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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靜和程顯白為了趕時間,基本沒有停下來休息,一直走了大半天,眼見著太陽都要下山了,坐在車夫位置的程顯白忽然揚高聲音道:“徐娘子,再過兩刻鐘左右,便能到下一個縣城了,若我們不在那個縣城停留,要去往下下一個縣城,需要走至少半個時辰,你看我們要在下一個縣城歇腳嗎?”

  徐靜抬頭看了看天色。

  安平縣隸屬于青州,跟西京之間隔著一個臨州,他們如今便是走在臨州的地界里。

  程顯白說的那兩個縣城都隸屬于臨州,因為它們都不在臨州邊緣,不涉及到晚上要關城門的問題,不像他們安平縣,剛好連著青州的城墻,每天太陽下山前都要關城門,若不在關城門前進城,就只能在城外過一晚。

  這兩個縣城間沒有城墻,且都在官道旁邊,不管他們想去哪個縣城落一晚上腳都很方便,區(qū)別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

  徐靜很快有了決斷,道:“晚上多睡少睡都是一樣的,我不想在路上浪費時間,咱們到下下一個縣城歇腳吧,反正只要在宵禁前找到住宿的地方便可!

  要不是古代治安不算好,徐靜擔心連夜趕路不安全,她都恨不得不休息。

  坐在程顯白旁邊的陳虎突然轉頭看了程顯白一眼,一臉欲言又止。

  程顯白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大虎,你可是想說什么?說起來,你今天一天都沒說幾句話。 

  陳虎天天跟在徐靜身邊,加上他本來就是自來熟的性子,程氏兄妹很快就跟他熟悉起來了,特別是程顯白,沒幾天就跟人家處得跟兄弟一般,一碰上面,什么無聊話題都能說上一堆。

  這就顯得陳虎今天的沉默寡言格外不同尋常了。

  在馬車里的徐靜聽到了,也往馬車前面挪了一點,把馬車門推開了一條縫,借著縫隙看了陳虎一眼道:“陳虎,你可是在安平縣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人或事?你早說的話,我就……”

  “沒有,我至今媳婦都還沒娶呢,家里的老娘有我阿兄和嫂嫂照顧,我能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

  陳虎連忙道,只是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徐娘子,你……你就當我疑神疑鬼罷!

  其實,從前幾天開始,顯貴兒就老說,感覺有人在跟著徐娘子,我是什么都沒感覺出來,但顯貴兒的五感是我們縣衙的差役里最敏銳的,雖然我和顯貴兒仔細觀察了好幾天,都沒找到那個跟蹤徐娘子的人,但……顯貴兒一直沒有改口,還說有人在跟蹤徐娘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我不敢不把顯貴兒的話不當一回事,只是,我們也著實沒找到證據(jù)證明真的有人在跟蹤徐娘子,而且,徐娘子才來了安平縣多久?一向做的都是行醫(yī)救人的大善事,能有什么人會這么鬼鬼祟祟地跟蹤徐娘子呢?”

  徐娘子讓顯貴兒留下的時候,他心里就有些不安了。

  但徐娘子擔心程娘子她們的心情他能理解,而顯貴兒雖然五感敏銳,但為人木訥,腿腳功夫遠不如他,他也不能說讓顯貴兒代替他護送徐娘子上京。

  他也不好阻止徐娘子上京,畢竟有人在跟蹤徐娘子這件事一直只是顯貴兒的感覺,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但他心里到底扎了根刺,一路上都有些莫名的不安,全身的神經(jīng)都不自覺地緊繃著。

  徐靜微愣,眉頭也不禁皺起。

  有人在跟蹤她?安平縣目前有可能對她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情的,只有廣明堂的林家。

  但林家不過是普通的醫(yī)藥世家,若他們派人跟蹤她,主業(yè)便是抓人查案的陳虎和吳顯貴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

  如果吳顯貴的感覺沒錯,那個,或者是那些跟蹤她的人,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尋常人發(fā)現(xiàn)不了!

  此時天色已是有些暗沉了,在灰蒙蒙的天色中,程顯白聽著陳虎的話,莫名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努力維持著冷靜道:“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蹤徐娘子,你們卻發(fā)現(xiàn)不了,那些人得是什么絕世高手?

  徐娘子一個奉公守法、從不主動招惹是非的普通老百姓,到哪兒得罪這樣的人,定然是你們弄錯了罷!”

  徐靜看了程顯白一眼,沒說話。

  她跟程顯白的想法一樣,如果真的是那般厲害的人物,她又是什么時候招惹上的?

  陳虎也不知道怎么說,扯了扯嘴角道:“我也覺得說不定是顯貴兒感覺錯了,大白,徐娘子,你們不用太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等等!”

  徐靜卻突然仿佛感覺到了什么,挪到窗子邊撩開簾子一看,一顆心頓時沉了沉,“官道上怎么突然沒人了?!”

  明明一整天下來,偌大的官道上一直不缺與他們結伴同行的人。

  便是隨著天色越來越暗,與他們同行的人少了許多,卻也從沒試過如現(xiàn)在一般,一整條大路上只剩他們一輛馬車!

  徐靜的話仿佛一記重錘,重重地錘在了程顯白和陳虎本就不安的心上。

  他們快速左右前后都張望了一番,心里升騰起莫名的恐懼。

  他們左右前后,視線所及范圍內,竟真的沒人了!

  雖然這也不能說明什么,但配上陳虎方才說的那些話,幾人的心都猛地往下沉了沉。

  徐靜抿了抿唇,當機立斷道:“陳虎,程郎君,我們加快腳步,就在下個縣城歇腳……”

  話音未落,兩邊的樹林間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

  數(shù)十個黑衣人突然手持泛著凌厲冷光的利劍,如蟄伏在林間突然振翅高飛的鳥兒一般朝他們撲來,瞬間撕破了這勉強維持著的平靜。

  第99章 動了你的人(一更)

  同一天稍早一些的時候。

  蕭逸、蕭禾和趙景明如往常一般,坐在蕭逸家院子的涼亭中。

  難得的休沐日,兩人一大早就來到了蕭逸家中,逗完了蕭逸家的小不點,便拉著一心進書房處理公務的蕭逸往涼亭上一癱,不走了。

  蕭逸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兩人眉飛色舞,你勸我一杯茶我勸你一杯茶,把茶喝得好比什么宮廷佳釀的暢快模樣,忍了又忍,才忍下了讓向左把這兩個家伙丟出去的沖動。

  他暗暗地揉了揉眉心,實在想不通,他明明從沒對他們的到來表示過歡迎,這兩人怎么就總是樂此不疲地跑過來。

  趙景明哪里看不出蕭逸的想法,搖了搖手中的杯盞,愁眉苦臉道:“誰讓咱們三個中,只有你是自個兒在外頭住的?想想我和靖辰,家里一大堆人,過去一趟要被無數(shù)人打擾圍觀,煩都煩死了。

  先前你娶了妻的時候,你每回一來我家,我娘就趕過來明里暗里地拿你教育我,催我早早成家,嘿,如今你媳婦也沒了,你過來,我娘就逮著咱倆一起教育,你愿意?”

  蕭逸暗暗地蹙了蹙眉,不說話。

  想起前幾天去參加趙家的宴席時,岑夫人那雙利嘴,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那絕對是他近年來做過的,最后悔的決定。

  蕭禾也忍不住苦笑一聲,道:“你娘那張嘴確實厲害,上回的宴席,咱們三個都被她塞了好幾個娘子,拒絕都拒絕不了,那些娘子也無辜,總不能丟下她們就走,真真是難熬。”

  他們三個里面,最有君子風度的當屬蕭禾。

  趙景明是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的,雖不至于直接丟下人就走,但也是應對得很不耐煩,除非是臉皮厚的娘子,臉皮薄一些的哪里敢繼續(xù)和他有什么往來。

  蕭逸更是連應對的耐心都沒有,直接拋下一群人就跑沒影了。

  趙景明好笑地看向蕭禾,“聽說田尚書家的六娘子昨兒個還特意跑去軍營與你偶遇了?人家小娘子能舍下面子,這般鼓起勇氣實屬難得,你可不能辜負人家啊!

  蕭禾暗嘆一口氣。

  若他對人家沒有那個意思,還一個勁地回應人家,才是不折不扣的辜負。

  這些宴席,他平日里向來不參加,這回也只是為了陪硯辭。

  誰料,硯辭上來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岑夫人拜托他帶著四處看看的一眾娘子一個下午都在找人,還過來問了他跟長予好幾回,最后人找不到,只能氣呼呼地回去了。

  他們也是最后才在荷花池后面的一座涼亭里找到了硯辭。

  只是讓人訝異的是,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和宋祭酒家的宋二娘在一起,宋二娘一臉嬌羞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個藍底繡白鶴紋的荷包朝他遞去,硯辭垂眸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淡聲道了句“抱歉”,就離開了。

  留下宋二娘一臉失魂落魄。

  回去路上,他明里暗里地打探硯辭對宋二娘的想法,硯辭卻面無表情,愛答不理,只在最后,低低地道了句:“人家好歹是個娘子,把你今天看到的都忘了,莫在外頭胡說八道,影響人家閨譽。”

  見人終于回應他了,蕭禾立刻追問道:“你對宋二娘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宋二娘多好一個女子,人長得美,性情也溫柔,最要緊的是,她不在意你有個孩子,若你娶了她,以她的品性,也絕不會對長笑不好……”

  “蕭、靖、辰!

  蕭逸忍耐地睨了他一眼,一字一字道:“我再說一遍,這件事,你就當沒見過!

  蕭禾嗓子一噎,剩下的話也不敢說出口了,最后只無奈地道:“你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養(yǎng)成的,從小到大往你身邊湊的女子不是被你無視了,就是被你嚇跑了。

  你說說,有多少女子曾給你送過荷包?到底什么樣的女子送的荷包,你才會收下?”

  他最擔心的是,他一個都不收。

  畢竟他以前,一直是持著這般危險的想法的。

  什么樣的女子送的荷包,才會收下……

  蕭逸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起了一張笑容明艷而大方的臉,一顆心突然就重重一跳,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猛地閉了閉眼,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壓了下去。

  那女子怎么可能給他送荷包?她明明恨不得他盡快從她的生活里消失。

  但如果,她真的給他送了……

  他會收下嗎?

  蕭逸握緊手中的杯盞,眼簾微垂。

  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竟一直思索到了現(xiàn)在。

  其實,他已是隱約有了答案,只是他自己不敢想。

  蕭禾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不遠處的蕭逸,見他臉色復雜,思緒明顯又不知道飄去了哪里,不禁眉頭微微一蹙。

  那天聽東籬說過徐四娘的事情后,他放心不下,派了人去安平縣打探那女子的消息。

  傳回來的消息,讓他忍不住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女子還真的像東籬所說,完全變了個人一般,不但自己開了醫(yī)館,還研制出了兩款讓全縣轟動的藥物。

  且,她與縣衙間似乎一直走得很近,但她在縣衙里做了什么,他卻無論如何都打探不出來。

  能有本事封鎖那個女子在縣衙里做了什么的人,也就只有他這個曾經(jīng)在安平縣代行過一段時間縣令之職的表弟了。

  蕭禾不禁眼眸微瞇,看向蕭逸,琢磨著是不是要開誠布公地與他說說這件事。

  忽然,不遠處始終沒看他一眼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杯盞,嗓音微冷道:“蕭靖辰,有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意,把你在安平縣的人手都撤了。”

  蕭禾一愣,卻也沒有多意外,無奈地一笑道:“你知道了?”

  他雖然比蕭逸年長一年,總是以表兄自稱,但他從來不敢小覷自己這個表弟的能力,應該說,自小,他這個表弟在許多方面就是同輩人中最拔尖的那個。

  一旁的趙景明一愣,連忙左右看了看面前兩個男人,一臉懵。

  這突變的氣氛是怎么回事?!

  靖辰什么時候派了人手去安平縣?

  蕭逸微微抬眸,眼神微冷地看著蕭禾。

  東籬行事雖然偶有失格,但大事上從不敢瞞他,在把徐靜的事跟蕭禾說了那一天,他就主動跟他坦白了。

  接下來蕭禾會做的事,蕭逸隨便一想都能想出來。

  蕭禾投降一般抬了抬手,道:“行,這次是我不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