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趁現(xiàn)在太陽還沒下山,你去村里的草市上買只雞,今晚咱們就燉個雞湯。
剩下的錢你留著做家用,這三個多月,我知道你們都過得不容易!
她剛來到這里,就算要離開,也得先熟悉一下這個世界的情況,才能做出周詳?shù)挠媱潯?br />
幸好現(xiàn)在離十八號還有小半個月,還有時間讓她細(xì)細(xì)考量以后的出路。
春陽一愣,萬分珍惜地接過那一貫沉甸甸的銅錢,眼睛都有些紅了,“娘子……春陽謝過娘子,但娘子是春陽的主子,春陽為娘子操心是應(yīng)該的……”
“哎呀,”春陽話沒說完,就被大大咧咧的春香打斷,“這種時候你千萬別哭,太掃興了,今晚難得可以吃雞呢,我都好多天沒碰過肉了,都快忘記肉是什么滋味了!”
春陽被她這樣一打岔,滿心的感慨都沒了,忍不住朝春香翻了個白眼。
徐靜看著她們兩個,嘴角微揚。
雖然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但這種有人陪伴的感覺也不錯。
當(dāng)晚,主仆三人過了平和而溫馨的一晚,暫時把那些煩人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后。
然而,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徐靜就被外頭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吵醒了。
“啊——死人了!死人了!快來人!死人了!”
徐靜猛地從床上坐起,察覺那些聲音似乎就是從她們屋子外傳來的,不禁有些愣然,連忙下床穿鞋。
就在這時,春陽和春香急急地走了進來,見到已經(jīng)起來了的徐靜,有些慌張道:“娘子,不好了,彭十……彭十不知道為什么,在咱們院子里死了!
現(xiàn)在彭家的人找了過來,非要說是咱們把彭十殺死了,帶了一大群人堵著我們的大門,一定要我們給他們一個交代!
這可……這可怎么辦才好!”
第6章 犯罪現(xiàn)場(一更)
彭十死了?!
徐靜聽著外頭越來越大的嘈雜聲,穩(wěn)了穩(wěn)心緒,冷靜地道:“先幫我穿衣梳洗,我要出去看看犯罪……嗯,彭十的尸首。”
春陽和春香都是手腳利索的人,很快就幫徐靜穿戴整齊。
只是在春陽幫徐靜盤發(fā)髻的時候,外頭的人顯然等不及了,隱隱有撞門的聲音傳來。
徐靜皺了皺眉,揚手制止了春陽的動作,直接披散著一頭黑發(fā)就走了出去。
外頭確實已經(jīng)有人在撞門了,主仆三人走到廳堂里的時候,剛好見到大門被粗暴地一把撞開。
春陽被嚇了一跳,春香本就是個急性子,下意識就想破口大罵。
徐靜多少已經(jīng)了解了這兩人的性子,給春香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臉色淡然地看向被撞開的大門處。
只見兩個高大結(jié)實穿著統(tǒng)一灰白色短打服的男人大跨步走了進來,見到徐靜,立刻大聲嚷嚷道:“找到了!找到了!殺死郎主的賤女人就在這里!”
隨著他這一嗓子,立刻有更多男人呼啦啦涌了進來,他們身上都穿著一樣的衣服,徐靜猜他們應(yīng)該是彭家家養(yǎng)的護院。
眼見著有兩個男人快速走上前來,就要把她押出去,徐靜眼里掠過一抹厭惡,厲喝一聲,“別動我,我自己會走!”
說著,挺直腰桿,眼神平視地往門外走。
那些護院都有些怔然,完全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還能這么淡定!
她這是膽子太大,還是腦子里缺根筋,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罪過?
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這女人是真的……美啊。
此時天剛亮,天邊還泛著朦朧的青光。
這女人素白著一張小臉,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這不甚明亮的光線映襯下,更顯弱柳扶風(fēng)。
然而她臉上的神情卻跟柔弱、楚楚可憐這些詞完全扯不上關(guān)系,一頭絲綢般順滑的黑發(fā)沒有任何綁束,在晨間的微風(fēng)吹拂下輕輕擺動,仿佛九天上下來的神女,神圣而不可侵犯。
難怪他們郎主不過無意中見了這女子一面,就吵著鬧著要把她納回家當(dāng)他的第二十房侍妾!
一眾護院都看得有些呆怔,直到她走出去了,才猛然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互相對看一眼,也急急地走了出去。
徐靜不知道身后那些男人的心思,一走到院子里,眼睛就精準(zhǔn)地鎖定了直板板地躺在她院子里的一具男人尸體。
只見那男人身高六尺,長得肥頭大耳,身上的寶藍(lán)色吉祥紋袍服雖然一大半已經(jīng)被血染紅,但仍能看出是用上好的綢緞制成,臉色青白,身上的肌肉顯然已經(jīng)僵硬了。
心口處插著一把女子小臂長的刀,血流得滿地都是,在微弱的日光下顯得有些黑沉,遠(yuǎn)遠(yuǎn)看去,男人就仿佛倒在一個血色的小水潭里,分外滲人。
春香眼眸猛地瞪大,身子微微顫抖,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震驚。
平時她做飯最多,自然立刻就認(rèn)出來了,插在彭十身上的那把刀,似乎……似乎是她們廚房的菜刀!
徐靜眉頭緊皺,正凝神觀察著尸體,忽地,被旁邊響起的激動女聲打斷了思緒——
“你這瘋女人終于愿意出來了!我們家郎主是怎么你了!你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什么都沒有的女人,能被我們郎主看上是你的福分!
你不知好歹就算了,怎么敢……怎么敢把我們郎主殺了!”
“你讓我們以后怎么辦!嗚嗚嗚,沒了郎主,你讓我們彭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怎么活!”
“殺人償命!你這瘋女人定要付出代價!今天不讓你給我們郎主陪葬,我們絕咽不下這口氣!”
徐靜這才抬眸,看了看面前把她這個小院圍得密密實實的人。
站在最前頭的竟清一色都是女人!
那些女人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只是無一例外的容貌姣好,各有特色,仿佛春天百花盛開,每一朵都讓人心馳神往。
她們中,年紀(jì)最大的看起來有三十多歲,最小的看起來竟只有十三四歲!
然而她們都已是盤起了婦人髻,顯然都已是嫁人了。
徐靜一下子猜到了她們是誰,除了是彭十那個老色鬼常常津津樂道的那十九房美妾,還能是誰!
她不由得有點犯惡心,那里面有些孩子看起來還沒到婚嫁年齡啊,彭十實在是豬狗不如!
站在這群女人最中間位置的,是個三十多歲,著一身月牙色大袖衫并湖綠色齊胸襦裙的女子,她蛾眉螓首,容貌端莊,眼角邊有著淡淡的歲月痕跡。
此時她微微抿唇,帶著幾分無措和仇恨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徐靜,咬牙大喝道:“徐娘子,我們家郎主是真心誠意想要迎你過門!便是你不愿意,好好說便是了,犯得著……犯得著直接把人殺了嗎!”
春陽和春香也漸漸從初見犯罪現(xiàn)場的震驚和不適中回過神來,見周圍人都仿佛看殺人兇手一般看著她們,頓時急了。
春香忍不住大聲道:“曹夫人,你可別血口噴人!我們家娘子從小金尊玉貴,連只雞都沒殺過,又怎么可能殺人!”
自從那彭十厚顏無恥地要求納娘子后,春香就把彭家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很快就猜出了,說話的女人正是彭十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曹氏。
曹氏臉色發(fā)青,似乎因為悲傷過度有些虛弱,不想開口說什么,倒是扶著她的一個侍婢忍不住罵了回去,“殺死我們郎主的不是你家娘子那個狐貍精還能是誰!
郎主昨天很開心,說遣了媒婆去給你下聘了,很快就要把你納進家門,誰料……誰料你那般不知好歹,把媒婆送過去的聘禮都扔了出去!
郎主聽說后很生氣,罵罵咧咧要去找你當(dāng)面對質(zhì),是我們夫人心好,說天太晚了,郎主這時候過去找徐娘子恐會有損徐娘子的清譽,若徐娘子是個性烈的,當(dāng)場會做出什么也不知道,郎主這才忍下了,說明天白天才去找你!
誰料昨晚睡到一半的時候,夫人出來跟奴婢說郎主不見了,我們把整個彭府都搜了一遍,都沒見到郎主!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郎主似乎是穿了外出的衣服出去的,這才想到他可能去了你們這里。
沒想到,郎主確實來了你們這,還被你們這般手段毒辣地殺害了!”
見她越說似乎越有這么回事,春陽和春香急得不行,連忙逮著一個空隙就要開口反駁,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男人有些急切的大吼聲——
“夫人,我們在徐娘子房間里找到了她們收拾好的行李!定是她們殺害了我們郎主,打算畏罪潛逃!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幸好咱們來得及時!”
第7章 真相便是真相(二更)
春陽和春香只覺得五雷轟頂,連忙轉(zhuǎn)頭,便看到有個男人正單手拎著一個淺藍(lán)色繡海棠花包袱快步往外跑。
那個包袱她們記得,確實是她們的包袱,但……但自從搬來這里后,她們就把那個包袱布疊好收起來了啊!她們什么時候收拾過這么一個包袱!
徐靜眸色一沉,慢慢地打量了周圍的彭家人一眼,心里輕呵一聲。
看來是有人借著她昨天跟彭十結(jié)了怨這件事,打算把殺害彭十這個鍋推到她身上啊。
方才進了她們屋子里的只有彭家的人,那個包袱,只可能是那群人中的其中一個弄出來的。
這說明,殺害彭十的人,很可能就是彭家的人。
或許兇手就是那個臨時搗鼓出一個包袱嫁禍給她們的人,又或許,那個人不過是聽人之命……
現(xiàn)在證據(jù)不足,一切只是猜想,她需要有更多證據(jù)才能知曉這個案子的真相,如果她有機會驗尸……
周圍的彭家人早在見到那個包袱時,就臉色大變,曹氏身邊的侍婢立刻鐵青著一張臉道:“還說不是你們殺害了我們郎主!”
曹氏白著一張臉,忽然深吸一口氣厲聲道:“來人!把徐娘子給我綁起來……”
“住手!”徐靜看著立刻朝她走來的幾個護院,冷聲道:“曹夫人,斷案可不是那么兒戲的一件事!有資格判定誰是兇手的人,也不是你!
彭十郎的死與我無關(guān)!若你們執(zhí)意認(rèn)定我是兇手,咱們就去衙門,讓縣令大人好生查探一番,到底殺害彭十郎的人是誰!”
春陽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徐靜。
蕭侍郎為了查案來到了安平縣,若是這件事鬧到衙門上,娘子很有可能要跟蕭侍郎碰上!
但……若是蕭侍郎知道了這件事,會伸手幫娘子一把也說不定呢?娘子以前再荒唐的事情也做過,都是蕭侍郎派人跟在后頭幫娘子收拾爛攤子的。
雖然知道不應(yīng)該,春陽心里還是忍不住升起了淡淡的期盼。
曹氏顯然沒想到徐靜到現(xiàn)在還能那么淡定,不由得眉頭緊皺地看著她。
她身旁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立刻道:“喲,你說得倒正義凜然,還把我們縣令大人給搬出來了!
你連包袱都收拾好了,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們不注意跑了!”
徐靜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道:“都說彭家是虎頭村最有頭有臉的人家,若你們連我一個弱女子都看不住,便別說給你們郎主報仇了,你們直接原地解散了罷!”
“你!”
那女子臉色一變,有點意外于徐靜的伶牙俐齒和冷嘲熱諷。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烏青色袍服的男人大步走了過來,他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jì),身材高大,長著一張方形臉,皮膚白皙,五官很淡,不管是容貌還是穿著,都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身上唯一的裝飾,便是他用來系腰帶的青銅龜型帶鉤,以及掛在腰帶上的一塊成色上好的白色圓形玉佩。
只是,他身上有著一股沉穩(wěn)幽靜的氣息,輕而易舉就把院子里那小小的火苗撲滅了。
卻見他是從徐靜她們的屋子里走出來的,他徑直走到了以曹氏為首的一眾女人面前,朝曹氏行了個禮,淡淡道:“夫人,小的已經(jīng)派人把整個屋子都搜了一遍,除了那個收拾好的包袱,還發(fā)現(xiàn)她們廚房的刀槽里少了一把菜刀,少的那把菜刀顯然就是殺害我們郎主的兇器!
說著,他突然側(cè)眸看了徐靜一眼,那眼神烏沉沉的,仿佛一只不帶感情的禿鷲,在盯著一具冷冰冰的尸體似的。
徐靜眉頭微蹙,心里驀然升起一股不適之感。
男人卻很快收回視線,淡聲道:“徐娘子方才的話,小的也聽到了,徐娘子說得對,有資格判案的理應(yīng)只有高堂之上的縣令大人,徐娘子既然要求去縣衙,便去罷,真相便是真相,不管誰來判案,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