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錦瞧在眼里,有點不解,但殿內(nèi)沒了其余人,她才問:
“主子怎么了?”
這時秋鳴也回到了殿內(nèi),和綏錦一樣,不解地看向主子。
邰諳窈沒有回答綏錦,只是顫了下杏眸,她輕聲問:
“這宮中有事情能瞞過皇上么?”
綏錦啞聲,一時沒能回答得上來這個問題。
尤其是主子才從頡芳苑回來,這不由得讓綏錦提起了一顆心,她謹(jǐn)慎地走到楹窗前,確認沒有人靠近,她才低聲問:
“主子是覺得皇上知道了?”
秋鳴驚得睜大了眼,臉色稍許白了一點。
邰諳窈沒有說話,她只是在想當(dāng)時頡芳苑內(nèi)的情景。
一開始,她沒有這樣想過。
直到劉公公被拖下去也不曾供出她,這讓她察覺到一點不對勁,即使劉公公不供出她,但在那個時候,難道不希望她替他求情么?
但縱是最提心吊膽的時候,劉公公也不曾朝她看一眼。
邰諳窈細想劉公公沒有供出她的原因,很快得出答案,她不由自主地想,時瑾初從一開始讓她坐過去,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邰諳窈一點點握緊了手帕。
秋鳴咽了咽口水,想起和這件事相關(guān)的人——除了一個有孕的云貴嬪——都被打入了冷宮,她心懷僥幸道:
“會不會主子多想了?”
綏錦沒說話,她不敢抱有僥幸的心理。
殿內(nèi)沉默片刻,秋鳴沒忍住問:“如果……那主子,咱們該怎么辦?”
邰諳窈忍不住地黛眉輕蹙。
能怎么辦?
錯了,只好認錯。
她掃了眼殿內(nèi)的沙漏,確認時間還早,她交代秋鳴:“你去一趟御膳房,備一盅參湯,再送去御前。”
秋鳴不解其意,但還是應(yīng)聲退下。
御前收到參湯,張德恭沒敢耽誤地送了進去,時瑾初掃了一眼,什么都沒說。
直到傍晚敬事房的人端著綠頭牌過來。
時瑾初直接翻了一個牌子。
張德恭瞧見玉牌上的字,立即讓人去傳話——今晚聞樂苑侍寢。
第55章
圣駕到聞樂苑不早不晚,恰是聞樂苑拎回晚膳的時候。
邰諳窈又等到了游廊上,鶴氅將人裹著,狐絨襯得女子臉頰越發(fā)小巧,時瑾初瞇了瞇眼眸,瞧出了某人的做賊心虛。
時瑾初一如往常,他將人拉起來:
“不是讓你不要出來等?”
女子今日乖巧得不行,將手伸到他掌心,暖了許久,不怎么涼,她彎著杏眸,軟聲道:“嬪妾想早點見到皇上。”
花言巧語,怪是蠱惑人心,也是她常拿捏人的手段。
時瑾初意味深長地掃過某人。
晚膳被擺在黃梨木圓桌上,時瑾初和邰諳窈落座,她慣來細心,不論是菜色,還是期間她替他剔著魚肉,都格外溫柔細致。
嗯,怎么說呢。
從她一舉一動中都能瞧出點殷勤來。
也叫時瑾初意識到,往日她對他到底有多么敷衍。
時瑾初扯了下唇角。
邰諳窈還沒有意識到她弄巧成拙,晚膳后,宮人都退了下去,殿內(nèi)沒了其余人,只剩邰諳窈和時瑾初二人,時瑾初垂下視線,淡淡問她:“安置?”
許是邰諳窈心底藏著事,她總覺得時瑾初的語氣有點冷淡。
時瑾初就瞧見,在他話落后,她忽然懨懨地垂下眸眼,姣姣黛眉細蹙著,一手拉住他衣袖,指骨攥得發(fā)白,然后,站在原地不動了。
時瑾初品了品她這一系列的舉動,也不緊不慢地等著她。
是她忍不住先出聲,悶著聲音:
“您是不是生嬪妾的氣了?”
時瑾初慢條斯理地坐下,甚至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你沒做錯什么,朕為什么要生氣?”
邰諳窈要是聽不出他話里有話,就不必在宮中待下去了。
她咬住唇,一點點地說:
“您若是氣嬪妾,便和嬪妾直說,您什么都不說,嬪妾猜不到,時間長了,嬪妾害怕和您離心。”
時瑾初驀然安靜下來。
他不是不知道這是女子的手段,但誰叫他在意她的這番話。
時瑾初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邰諳窈挪到他跟前坐下,就聽見他淡淡道:
“沒生你氣!
這是真話。
她派人去了中省殿一事,他知情,從一開始沒攔著,后面當(dāng)然不會怪她。
穎寶林和蔣御女要害她性命,她心底有怨,誰都不能怪她。
邰諳窈怔住。
她想了許久,該怎么讓時瑾初消氣,但她唯獨沒有想過時瑾初沒惱她的可能性。
邰諳窈杏眸中閃過些許迷惘。
她有點遲疑和不解,她能察覺到時瑾初對她態(tài)度仿若不同,但為什么?
她喏聲問:“皇上當(dāng)真一點都不怪嬪妾?”
她仿佛是在問這個問題,又仿佛是在問別的問題,連她自己都理不清。
四周一靜,邰諳窈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時瑾初垂眸沉默了片刻,他握住她的手,淡淡回她:
“不怪!
他聲音很輕很緩,情緒穩(wěn)定,讓人一聽就能辨別真假。
邰諳窈輕顫了下杏眸,她下意識地偏過頭,時瑾初沒怪她,但她還是在解釋:
“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只是沒忍住,想叫穎寶林和蔣御女吃一番苦頭!
她沒提起云貴嬪。
時瑾初也沒提,他只是扣緊了她的手,低聲應(yīng)她:“朕知道!
邰諳窈驀然噤聲。
她沉默下來。
她不解時瑾初的態(tài)度,讓她納悶,也讓她不安,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有點高興。
沒人會不喜歡被偏袒的。
但不等她高興,有人掐住她后頸的軟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杳杳今日和平時當(dāng)真是判若兩人!
邰諳窈一僵,也想起自己今日的殷勤,她抬起臉,杏眸透徹,仿佛聽不懂時瑾初在說什么。
邰諳窈覺得今晚的時瑾初有點兇。
情到深處,她忍不住地抬手推搡人,將自己往后藏,卻被他大掌一扣撈了回來,邰諳窈橫陳著潔白的手臂,只能嗚咽出細碎的聲音。
聞樂苑的紅燭燃了許久,才漸漸暗下去。
夜深人靜,邰諳窈累得手都抬不起來,她窩在時瑾初懷中,呼吸一點點灑在他身上,殿內(nèi)擺著炭盆,楹窗沒有關(guān)死,淺淡的月色透過楹窗灑進來,叫時瑾初能隱約將人看得清楚。
她仿佛有些不舒服,翻了個身,將頭埋進枕頭里繼續(xù)睡過去。
這一翻身,她整個后背就露了出來。
原本白皙細膩的后背印著些許紅紫,褻衣單薄,被蹭得有點凌亂,遮不住那點旖旎曖昧的紅色。
時瑾初視線落在她臉上,濃郁夜色將他眸底情緒遮掩大半,許久,他平靜地收回視線,扣住女子腰肢,不容置喙地將人重新禁錮在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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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瑾初的態(tài)度讓邰諳窈松了口氣,卻也提起了心。
她細想了一番,才隱隱意識到,從她入宮探望良妃起,時瑾初對她好像就有些過于關(guān)注了。
不論是那雙不合腳的鞋,還是她還未入宮就承諾下來的碧螺春。
邰諳窈攥了攥手帕,她和銅鏡中的自己對視一眼,納悶,難道真是因為這張臉?
但她總覺得,有點她不知道的原因藏在其中。
邰諳窈沒耽誤請安,倒是云貴嬪受驚后,好像長了教訓(xùn),沒有再大咧咧地出來請安,而是一直躲在宮內(nèi)休養(yǎng)。
對此,皇后和問春說的是:
“希望她經(jīng)此一事,能真的長點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