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隱隱察覺到不對,尤其兩人之間的氣氛。
良妃站在殿內(nèi),她不是有備而來,眾人能看出她來得匆忙,頭頂?shù)陌l(fā)簪顏色和衣裳都不搭配,她仿佛壓著股怒意,卻沒發(fā)泄出來,對于趙修容的話,她很是平靜,道:“明知趙修容每日都要去梅林,這人害死了本宮的宮女,還敢拋尸梅林,真是膽大包天,趙修容,你說是不是?”
趙修容臉上的情緒淡了些許,她扯唇道:
“誰說不是呢?”
不等良妃再說什么,趙修容好像是覺得受到了無妄之災,她皺眉問:“良妃是在懷疑臣妾么?”
良妃沒說是不是:
“本宮就事論事罷了!
這時,她終于轉(zhuǎn)頭看向時瑾初和邰諳窈,她掀開裙擺,筆直地跪了下來:“臣妾知道,紅絨死在梅林,臣妾擺脫不了嫌疑。”
“但臣妾對天發(fā)誓,今日一事若是臣妾所為,便讓臣妾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眾人愕然,皇后也皺了下眉頭,誰都沒想到良妃會來這么一出。
她目光清明,沒有半點心虛,世人慣來信神佛,一時半會兒的,眾人很難再懷疑她。
時瑾初的視線沒在良妃身上多停留,他沉默許久,再出聲,卻是問向趙修容:
“你最近常來梅林?”
趙修容心底沉了一下,她沒否認:“是!
時瑾初淡淡問:
“往年怎么不見你來得這么勤?”
趙修容一怔,她坐直了身子,再沒有被良妃質(zhì)問時的風輕云淡,話音都透著點不敢置信:“皇上是在懷疑臣妾?”
時瑾初沒承認,也沒否認,眸光平靜地看向趙修容。
趙修容閉眼,片刻,她忍著情緒,道:
“證據(jù)指向良妃,皇上卻是懷疑臣妾,若是發(fā)誓就能洗清嫌疑,臣妾也能效仿!”
皇后挑眉,覺得眼前一幕忽然變得有點戲劇性。
紅絨一死,這件事變得死無對證。
但良妃沒想放過趙修容:“梅林一直有人看守,紅梅死在梅林,總不會是自殺,皇上大可查一下,今日有誰出入過梅林。”
時瑾初不可置否,讓人去查。
然而查出的結(jié)果是,看守梅林的宮人昨日就不舒服,梅林一直沒人看守。
趙修容也在這時道:
“如果真是臣妾所為,臣妾何故整日要去梅林,是生怕自己不夠顯眼么?”
誰都不能否認趙修容說得在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論趙修容是否有嫌疑,證據(jù)最終還是指向良妃。
良妃閉了閉眼,也不再替自己做辯解。
忽然,一直安靜的邰諳窈在這時出聲,她臉色依舊蒼白,頭都沒抬地問:“馮妃既是中毒,為什么不查一下毒藥的來源?”
良妃陡然抬頭,她怔怔地看向邰諳窈。
沒有想到一直對她排斥的二妹妹居然肯在這時替她說話。
良妃沒忍住扯唇,苦笑了一聲,她還以為二妹妹也信了是她故意陷害她。
邰諳窈沒有看向良妃,她不是替良妃說話。
她只是覺得這件事有古怪。
趙修容有一點說得沒錯,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將紅絨拋尸在梅林,不是在自己身上增加嫌疑么?
皇后搖了搖頭,解釋道:
“在你們來之前,本宮已經(jīng)問過了太醫(yī)院,馮妃所中之毒是幾種相克的藥材混在一起磨成的藥粉,加上馮妃最近體弱,才會直接害了馮妃的性命。”
“最近從太醫(yī)院領(lǐng)過這些藥材的,除了朝陽宮,也只有蔌和宮和——”
皇后停頓了一下,她視線從時瑾初和邰諳窈身上不著痕跡地滑過,才繼續(xù)道:“聞樂苑!
言下之意,如果邰諳窈是被陷害的,那么下毒的人只可能會是良妃。
邰諳窈立時安靜下來。
眾人不敢說話,還是皇后娘娘打破了沉默,她嘆了口氣:“皇上,眼下該怎么辦?”
眼見娘娘要被定罪,扶雪砰一聲地跪了下來:
“皇上,娘娘是被冤枉的!”
沒人理會扶雪,時瑾初一手捻著杯盞,他半耷著眸眼,平靜道:
“即日起,良妃貶為修容,奪封號,禁閉于蔌和宮,無召不得出入宮門!
修容娘娘,仍是主位。
皇后心底了然,皇上不信今日的結(jié)果,但馮妃被害,必然要給出一個交代來。
邰諳窈垂首,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第59章
在朝陽宮待了兩個時辰,外間已經(jīng)落了白皚皚的一片,青磚瓦上都是覆蓋一層白色。
邰諳窈回到聞樂苑時,天色還未暗下來。
綏錦膽顫心驚地在殿內(nèi)守著,見她回來,才覺得松了一口氣,忙忙持著傘迎上去:“主子回來了。”
殿門、二重簾接連落下,隔開了外面呼嘯的冷意。
隔絕了外人的視線,邰諳窈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綏錦和秋鳴都是呼吸一頓:
“去查一下,白蓉呢!
白蓉身為馮妃的貼身宮女,在馮妃身死這一件事中居然完全隱身了。
聞言,秋鳴總算想起她忽視了什么,她心底驀然咯噔了一聲。
她們都心知肚明馮妃這段時間病重的原因。
秋鳴顧不得外面還在飄著雪,立刻退了出去。
綏錦倒了一杯油酥茶,擺在主子跟前,她擰眉不解地問:“主子在擔心什么?”
朝陽宮的事情還沒有傳來,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邰諳窈沒有回答她,而是將朝陽宮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
綏錦一愣,她下意識道:
“良妃?”
她不覺得這件事是良妃所為,但最終證據(jù)都指向了良妃。
她也清楚為何說到最后,主子話音中會透著點若有似無的失望。
如果在找不到真兇的前提下,其實良妃被貶位對主子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偏偏良妃如今成了邰修容后,依舊是主位。
本朝慣來的規(guī)矩,一家不能出兩個高位。
邰修容距離不是主位,只有一步之遙,主子怎么可能會不覺得可惜?
綏錦皺著眉頭,和主子一樣,都察覺到這件事中有古怪,總覺得缺少了一環(huán)。
綏錦低聲問:
“主子覺得這件事是沖著誰來的?”
難道真像趙修容所說,栽贓主子的行為,只是簡單的擋箭牌,替良妃脫罪而用?
邰諳窈一點點攥緊手帕,其實心底已經(jīng)了答案。
——假的。
許是有一層,但背后人主要的是想要挑撥她和良妃的關(guān)系。
她和良妃是不親近,但背后的邰家,讓二人注定綁在一條船上。
有人想讓她對良妃心生怨恨。
誰會這么大費周折?
綏錦還是有個疑惑,她有點遲疑:“皇后說從太醫(yī)院領(lǐng)了那些藥材的,除了聞樂苑,也就只有蔌和宮!
她聲音低了下去:
“主子和奴婢都知道,良妃對馮妃恨之入骨,當真不可能會是她么?”
再是篤定,在證據(jù)確鑿前,還是會生出懷疑。
邰諳窈眸眼還是冷凝:
“不止!
綏錦懵了一下,才聽懂她在說什么,不止聞樂苑和蔌和宮。
她想起了什么,呼吸倏然一緊。
皇后說的是——除了朝陽宮。
也就是說,其實朝陽宮內(nèi)也有這些藥材,但馮妃身死,沒人會覺得是馮妃自導自演,自然而然地忽視了朝陽宮。
邰諳窈沒有猶豫,當機立斷:“讓小松子進來!
她曾讓小松子盯著朝陽宮的動靜。
她們都清楚,自從姚美人拿捏住白蓉的家人后,也就是握住了白蓉的命脈。
也就是說,除了聞樂苑和蔌和宮,姚美人也是能夠拿到這些藥材的人。
小松子來得很快,在聽見主子叫他的來意后,忙不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