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慣是愛梅,聽說梅林紅梅漸開,便起了興致來看看,誰能想到會有人搶先一步。
趙修容笑著搖頭:
“罷了,省得攪了她們的興致。”
玲霜輕皺眉:“您是娘娘,便是有人要相讓,也該是她們讓您!
趙修容已經(jīng)放下了簾子:
“計(jì)較這么多作甚,林子一直在這兒,什么時候不能來。”
玲霜咽聲,她也沒有再說什么。
儀仗調(diào)頭,回宮的途中經(jīng)過了朝陽宮,趙修容聞到了一股藥味,她抬手掀開了簾子,輕嘶了一口氣:“看來馮妃娘娘真的病得很重!
玲霜也覺得唏噓。
這朝陽宮從門庭若市到現(xiàn)在的冷清落寞,期間不過才數(shù)月時間。
玲霜低聲:“若是她一開始沒有那么沖動,怎么會落得如此地步!
儀仗沒停,不緊不慢地經(jīng)過了朝陽宮,趙修容松下了簾子,聞言,她輕勾了下唇。
如果是有人挑唆,也能算是沖動么?
儀仗快要到甘泉宮時,趙修容才懶散道:
“本宮瞧這天越來越冷了,讓人去中省殿一趟,將甘泉宮這個月的炭火份例拿回來吧!
玲霜愕然。
天冷了是沒錯,但甘泉宮主殿內(nèi)有地龍,哪里需要這么燒那么多炭?
玲霜納悶,但依然是領(lǐng)命去辦。
等快到了中省殿,玲霜見有個宮人先她一步地踏了進(jìn)去,她才到門口,就聽見內(nèi)里的公公熱情的一聲:
“綏錦姑娘來了,公公早就吩咐奴才把聞樂苑的份例準(zhǔn)備好了,聽聞儀嬪主子怕冷,公公特意讓奴才多備了點(diǎn)炭火!
玲霜聽得挑了下眉。
這時,中省殿的人也發(fā)現(xiàn)了她,忙有人迎上來:“玲霜姑娘來了,可是修容娘娘有什么吩咐?”
綏錦聽見動靜,朝這邊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她剛要拎起籃子,就聽那公公道:
“奴才讓人幫著綏錦姑娘拎回去,怎么能叫您受累!”
給聞樂苑的份例中有中省殿的孝敬,綏錦一個人的確不好拿回去,她沒有推辭,笑著將一個荷包隱晦地塞給了那宮人:“那我便謝謝公公了。”
玲霜將這邊的動靜盡收眼底,她對著宮人道:“咱們娘娘讓我來把甘泉宮這個月的炭火份例都領(lǐng)回去!
話落,接待她的小宮人一愣,確認(rèn)地問道:
“甘泉宮都領(lǐng)回去么?”
玲霜這個時候其實(shí)也琢磨過來娘娘是什么意思了,她挑眉反問:“不行么?”
小宮人哪敢說不行,他讓玲霜等等,自己跑去了后殿尋劉公公。
劉公公一聽這話就猜到了什么,他有點(diǎn)煩躁地咂摸了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給她拿去。”
小宮人苦著臉,問:“云貴嬪要是也派人來領(lǐng),怎么辦?”
劉公公冷呵一聲:
“就讓她去找趙修容要!”
小宮人不敢再問,老老實(shí)實(shí)去取了份例,讓玲霜全部拿走,不敢厚此薄彼,也讓宮人替玲霜拎了回去。
許是玲霜只要了炭火,于是她比早來一步的綏錦還要早離開。
等人走后,綏錦朝臉有苦色的小宮人看了一眼,她眼神稍閃,什么都沒有說,帶著份例回了聞樂苑。
她回來時,邰諳窈已經(jīng)在殿內(nèi)了,天冷了,她整個人窩在軟塌上,憊懶得不肯動彈。
邰諳窈聽見動靜,側(cè)眸看過來:“去哪兒了?”
綏錦讓人將炭盆擺上,才騰出時間回答她:
“昨晚刮了冷風(fēng),殿內(nèi)一陣涼意,奴婢見主子睡得不安穩(wěn),今日便去中省殿領(lǐng)了炭火!
話落,她走近了點(diǎn),將在中省殿看見的一幕說了出來。
邰諳窈聽得輕挑眉:“當(dāng)初云貴嬪借病從趙修容宮中截寵,趙修容一直沒有動作,不代表她忘記了此事!
楹窗被推開了一點(diǎn),透著氣,炭火燒了起來,殿內(nèi)漸漸升溫,邰諳窈整個人舒坦了起來,她話音不明道:
“等著吧,宮中許是又要熱鬧起來了!
邰諳窈猜得沒錯。
宮中的確是很快熱鬧了起來,但并非是云貴嬪和趙修容爭執(zhí)炭火一事,而是當(dāng)晚甘泉宮傳來消息——云貴嬪查出有孕!
消息一傳來,整個后宮都是一陣暗潮洶涌。
聞樂苑中,一片安靜,邰諳窈耷拉著眼眸坐在梳妝臺前,許久,她才出聲:“你說什么?”
小松子咽了咽口水:
“甘泉宮傳來消息,云貴嬪被查出有孕兩月有余!
也就是說,在去圍場前,云貴嬪就是已經(jīng)懷上了皇嗣。
秋鳴皺起眉頭,不忿地咬牙:“怎么什么好事都輪到她了!”
再是不忿,也改變不了事實(shí)。
小松子低聲道:
“聽聞是云貴嬪今日午膳一陣反胃作嘔,宮中人忙請了太醫(yī),才查出了此事,皇后娘娘都親自去看過了!
邰諳窈抬了抬眼,外間冷風(fēng)呼嘯,吹著落葉飄零,許久,她才問:“皇上呢?”
“皇后娘娘已經(jīng)派人去御前傳了消息,但或許是御前忙,一直沒有動靜!
也沒有去看望云貴嬪。
但誰都清楚,不論皇上去不去看望云貴嬪,都不妨礙云貴嬪仗著這個皇嗣水漲船高。
邰諳窈抿了口茶水,茶水味道淺淡,她乏味地松了杯盞,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到手背上還未消散的劃痕,她眸底幾不可察地閃過一抹情緒。
綏錦擔(dān)憂地看了眼主子,她了解主子,自然也清楚主子慣來是記仇。
主子和云貴嬪的矛盾不可消除,云貴嬪現(xiàn)在查出有孕,對主子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秋鳴低聲:“主子,咱們怎么辦?”
邰諳窈半耷著眼眸,淡淡道:
“能怎么辦?等著御前消息就是!
甘泉宮中,也是陷入死寂,玲霜看向在得知云貴嬪有孕后就沉默下來的娘娘,呼吸都輕了些許。
許久,殿內(nèi)才有人說話:
“她的運(yùn)氣怎么那么好!
趙修容視線飄遠(yuǎn)地落在楹窗外,話音中聽不出什么情緒。
玲霜卻是不知道怎么接。
娘娘才決定出手對付云貴嬪,結(jié)果呢?不等云貴嬪鬧起來,就傳出她有孕的消息。
直接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前日才領(lǐng)回來的炭火,就被送到了頡芳苑,好似真的是去替頡芳苑領(lǐng)的一樣。
最主要的是……
娘娘入宮將近五年,至今都沒有傳來過消息,偏偏云貴嬪才入宮一年有余,就懷上了皇嗣,還就在娘娘眼皮子底下。
按照宮中規(guī)矩,娘娘作為甘泉宮主位,她有責(zé)任照顧云貴嬪直到生產(chǎn)。
若是云貴嬪孕期出事,娘娘也難逃一個照看不當(dāng)?shù)淖锩?br />
而且,細(xì)算云貴嬪有孕的時間,好像就是她從甘泉宮截寵的那日懷上的。
想至此,玲霜都不由得覺得憋屈:
“娘娘,這宮中懷孕的女子還少么?但能生下來才是本事。”
便是生下來,距離長成還有十?dāng)?shù)年的光景,這期間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趙修容依舊看著楹窗外,只是她的手不知何時落在小腹上,她問:
“皇上還是沒有吩咐?”
玲霜搖頭。
御書房,時瑾初得了云貴嬪有孕的消息已經(jīng)有一陣子,他依舊伏案處理政務(wù)。
張德恭站在一旁,難得有點(diǎn)摸不準(zhǔn)皇上的態(tài)度。
殿外響起一陣輕微的動靜,時瑾初掀了掀眼,張德恭心底把外面人罵了個底朝天,趕緊出去。
片刻,他回來,垂著頭稟報:
“皇上,是云貴嬪派人請您過去!
張德恭在心底算了算,從云貴嬪查出有孕消息到現(xiàn)在都過去了半天時間,皇上一直沒有表示,怪不得云貴嬪覺得著急了。
時瑾初終于撂下了筆,他靠在位置上,殿內(nèi)微暗,點(diǎn)了兩盞燭燈,他眉眼藏在一片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得見他問:
“太醫(yī)院怎么說?”
張德恭知道皇上在問什么:“太醫(yī)院說,請平安脈時,云貴嬪脈象過淺,才會沒有查出來!
若是早知道云貴嬪有孕,圍場一行根本不會有云貴嬪。
時瑾初輕呵了聲,話音不明:
“也就是說,云貴嬪事先不知情?”
張德恭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