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嫂子一臉感慨地看著徐靜,道:“徐娘子果然如傳聞所說,美得跟天仙似的,也難怪那彭十……哎,那畜生也算惡人自有惡人磨了!
咱們村里人只是不敢說,其實一個個都討厭死那畜生了,村里還不知道有多少黃花大閨女糟蹋在了他手上。
昨天春陽來找我的時候,我都擔心壞了,等你們走后,就立刻讓我男人把我載去了縣里,最后還算來得及罷?”
徐靜知道她說的是那張紙條的事,嘴角一揚道:“來得及,多虧你,我們才在落入絕境前見到了蕭侍郎,有機會洗刷冤屈,我們理應登門拜謝才是!
說到這里,徐靜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回到村里時已是很晚了,不好去打擾方嫂子他們,今天一大早又要來蹭他們的車,都沒時間好好致謝。
“說什么謝不謝的,方才見面的時候你不是說過一遍了么?咱們村里人互幫互助,沒那么多講究哈。而且,能幫到你們我心里也高興,先前聽說彭十要強納你,我們卻什么都做不了時,才叫一個煎熬呢!”
方嫂子又唉聲嘆氣了一番,憐愛地看著徐靜道:“你們三個女娃娃都長得俊,尤其是你。
我聽春陽說,你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娘子,只是因為家里發(fā)生了變故,才淪落至此,一個女娃娃沒了家里人的庇護,是會艱難一些的。
我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去年嫁去了江州,離我十萬八千里遠的,我每每想到我女兒一個人在那邊會不會孤立無援,被人欺負,心里就難受。
幫你們,也有我的私心在里面,我就盼著我女兒在江州若遇到了什么事,也能得貴人相助!
前頭的宋大寶立刻笑呵呵道:“你就是喜歡瞎操心,前兒個倩兒來信,還說你平日里最愛胡思亂想,讓我好好看著你!
方嫂子臉一紅,轉頭輕輕拍了拍宋大寶寬厚的后背,嗔道:“女人家的苦,你懂什么!”
看著這對平凡卻善良的夫婦,徐靜的眼神不禁柔和了下來,來到了一個陌生卻真實的世界的實感,也越發(fā)重了。
她微微揚唇,溫聲道:“好人有好報,你女兒在江州那邊,定然會過得很好的!
雖然這話沒什么根據(jù),但誰不愛聽好話?方嫂子立刻笑開了花,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咱們做父母的能有什么期盼,不過是盼著兒女能過得好一些罷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們,你們這一大早的去縣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若是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們說,雖然我們也只是普通老百姓,但能幫到的忙,定然會幫的。”
說著,方嫂子看著徐靜的眼神越發(fā)憐愛了。
她會認識春陽,是因為春陽先前時常去縣里賣刺繡,而關于這徐娘子落難到虎頭村,欠了沈娘好幾個月賃錢這件事,也在村子里傳遍了。
因此,方嫂子自是知道,她們的生活不好過,靠著春陽賣刺繡那點子錢,又如何能養(yǎng)活三個大人?
偏偏她們又生得這般惹眼,如今倒下了一個彭十,誰敢說后頭沒有其他彭十在虎視眈眈?
這世道,一個沒有家人庇護的女子長得這般美,可不是一件好事。
方嫂子知道自己也沒法幫她們多少,但能幫一點也是好的。
徐靜笑道:“謝方嫂子,但方嫂子放心,如今彭十沒了,我們的生活暫且還過得去。
我去縣城,是有點事。
不知道方嫂子可清楚安平縣都有什么醫(yī)館或者出名的大夫?”
方嫂子一愣,以為徐靜是身體哪里不舒服,立刻關心地道:“你可是想找大夫?咱們安平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因為臨近西京,還算繁華,好的醫(yī)館也不少。
其中最有名氣的醫(yī)館有三個,分別是城東的廣明堂,城西的華壽堂和城北的天逸館,它們也是咱們安平縣最大的三個醫(yī)館,里面的坐堂大夫都是有一定名氣的。
其中,廣明堂是最老字號的,掌管廣明堂的林家世代從醫(yī),據(jù)說他們在大楚好幾個地方都開了分號,連西京都有他們的分號,林家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往西京去呢。
華壽堂的掌柜也很有來頭,據(jù)說以前是宮里的御醫(yī),告老還鄉(xiāng)后便開了這家華壽堂,因此便是西京里的一些大戶人家,也愛找華壽堂的大夫給他們看診。
但不管是廣明堂還是華壽堂,都有一個共同點——收費高,不是咱們小老百姓去得起的,所以你若想找大夫啊,還是去天逸館比較好。
掌管天逸館的周家也是祖上就從事這行當了,只是沒有林家做得長久,而且他們主要是替老百姓看診多,所以收費還算合理!
第26章 欺負人不識字(一更)
饒是徐靜早就料到醫(yī)者這種剛需熱門職業(yè)不會太好混,也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這豈止是不好混,簡直是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混出頭啊。
在現(xiàn)代醫(yī)學技術的加持和自家爺爺?shù)木慕虒,徐靜不怎么擔心自己的醫(yī)術會比不過這個世界的大夫。
但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她擔心的是如果她一下子過于冒頭,動搖了這些大醫(yī)館的利益,自己會被他們聯(lián)合絞殺。
不管是哪個時代,惡性競爭都是存在的,這也是徐靜要事先調查清楚的原因。
畢竟她現(xiàn)在全身上下的身家就不到二十兩銀子,連請幾個保鏢護院的錢都不夠。
她不禁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方嫂子以為她在擔心銀錢的問題,連忙安慰她道:“放心,安平縣除了這三個醫(yī)館,還有許多小醫(yī)館,那些小醫(yī)館的收費會更低,其中也是有不錯的大夫的。
若不是什么大病,找那些大夫也足夠了,我家?guī)讉娃兒小時候有個頭疼腦熱的,甚至都不去縣里,就找村里的大夫湊合湊合。
但若你的問題比較嚴重,還是需要下點血本的,銀錢不夠的話,我和老宋能借你一些,畢竟身體最重要,有些小病不重視,一不小心就拖成大病了,到時候后悔也來不及!
見方嫂子完全誤會了,徐靜也不知道怎么解釋,也只能揚了揚唇,真心實意道:“謝方嫂子,我曉得的。”
馬車一路順利地來到了縣里,方嫂子在城門口放下她們,和她們約好了下午回村里的時間,便去擺攤了。
徐靜昨天來縣里時是被押著過來的,一路上都被人嚴密監(jiān)視著,根本沒那個心思和時間去看縣里的情況。
此時站在城門口,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道,她才終于有一種,新生活要開始了的感覺。
春陽來縣里的次數(shù)最多,對這里的情況比較熟悉,她轉頭看向徐靜道:“娘子,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
徐靜帶上早已準備好的冪籬,淡淡一笑,“時間還早,不急,我們先去吃個早飯!
她來這里的目的是考察安平縣的醫(yī)者行當,如今大致情況已是了解了,接下來就差去實地考察一番,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的契機,讓她邁出第一步了。
然而,接下來三天,她每天都跟著方嫂子他們的車到縣里,卻都找不到那個契機。
而方嫂子說的那三個醫(yī)館,她已是親自去看了廣明堂和華壽堂,就差一個天逸館了。
就如方嫂子所說,廣明堂是她這幾天看過的醫(yī)館里最奢華大氣的一個,所在的位置是縣里最繁華、人流量最多的一條街,一個醫(yī)館足足占了三個鋪子,前面是藥房,后面是看病問診的地方,病患來到這里,看完病就可以直接到前面把藥抓了,那叫一個便利。
徐靜她們去到的時候,便見到廣明堂里人來人往的,負責抓藥的小廝腳下生風,忙得不可開交,這生意看著就讓人眼紅。
華壽堂的裝潢相對來說樸素很多,店面也沒那么大,里面也包含了藥房,但藥房不大,根據(jù)來往病患閑聊的話,徐靜得知華壽堂主要做的是看病問診的生意,藥房里只有一些常見的或者珍稀的藥材,不是十分全面。
有時候大夫開了藥方,患者還得去別的藥房補全藥材。
但華壽堂的生意同樣非常好,因為他們的坐堂大夫沒有廣明堂多,徐靜去到的時候,華壽堂外面已是排起了長隊,真真應了那句話——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tài),誰也躲不過。
春陽和春香陪著徐靜走了三天,見自家娘子只一味地去看縣上那些醫(yī)館,心里多少也猜到娘子想做什么了。
她們心里不是不訝異的,娘子什么時候竟連醫(yī)術都學會了?
不會也是從以前那些話本子里看回來的吧?
徐靜心知很多事情瞞不過她們,但也不可能跟她們說實話,因此從縣衙回家那一天晚上,她就與她們說了,她會的那些知識,大多是從以前看的雜書上看回來的,加上她先前大病了一場,頭腦清明了不少,突然就有種能把從書上看回來的知識融會貫通的感覺。
春陽和春香雖然訝異,但她們向來相信自家娘子,加上娘子這段時間的變化她們是有目共睹的,雖然心里依然覺得哪里怪怪的,卻也不知道從何探究起。
最重要的是,她們不識字。∠惹澳镒涌吹哪切⿻,她們除了知道大都是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都寫了什么。
真真就欺負人不識字!
然而,雖然她們覺得娘子如今說不定真的會醫(yī)術,但跟娘子探訪了那么多家醫(yī)館后,她們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虛。
那些醫(yī)館看著都好專業(yè),好有聲望的樣子,別說那些大醫(yī)館了,便是小醫(yī)館里的大夫,都是至少有好幾年從醫(yī)資歷的。
她們娘子一個半路出家、先前完全沒有給人看病問診的經(jīng)驗的大夫,真的會有人找嗎?
畢竟治病不像買東西,買東西可以試錯,治病這事兒,錯了就難保有沒有以后了!
第四天,徐靜又帶著她們到了鎮(zhèn)上,準備去探探那個天逸館時,春陽終于忍不住,喚住了徐靜道:“娘子,你真的想從事醫(yī)者這行當嗎?安平縣這么多醫(yī)館和大夫,咱們要做起來可不容易!
她們手上的銀錢一天天在減少,要是確定這一行確實無法做,現(xiàn)在再想別的出路還來得及。
兩個丫頭臉上的擔憂焦急滿得都要溢出來了,徐靜忍不住揚唇一笑道:“放心,我有把握,雖然要在這么多醫(yī)館中殺出重圍不容易,但替人看病問診,講究的還是醫(yī)術的高明。
只要醫(yī)術足夠高明,就不可能做不起來。
我擔心的倒不是做不做得起來,而是如何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從安平縣這些大醫(yī)館手中分一杯羹!
她既然決定了做這一行,就是沖著做大做好去的。
她可不滿足于僅僅賺點小錢,維持三餐溫飽,她一個女子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必須要給自己積累足夠多的資本。
因此,她每一步都要走得又好又穩(wěn),不能出任何差錯。
春陽和春香一怔。
她們只是不識字,但不笨,娘子這番話的意思,她們都聽明白了。
娘子的野心竟是這般大,要從這些大醫(yī)館手中分一杯羹!
那可都是些經(jīng)營了至少有三代以上的醫(yī)館啊!別說她們幾個女子了,一些沒有背景的小醫(yī)館,都不敢和它們正面碰上!
如果,娘子還是徐家的嫡出娘子,還是蕭侍郎的原配夫人的話,還有可能。
雖然,蕭侍郎如今還在安平縣,但看先前蕭侍郎對娘子的態(tài)度,她們可不敢奢望蕭侍郎會幫她們……
徐靜不是看不出兩個丫頭眼里的擔憂,但也只是淡淡一笑,繼續(xù)往前走。
她與她們相處的時日畢竟還不長,她們對她的印象更多的還是停留在原主的時期,無法完全相信她也是人之常情。
別說她們了,便是精明如蕭逸,不也沒辦法完全相信她么?
也是巧合,這個仿佛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的男人剛在徐靜腦海里出現(xiàn),旁邊就傳來了關于他的議論。
第27章 你是不是男人(二更)
“孫縣令……真的栽了?”
“真的!千真萬確!落入了那蕭七郎手里,能留條小命都算好了!
我大舅子在京里做一個小官,先前跟我們閑聊過這蕭家七郎,聽說這蕭家七郎在朝里可是有黑面煞神之稱,手段那叫一個狠厲,被他盯上的人,不死也要掉下一層皮!
聽說他早就盯上孫縣令了,只是因為虎頭村彭十那個案子,那孫縣令做的齷齪事才那么快露出馬腳!原來那老家伙一直在收受彭十的賄賂,替他掩蓋他強搶民女、害死良民這些破事!
昨天蕭七郎親自帶著人去了彭家,從彭家后院挖出了十幾具女子尸體,嘖嘖嘖,簡直比亂葬崗還壯觀,好多人當場吐了,據(jù)說這些尸體都是彭十的夫人替他處理的,孫縣令也知情!別說孫縣令這老家伙了,彭家這下子也要倒。
可憐彭家三郎今年春闈剛剛考取了功名,在京里等著被授職,這下子只怕永遠等不到了!
“天啊,竟有這種事?那孫縣令也是死有余辜!”
“這算什么?那老家伙做的齷齪事多著,這只不過是其中一件。我有個遠房親戚在縣衙里當差役的,說這幾天蕭七郎在審訊孫縣令,要他親口把他做的那些破事都說出來,聽說人想自盡都不行,快被折磨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