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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在請安時宣布,明日不必到坤寧宮請安。

  因這次宴請誥命,邰諳窈的生辰宴是擺在午時的,和高嬪擺的晚宴不同。

  皇后話音落下后,邰諳窈就收到了許多欣羨復雜的眼神,她低垂著頭,只當作什么都沒看見。

  讓邰諳窈意外的是,這日請安

  后,高嬪對她的態(tài)度又恢復了和往日一樣。

  她都覺得有點琢磨不透。

  依著她的想法,這件事后,高嬪心底再多的想法,也會和她分道揚鑣。

  高嬪許是察覺到她的詫異,她苦笑了一聲,抿唇道:

  “這幾日事情一番番地變,嬪妾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您,便埋頭躲了兩日,還希望儀婕妤不要和嬪妾疏遠了!

  邰諳窈聽得愕然,高嬪坦誠到這種地步,她一時半會兒的,居然不知道該怎么接這番話。

  她斟酌著道:“高嬪言重了,這件事本就和你沒關系的。”

  聞言,高嬪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她又朝邰諳窈笑了笑,儀仗慢騰騰地朝聞樂苑而去,高嬪低聲道:

  “嬪妾入宮晚,也知道宮中對嬪妾的議論紛紛,便覺得和儀婕妤親切一些,也和其余人說不上話。”

  邰諳窈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兩人都是半路入宮的,不是正規(guī)途徑,這種角度上看,兩人是同命相憐了一些,高嬪會向她靠攏也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邰諳窈眨了眨眼。

  她對高嬪這番話也就頂多信個五成,她真的很難相信宮中會再出現(xiàn)一個周貴嬪。

  兩人相伴到了聞樂苑,直到午膳左右,高嬪才回了鐘粹宮。

  綏錦都納悶了:“奴婢一時都瞧不清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邰諳窈也難得有點迷糊,她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時秋鳴拿著宮裝進來,她探頭問:

  “主子,您明日生辰,是不是該穿得鮮亮一點?”

  她分別拿了胭脂色和鷃藍色的云織錦緞羅裙,都是叫人眼前一亮的顏色,邰諳窈瞥了眼鷃藍色的那件,秋鳴瞧見,也笑著道:“奴婢也覺得這件要好些,皇上讓皇后請誥命入宮賞花,明日御花園必然是百花齊放,胭脂色混在其中一點也不出挑!

  挑好了衣裳,秋鳴和綏錦又湊在一起替她挑揀首飾。

  邰諳窈隨她們去,她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我記得母親和舅母都是有誥命在身的。”

  綏錦一頓,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傍晚時分,時瑾初來時,就見她有點愁眉苦臉的,他直接問出來:

  “怎么了?”

  邰諳窈遲疑了一下,才悶聲道:“明日母親和舅母都會來。”

  要是別人,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糾結,舅母再是親近,如何比得上親生母親?

  但邰諳窈的情況不同。

  她和舅母較為親近一些,但要是冷落了邰夫人,免不得要落人口舌。

  時瑾初聽出了她話中的為難,他握住她的手,淡然自若道:

  “交由皇后處理就是!

  邰諳窈被他噎住,這一刻,她即使和皇后因生辰宴一事有了點芥蒂,也難免生出皇后不容易的想法。

  時瑾初慣是個嫌麻煩,諸事不肯操心的。

  在皇室看來,這天底下都是該是給他們做事的人,即使身為皇后也不例外。

  許是瞧出她的腹誹,時瑾初瞇了瞇眼,他挺冷淡地笑了笑:“不然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邰諳窈立即搖頭。

  時瑾初覷了她一眼,沒替自己辯解。

  雖說明日是她的生辰,但宴會一事都是由皇后操辦,本就該是由皇后處理。

  皇后抓宮權抓得緊,她便是想要自己處理,也得皇后樂意才是。

  翌日,邰諳窈的生辰宴如約而至,時瑾初今日有早朝,再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去上朝,但今日的邰諳窈格外興奮了點。

  時瑾初剛起身,就見她也抱著錦被坐了起來,她只穿了件單薄的褻衣,她還困得有點迷瞪,一雙白潔的手臂全部露在外面。

  時瑾初扯了下唇,他冷眼掃過滿殿宮人,張德恭立刻低下頭去,半個眼神都不敢朝床榻上瞟去。

  按規(guī)矩,應當是邰諳窈睡在外側,這樣每日能夠方便伺候他起身。

  但時瑾初記得她身子骨弱,夜間有時鬧得也兇,她困得眼都睜不開,再將人叫起來伺候,未免有點過于畜生。

  時間一長,也怕吵醒她,一來聞樂苑,都是時瑾初睡在外側。

  今日也這般,女子靠著墻壁,她是坐起來了,但人未曾清醒,時瑾初走到跟前,發(fā)現(xiàn)碰不到他,他穿了靴子,有些不方便,最終,他單腿曲折跪在床榻上,將人勾了過來,她身子軟軟地靠過來,一點也不掙扎。

  時瑾初一言難盡。

  他拿過床榻上的一層薄被,將人裹得嚴實,轉過她的頭,讓她好好瞧瞧外面的天色:

  “瞧清楚沒。”

  邰諳窈任由他擺弄,聞言,她才堪堪回過神,她腦子還是懵的,迷惘地問:“……什么?”

  時瑾初一噎,覺得和她計較的自己也是有點蠢。

  他松了手,其實猜得到她為什么會醒來,他敲了敲她額頭:

  “天還未亮,你起得再早,也得等著。”

  邰諳窈終于聽懂了,她這時才真的看清外間的日色,暗沉沉的一片,只有燈籠亮起的一點色彩,她難得有點赧然,窘迫地縮到錦被中,不肯見人。

  時瑾初又將人從錦被中撈出來,一番折騰,她額頭溢出了些許汵汗,時瑾初拿著手帕替她擦過,垂眸道:

  “安心地睡,時間到了,自然會有人叫你的。”

  女子乖巧地應了聲。

  時瑾初這才離開了聞樂苑。

  但他走后,邰諳窈也沒能睡多久,她磨蹭了會,再看殿內沙漏,也還沒到辰時。

  誥命來得再是早,也得一個時辰后。

  綏錦進來伺候時,她還有點心虛,眼神飄移地不肯和人對視。

  綏錦沒忍住偏頭笑了笑,她說:

  “過生辰本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主子再激動也是值當?shù)!?br />
  哪里就必須一直壓著情緒才顯得穩(wěn)重了?

  被揭穿了。

  邰諳窈有點赧,雙頰飄上了些許緋色,她矢口否認:“沒有很高興!

  她往日在衢州,女子家的生辰不需要大費周折,表姐生辰時都只是請兩三個閨中好友聚一下罷了。

  她那時常是生病,很少外出,根本不曾有什么閨中好友,頂多和表姐妹說得上話。

  舅舅當時任職知府,整日不在府邸,舅母也是忙碌,凡是衢州有聚會就不會少了她的帖子,再有滿府的人需要她操心,根本閑不下來。

  表哥讀書,外出游歷,一去就是三年。

  表姐除了要學琴棋書畫,平日中還要和舅母學著管家。

  沒人會因她而停下。

  她知曉自己是個麻煩,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累贅,也從不會拿自己的事去煩他們。

  舅舅不曾虧待她,每年她吃下的藥都是一筆格外高的費用,底下的奴才也盡心,其實要說起來,她過得也沒有不好。

  她在衢州時,不止是她,就連舅舅家也不清楚邰家什么時候就派人將她接回去。

  所以,她自始至終住的都是客房。

  客房和主人家住的院落都有一段距離,每當她走在那條路上時,她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個外人。

  邰諳窈眨了眨眼,她回過神,瞧見銅鏡中的女子嘴上說著不高興,卻是早彎了眼眸。

  她抬手點了下銅鏡中女子的眼角,心想,她真是口是心非。

  綏錦替她梳著發(fā)髻,她也瞧出了主子的心情,她低聲道:

  “每年都會有今日的,日后主子的生辰都會熱熱鬧鬧地過!

  ********

  御花園,儀婕妤的生辰宴就擺在這里,案桌擺了一排,最叫人眼花繚亂的是那一簇簇盛開的繁花。

  誥命夫人被宮人領著到了位置上,都清楚今日是替誰辦的宴會,偶有熟悉的人,也會湊到一起低聲交談兩聲。

  直到邰夫人和陳夫人進來,一群人才有了圍著的中心,邰夫人跟前圍著一群人,聽著眾人的恭維,她臉上帶著笑,卻是有點勉強。

  她上次來宮中,還是看望長女。

  只短短半年時間,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的長女才去了數(shù)個月,這宮中就新人換舊人,早是熱鬧一片,哪里還有記得曾經(jīng)的良妃娘娘,便是以往長女最得意的

  時候,她的生辰都沒有過這么大陣仗。

  陳夫人掃過來一眼,算起來,她還是邰夫人的嫂嫂,但二人十余年不曾見過面,要是說有多親近,都是假的。

  她年后見了儀婕妤一事,邰家心底未必沒有想法。

  但陳夫人不在乎,陳家在京城的根基是差點,但論官位,和邰家也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如今這世道,娘家是女子的靠山,再如何,也輪不到她去討好一個外嫁女。

  邰諳窈來得不早不晚,她是和時瑾初一起來的。

  她一出現(xiàn),就讓人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女子穿著鷃藍色云織錦緞,外罩一等一的鮫紗,裙裾處勾著金線,她眉眼姣姣,膚如凝脂,今日刻意打扮過,如同宣紙上暈了層淺淡的脂粉,走過來時,暖陽恰好落在她身上,叫人看得越發(fā)清楚她頸處的肌膚白得欺霜賽雪,這滿園子的人和花在這一刻都成了她的陪襯。

  等她走近,眾人才堪堪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