：“那你呢？你就沒什么理想？”
方嘉鳴原以為他會思考片刻再回答這個問題，結(jié)果林樹卻幾乎沒有猶豫地搖頭：“沒有�！�
“那么坐在這里跟我吃飯，也是你認為的既定程序中的一環(huán)嗎？你會覺得這樣的事情毫無意義嗎？”方嘉鳴反問。
林樹沉默了幾秒：“我只是認為不該打破你對于平凡快樂的期待�！�
方嘉鳴感覺自己坐在他的對面，像是被x光照了個徹徹底底。一丁點心事都被他用無情的陳述句拓印出來，作為一場相思病的診斷依據(jù)。
他不懂林樹為什么會對生活如此冷淡。就像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屢屢在林樹身上得不到答案。
許岑的身份至今是迷，他也總是選擇性地回應(yīng)自己的主動。
方嘉鳴正在死胡同的路口躊躇，林樹卻開口問了他一個想不到的問題。
“如果上一場友誼賽，最后一個球由你來處理，你會怎么辦？”
一場眼看就要輸?shù)舻谋荣悾�能做些什么？
方嘉鳴被從死胡同里拉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
“絕境球只有一種打法，還有翻盤的可能�！�
“什么打法？”林樹反問。
“故意犯規(guī)�！�
“故意犯規(guī)？”林樹對籃球的技戰(zhàn)術(shù)并不算特別了解。
“當比賽時間快走完的時候，如果在對方的進攻輪次，我們手里沒有球權(quán)。只能故意制造犯規(guī)。犯規(guī)后對方罰籃，萬一罰籃不進，再去搶籃板球就能奪回球權(quán)。這樣不僅沒有丟分，還能重新發(fā)動進攻。哪怕只剩下三秒，理論上也有進球翻盤的可能�！�
林樹很快消化完他的話，神色一頓：“這不就是賭博嗎？萬一對方罰籃打進了，又拉開了比分差距，比賽直接結(jié)束了�！�
“對�！狈郊硒Q點了點頭，“所以不管什么比賽，到最后就是在賭命。有勇氣的人至少還能拿到殊死一搏的機會。如果不賭，就只有輸球這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