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暗暗冷笑。
這男人在想什么,她還不知道嗎?他之所以能一路官運亨通,從一個小縣令一路做到工部尚書,是因為他主持修建的幾個工程都十分完美,幾乎每一次都超越了朝廷預期。
然而,若沒有許家一直在背后用大筆大筆的金錢支持著他,光靠著朝廷那少得可憐的款項,便是他是李冰再世也束手無策。
為了支持他,原主的親娘許氏更是把所有嫁妝都貼了上去。
然而,原主的記憶中,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段對話,徐廣義厚著臉皮問許氏要她的嫁妝進行工程修建時,許氏疑惑地問:“阿爹先前不是給了你一筆銀子嗎?再說了,朝廷也有款項拔下來,不至于這么快就沒錢了……”
因為這件事是在原主很小的時候發(fā)生的,后面徐廣義說了什么,原主就記不太清了。
但已是足夠讓徐靜察覺到,徐廣義先前,定是沒少克扣許家給他的錢,徐家如今一大半的家產,估計都是從許家身上吸血吸來的!
徐靜壓根不在意俆漢光能不能被安全救回來,在她看來,這都是徐家的報應。
只是,如今她已是接手了這個案子,不管她有什么私人情緒,都定是要以案子為重的。
徐靜懶得繼續(xù)看徐廣義,道:“江兆尹,我覺得,這個綁匪有些不對勁!
第264章 最好的報復手段(二更)
江兆尹立刻把視線投向了徐靜,道:“說說。”
徐靜卻看向了譙國公,道:“我想先問問,你們準備的金條,每根大概是多重?”
譙國公一愣,道:“每根金條大概是十二兩重!
徐靜點了點頭,道:“一兩黃金約等于十兩白銀,也就是說,一根金條就是一百二十兩白銀,綁匪要求把銀子兌換成金條,一萬兩贖金,也就是要準備大概八十四根金條,一萬兩銀子的金條,大約就是一千零八兩,也就是約為一百斤。
兩萬兩銀子的金條,重量已是超過了兩百斤!
溫氏本來就看徐靜不順眼,加上心情煩躁,忍不住尖聲道:“這種時候,你算這些有什么用!”
這是想夸耀自己的算數(shù)能力好嗎?!
徐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待她說什么,姚少尹就激動道:“我明白了!我明白徐娘子的意思了!這么多金條,綁匪要怎么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全部運走?!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第一批贖金就已經(jīng)有兩百斤了,加上第二批贖金,得超過四百斤!
走陸路是不可能了,除非走水路,可是載著這么多金條的船,不管去到哪里都定會惹人注目,要想帶著這些金條隱沒行蹤,怎么想都不可能。
這么大筆贖金,以前的綁架案中也是聞所未聞!
徐靜看向姚少尹,點頭道:“沒錯,要怎么處理到手的贖金,并擺脫跟蹤他的人,是綁匪的第二大難題。
然而,這么大批量的贖金,綁匪基本不可能帶著它逃跑!
譙國公這時候道:“如果他們有很多人,每人分一點金條,要帶走還是有可能的!
“他們人數(shù)應該不會很多!
徐靜淡然道:“方捕頭說,小木屋前的血腳印只有四個,如果他們有很多人,怎么可能只派出一個人去綁走那兩個孩子?畢竟徐三娘找的護衛(wèi)身手定然都不差,若是在綁人這個環(huán)節(jié)就失敗了,接下來的戲就不用唱了。
我猜,他們最多不會超過三個人。
最重要的是,綁匪綁人一般是求財,沒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兩萬兩不管放在哪里都已是一筆大數(shù)目,對于普通人來說,更是幾輩子都用不完的巨大財富,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冒著風險,要求王家和徐家再準備兩萬兩!
他們和王家以及徐家接觸得越多,被抓到的風險便越大。
何況,王家和徐家也不是傻子,便是第一次讓他得逞了,第二回又怎么可能乖乖聽話?
譙國公又道:“他們也可以先把銀子藏起來,等風頭小了,再一點一點拿出來用!
姜還是老的辣,這里能跟上她的思維的,除了官府的人和蕭逸,也就是譙國公了。
徐靜看了譙國公一眼,道:“當然,這樣也可以,但這么大一筆銀子,要臨時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也不容易,而且隨時會有被別人找到的風險。何況,結合我先前調查出來的情況,我感覺,這個綁匪并不是單純沖著銀子來的!
譙國公一怔。
徐靜說著,突然抬眸看向溫氏,嗓音微涼道:“溫夫人,方才你說,拿出一萬兩贖金已是動了徐家的命根子,我想知道,徐家目前,最多可以拿出多少銀子?”
溫氏臉色一愣,忍不住激動道:“你問這個做什么!這可是我們家的私密事……”
“溫夫人。”
徐靜實在懶得跟她東扯西扯,冷聲道:“被綁架的是你的孩子,你若不愿意配合官府的工作,也只能像江兆尹說的,我們沒有能力解救你的孩子,請你們另擇賢良!”
溫氏剛想說你算哪門子官府的人,江少白沉冷的聲音便響起,“本官已是拜托徐娘子作為西京府衙的外部參謀參與這個案子,徐娘子的話,便代表西京府衙的立場,溫夫人慎言!”
溫氏一怔,下一息,就見站在徐靜身旁的蕭逸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冰刃似的,看上一眼便仿佛要墜入無邊的黑暗中,忍不住一顫,結結巴巴道:“沒……沒了!光是……光是這一萬兩,都要賣掉徐家名下所有的產業(yè)才能湊齊,如果……如果要再拿出一萬兩,我們……我們也只能去找人借……”
想到自己要欠這么大一筆巨款,還不一定能救出光兒,溫氏就滿心絕望。
姚少尹也十分看不慣這婦人,忍不住懷疑地道:“此話當真?”
絕望加上恐懼讓溫氏簡直要哭了,紅了眼眶道:“事關我孩子的性命,我……我哪敢胡說八道!”
徐靜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淡聲道:“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根據(jù)原主記憶中徐家的生活,以及她對溫氏和徐廣義的了解,應該大差不離。
“我之所以懷疑綁匪另有所圖,是因為我們覺得,綁匪有可能和徐三娘早有積怨!
徐靜緊接著,把她和姚少尹他們先前做的推斷都說了出來,道:“如果綁匪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財,而是為了報復徐三娘,便可以理解,為什么他要冒著風險再要一筆贖金了!
要拿出這筆錢,徐家必須傾家蕩產,王家也要大傷筋骨,徐三娘作為始作俑者,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沒有比這更好的報復徐三娘的法子了。
譙國公臉色不由得一沉,嗓音微顫道:“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我的君兒……”
徐靜靜了靜,道:“沒錯,兩個小郎君,很可能有危險。”
最后再把那兩個孩子殺了,對于徐三娘來說,簡直是致命一擊。
便是堅韌如譙國公,也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他身旁一個王家的郎君立刻扶住了他,滿臉憂慮道:“雖然……雖然徐娘子說得似乎很有道理,但目前這些也只是推測……”
徐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沒錯,只是推測,我們自然也不希望變成這種最壞的情況。”
江少白這時候道:“徐娘子倒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來人,立刻去詢問王家如今不在府上的那幾個仆從,平日里可有跟徐三娘發(fā)生沖突!”
他剛說完,外頭就跑進來了一個衙役,跟江少白行了個禮后,便湊到了姚少尹耳邊小聲說話。
姚少尹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沉,看了看徐靜,輕吸一口氣道:“徐娘子先前讓我派人去詢問孫娘的事,有結果了!
第265章 當年的朦朧情愫(一更)
江少白立刻看向姚少尹,“誰是孫娘?”
這事說起來就長了,分開查案最不好的點就在這,雙方都存在信息差。
姚少尹只能先跟江少白把他們的懷疑對象都說了一遍,最后道:“這個孫娘是先前在徐家的莊子上,和嫌犯之一的楊全福一起照顧徐娘子的人。
徐娘子拜托屬下派人去問了她一些問題!
徐靜看了看臉色越發(fā)難看的徐廣義和溫氏,道:“麻煩姚少尹把問回來的事情說說罷。”
姚少尹點了點頭,道:“徐娘子拜托我派人去問的是,楊全福在莊子上那些年,可有跟什么女子相處密切。
楊全福最開始是徐娘子母親的娘家——許家那邊的人,他被許家派來西京照顧徐娘子的時候,也不過二十六歲。
他原先娶過一個妻,但他的妻剛過門沒多久就病逝了,連個孩子也沒留下,那之后楊全福便沒再娶妻。
據(jù)孫娘說,楊全福來到莊子上的第三年,也就是他二十九歲那年,認識了一個叫文靜香的農家女,文靜香一家是徐家的佃農,就住在莊子旁邊的村子里,是個十分活潑外向的娘子。
孫娘說她不知道楊全福是怎么跟文娘子認識的,只知道,有一段時間,文娘子經(jīng)常借著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找楊全福,一會兒說風箏掉進莊子里了,要進來撿,一會兒說家里做了糕點,父母讓她送點給莊子里的人嘗嘗。
孫娘說,她一看就知道,文娘子對楊全福有意,但楊全福的態(tài)度一直不冷不熱,孫娘原本還以為楊全福對文娘子無意,誰料有一回,村子里來的人說,文娘子病倒了,好幾天沒有下床,楊全福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沒一會兒就匆匆出了門,孫娘便說,楊全福對文娘子,定然也是有意的!
隨著姚少尹的講述,徐廣義和溫氏的臉色已是不能只用難看來形容了,額頭上更是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徐靜眼神冷冽地看了他們一眼,道:“然后呢,文娘子為何沒有與楊全福修成正果?”
原主的記憶里,可沒有這個文娘子。
或者原主是見過她的,卻沒印象。
只有可能是,這個文娘子出現(xiàn)的時間很短,短得那時候年紀尚小的原主還來不及對她留下什么印象。
姚少尹道:“孫娘說,她原本也以為楊全福和文娘子的好事將近了,然而自那之后,她再沒有見過文娘子來找楊全福,她有一回去村子里辦事的時候,問了一下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人都說,文娘子因為身體不好,到了別處治病去了。
文娘子的性子雖然活潑,但自小就體弱多病,孫娘便沒有多想,只暗嘆楊全福和文娘子終是有緣無分!
不見了?
徐靜眼眸一沉,“那之后,孫娘可有說過,楊全福有沒有什么異樣?”
姚少尹一愣,“這個問題,我派去的人沒問。不過,他把孫娘帶過來了,徐娘子可以直接問她本人……”
不遠處的徐廣義臉色一變,似乎想說什么,蕭逸淡聲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出徐小郎君和王小郎君,徐尚書定是不介意我們傳召你莊子上的人罷。”
蕭逸都這么說了,徐廣義頓時一噎,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站在他旁邊的譙國公早就對他們夫婦倆不耐煩了,忍不住充滿殺氣地瞪了他一眼,徐廣義就更不敢說什么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孫娘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帶了上來。
徐靜看了她一眼,道:“不用怕,我們叫你過來,只是問你幾個問題!
原本孫娘大晚上突然被人叫醒,還帶來了這里,心里是很惶恐的,但乍然見到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孫娘顯然安定了不少,激動地道:“娘子……”
徐靜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孫娘就是個淳樸善良的婦人,對原主也是真心疼愛的,語氣不由得柔和了幾分,道:“我們在協(xié)助官府查一個案子,這個案子可能跟楊管事有關。我想問問你,當初文娘子去治病后,楊管事可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
孫娘愣了愣,立刻點頭道:“有的!有的!當初老奴很可惜楊管事和文娘子沒能修成正果,平日里便忍不住多留意了楊管事幾分,那之后,楊管事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原本還算開朗的一個人,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而且,還每個月都跑西京一趟!”
每個月都跑西京一趟?
這不是剛好跟溫氏每個月傳召楊管事一趟這件事連起來了么!
徐靜立刻問:“你可知道,楊管事每個月去西京做什么?”
“這個老奴不太清楚,楊管事也沒說,老奴會知道楊管事去的是西京城里,還是因為他回來的時候,時常會給娘子帶西京里才有賣的點心,娘子應是有印象的!
徐靜立刻就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了這一茬!
然而,因為在莊子上時,楊全福對原主一向很好,總是會變著法子給原主搜羅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因此原主也沒對這些西京城里才有賣的糕點有什么特別的印象。
孫娘繼續(xù)道:“楊管事以前去西京可沒有去得這么頻繁,更別說他每個月去西京時,都會特意打扮一番,因此老奴還想過,是不是文娘子去了西京治病,楊管事每個月去西京,就是為了見她呢!”
徐靜快速地和姚少尹交換了個眼神,姚少尹倏然站了起來,看向溫氏臉色嚴肅道:“溫夫人,你就沒什么話想說?孫娘說的這種情況,楊管事進了徐家后也在發(fā)生!事到如今,你該告訴我們了罷!你每個月傳召楊管事,到底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