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輩中只有這么一個出色的,往日素來親近的兩家,恐是要結(jié)怨了。
邰諳窈得知這個消息時,人都怔了一下,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今日一事不是巧合。
昨日為了皇室顏面,時瑾初沒有細(xì)查下去,但不代表那件事就不了了之。
秋鳴解氣道:“真是活該!”
邰諳窈回神,她輕眨了眨杏眸。
相較于給云貴嬪貶位,其兄長被革職,對云貴嬪來說應(yīng)該是打擊更大。
而且經(jīng)此一事,云貴嬪和云家怕是要生出隔閡了。
邰諳窈輕勾唇,她看著案上擺著的新送來的糕點,對秋鳴輕頷首:
“皇上今日險些受難,又忙碌到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還未吃晚膳,你將這盤糕點送過去。”
秋鳴驚訝:“只送個糕點過去么?”
秋鳴有點猶豫,會不會過于簡陋了?
邰諳窈沒再說什么,秋鳴也不再問,將糕點裝進(jìn)食盒,拎著食盒就出了營帳。
主帳外,元寶正守在外面,看見秋鳴拎著食盒過來時,他驚訝地忙忙迎上去:
“秋鳴姑娘怎么來了,是儀嬪主子有什么交代么?”
秋鳴慣會說話:“我們主子擔(dān)心皇上還未用膳,讓奴婢送些糕點過來!
說完,秋鳴將糕點交給元寶,就直接回去了,元寶一懵,趕緊把消息告訴了張德恭。
張德恭輕嘖了聲,將糕點拎了進(jìn)去。
時瑾初望過來,張德恭低聲恭敬:“皇上,是儀嬪主子讓人送來了糕點!
糕點被端出來,擺在案桌上,暖燈下照著格外好看。
時瑾初垂眼,話音不明地輕呵了聲:
“沒誠意!
第47章
邰諳窈在受傷的第三日,手上蹭破的傷口就結(jié)痂了,她沒有再將手包扎起來,覺得有點小題大做。
她也在這一日見到了邰家人。
秋鳴來報,邰夫人求見時,邰諳窈安靜了片刻,才讓秋鳴將人請了進(jìn)來。
邰諳窈起身,沒有繼續(xù)待在床榻上,綏錦也默不作聲地替她整理衣裙,營帳內(nèi)挺冷的,邰諳窈披著鶴氅,她覷了眼手背上將要愈合的傷口,輕抿了抿唇。
邰夫人被秋鳴引進(jìn)來,見到邰諳窈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不由得一愣。
她屈膝行禮。
邰諳窈讓秋鳴攔住了她:“母親不必多禮!
秋鳴手疾眼快地搬來凳子,邰夫人坐下,她一時間有點卡殼,邰諳窈這么禮遇的態(tài)度,讓帳內(nèi)氣氛無端散發(fā)著一股疏離。
邰夫人沉默了片刻:
“聽聞儀嬪主子前日受傷,不知現(xiàn)在好些了么?”
邰諳窈垂著杏眸,輕聲道:“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手臂韌帶拉傷,怎么可能會好得這么快?還是會覺得有些疼,但邰諳窈覺得沒有必要和邰夫人說。
帳內(nèi)沒有溫情脈脈,分明是母女,按理說該是天底下最親近的兩人,卻是相顧無言。
秋鳴都覺得有點看不下去,她端著茶水送上:
“夫人不必?fù)?dān)心,主子雖然受傷不能出去,但昨日周嬪來陪了主子一日,倒也沒叫主子覺得無聊!
言下之意,同為后宮妃嬪,昨日周嬪都能來陪主子一日,您作為主子的母親,也就在圍場,居然到現(xiàn)在才露面。
周夫人在周嬪受傷的當(dāng)日,就去看望了周嬪數(shù)次,不經(jīng)意地提醒圣上要給周嬪一個交代。
邰夫人呢?
這么久沒有露面,明知主子是被人謀害,也半點動靜都沒有。
秋鳴記得良妃小產(chǎn)時,邰家可不是這么作態(tài),一旦有比較,很容易感受到差別,同是親生女兒,怎么就是云泥之別了?
秋鳴在心底替主子打抱不平。
邰夫人被這話臊到,但好歹是大家出身,明面上也還穩(wěn)得住,她頓了頓,解釋道:“當(dāng)日臣婦就想來看望儀嬪主子,只是擔(dān)心會不符合規(guī)矩,才拖到了今日!
這話聽得邰諳窈有點膩歪。
邰諳窈黛眉輕蹙,她仿佛有點歉意,搖頭道:
“秋鳴沒有別的意思,母親不要聽她亂說,女兒本就沒什么事,不值當(dāng)母親過來一趟!
邰夫人被說得一陣啞聲,母親看望受傷的女兒,有什么值不值當(dāng)?shù)模?br />
她沒忍住看了看儀嬪的臉色,儀嬪是不是也怨她?
邰夫人不知道答案,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個女兒相處。
許久,邰夫人才找回聲音,低聲道:
“儀嬪怎么會去救周嬪?”
她話音有擔(dān)憂,但邰諳窈還是從中聽出一絲責(zé)怪,她扯緊了手帕,垂下眸眼,淡淡道:“當(dāng)時情況緊急,哪容得女兒細(xì)想!
邰夫人又被堵住,面對著這樣冷淡的小女兒,邰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長女。
邰夫人沒忍住問了一句:
“這次秋狩,良妃娘娘怎么沒來?”
帳內(nèi)一靜,綏錦也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夫人,邰諳窈也安靜了一剎,才格外輕緩道:“伴駕的名單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決定的,旁人不敢揣測原因!
邰夫人心底擔(dān)憂長女,沒有察覺到帳內(nèi)氣氛,或許是察覺到了,但對長女的擔(dān)憂占據(jù)了上風(fēng),她又問:
“良妃娘娘現(xiàn)在如何?可有從小產(chǎn)中走出來?”
邰諳窈垂眸抿了口茶水,她咽了下去,舌尖依舊在唇齒間嘗到些許殘余的澀味,她放下杯盞的手指上還有點擦痕,但眼前人半點沒有注意到,全身心都在關(guān)心留在宮內(nèi)的長女。
邰諳窈忽然覺得這一幕很刺眼。
她撥弄了一下杯盞,眉眼間情緒寡淡道:“我伴駕出宮時,還見到了良妃娘娘在宮門口送行,良妃娘娘的身子應(yīng)當(dāng)是沒事的!
邰夫人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更擔(dān)憂了一點。
在這種情緒下,她半點沒有察覺到邰諳窈自稱的變化,和她對良妃的稱呼,生疏得厲害。
也不知道為什么,邰諳窈居然能猜到她在擔(dān)憂什么,無非是什么良妃既然身子無礙,怎么沒有伴駕隨行?
畢竟,良妃曾經(jīng)每年秋狩時都是伴駕隨行的。
秋鳴沒憋著,轉(zhuǎn)過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說是來看望主子,結(jié)果大半時間都在過問良妃娘娘,真是沒意思,還不如不來。
邰夫人似乎也意識到她的舉止有點不妥,停頓了一下,話題重新回到了邰諳窈身上:“儀嬪入宮也有半年,聽聞皇上對儀嬪也頗有恩寵,儀嬪覺得如何?”
邰諳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
直到她看見邰夫人朝她小腹看了一眼,邰諳窈眸底的情緒立時冷淡下來,她握緊了手帕,才沒有讓情緒外露,許久,她說:
“我入宮后,不是在養(yǎng)病就是在養(yǎng)傷,能有什么感覺?”
邰夫人倏地噤聲。
不等她再說什么,邰諳窈是真的嫌她煩了:“我待會還要去伴駕,就不留母親了!
她端著杯盞,明晃晃是送客的意思。
邰夫人只能離開,前前后后只待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等人走后,邰諳窈依舊保持了一個姿勢不動,綏錦和秋鳴都擔(dān)憂地看著她。
秋鳴現(xiàn)在可算是懂了,為什么主子和良妃娘娘之間的關(guān)系那么微妙。
有這么一位母親,或者說,整個邰家對二人的態(tài)度,主子和良妃的關(guān)系能好才怪呢!
秋鳴都懂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便是偏心,也得在表面上粉飾太平一下吧?
秋鳴心底有點堵得慌,說不上來的感覺,憋屈難受,又不能直言。
她身為旁觀者都是如此,主子身處其中又會是什么感受?
許久,邰諳窈終于有了反應(yīng),她手中的杯盞一個沒拿穩(wěn),落在了地上,很輕的力道,杯盞沒碎,只有一聲悶響,茶水濺了出來,杯盞在地毯上滾了一圈,最終緩慢地停了下來。
這般輕的響動,壓抑沉悶,碎都不能碎個徹底。
邰諳窈杏眸輕顫,視線順著杯盞看去,她斂著情緒,臉上是輕柔而平淡的情緒:
“我手疼,沒拿穩(wěn)!
她在解釋,但帳內(nèi)只有奴才,她本不需要解釋的。
話落,她也意識到這一點,輕抿唇咽聲,她淡淡道:“收拾了吧!
邰諳窈轉(zhuǎn)過身去,有一剎間,她眉眼間閃過一抹極端的情緒,仿佛是煩躁又仿佛是自我厭棄,她呼吸快速了一瞬,又被她強行壓下來。
綏錦沒有說什么,她很清楚,現(xiàn)在的主子只是需要一點安靜的時間。
待秋鳴收拾好帳內(nèi)的狼藉,外間忽然響起一陣動靜,好像是奔著營帳來的,秋鳴想要打破帳內(nèi)的氣氛,她道:“難道是周嬪又來了?”
來人在帳外停下,聲音傳進(jìn)來:
“皇上請儀嬪過去一趟。”
秋鳴猜錯了,來人不是周嬪,而是御前的元寶。
邰諳窈一怔,她沒有想到拿來搪塞邰夫人的話,居然成真了。
她鶴氅還披在身上,裙裾也沒有什么凌亂,只是未施粉黛,但她眸眼姣姣,素面朝天也不減半點顏色,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簾子被秋鳴掀開,她被綏錦扶著,情緒在這兩步中仿佛淡去。
元寶瞧見的就是一臉不解的儀嬪,暖陽映在她臉上,讓人將她臉上的訝然和緋色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