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張安世想象中的不一樣。
“當(dāng)初不是給你們繪制了圖紙嗎?”
“我們用公爺您的圖紙試過,卻發(fā)現(xiàn)……問題太多,根本無法實用,所以……采取了這樣的方式!
張安世繞著這個“小炮”看了看,而后道:“子彈制造了多少?”
“兩萬多枚!彼窘晨嘈Φ溃骸斑@些子彈,需要和銃口絲絲合縫,都是匠人一個個造出來的,稍有不合格,便不能使用,而且造價也高昂。還有前些日子,咱們按著公爺?shù)姆椒,用硅藻土吸附提煉出來的油,結(jié)果……發(fā)生了爆炸,死傷了七八個匠人……”
張安世聽罷,臉上一肅,隨即道:“賠償了沒有?”
“照著規(guī)矩,每人五百兩,子弟推薦入官校學(xué)堂讀書。”
張安世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叮囑了一番以后要多加小心,隨即感慨道:“沒想到,制造得如此慢,若是可以量產(chǎn)就好了!
這司匠顯然已經(jīng)知道量產(chǎn)的概念,張安世幾乎有什么想法,都會寫下來,送來這一座作坊里供人學(xué)習(xí)。
司匠搖頭道:“子彈的制造工藝太難了,量產(chǎn)只怕不可能,很多時候,一枚子彈,至少要有七八顆子彈的廢料,還有那黃色的火藥……提煉也很不易,甚是危險,不過公爺放心,學(xué)生正想辦法,組織匠人想方設(shè)法改進呢!
張安世便用手指點了點那“小炮”,道:“來,射我看看!
司匠點頭,接著便讓人拉著小炮至高墻之內(nèi)的一處校場。
在這校場里,一部分人開始進行裝彈,這彈藥,用的乃是帆布串起來,而后裝進小炮連的一個大盒子里,一枚枚子彈裝填之后,隨即,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銃聲。
噠噠噠……
聲音很清脆。
這小炮八九個銃口,射出一枚枚的焰火。
張安世看得很帶勁,頃刻之間,數(shù)百發(fā)子彈便頃刻傾瀉出來。
張安世樂了,道:“射擊有沒有危險?”
“射擊倒沒有……”司匠遲疑地道:“就是……”
“沒有危險就好!睆埌彩佬σ饕鞯氐溃骸熬褪窃靸r過于高昂,花費的人力物力太多了,是吧?”
“是。除此之外,制造的過程,尤其是那黃色的火藥制造過程中,危險也不小……”
張安世聽到這個,笑容少了幾分,便道:“慢慢改進吧,總有一天,會想出辦法,更安全,且能降低造價的。這東西,你這些日子再改進一下,要讓它更方便易用,最好子彈能多裝一些,到時本公爺要用,要是用得好,本公爺重重有賞,所有涉及到這個項目的匠人,都有好處!
這司匠詫異地道:“公爺……打算拿這個去做什么?要不要學(xué)生讓一些熟手們?nèi)兔Γ俊?br />
張安世很直接地道:“圍獵!”
司匠:“……”
張安世便道:“幫忙就不用了,我一個人即可,所以一定要簡單易用,笨重就笨重一些吧,反正給它裝了輪子,我拖也能把它拖去!
司匠忍不住又問:“圍捕的乃是猛獸嗎?當(dāng)然,學(xué)生只是問一問用途,或許……可以為公爺想一想是否有更好的改進方案!
張安世道:“不出意外的,可能是去打兔子……”
司匠:“……”
交代完了司匠。
張安世又自己試了試,說句實在話,這玩意的易用性很差,尤其是一個人操作的時候,而且準頭很差,除了火力猛之外,幾乎是一無是處。
若是再加上它暫時只能用人工手搓出來,還有無比高昂的造價,這天下,只怕也只有他張安世,才敢如此不計成本地制造了。
不過……這火力真的很猛,很帶勁。
這一下子……有希望了,張安世眼里放光,隨即吹著口哨,交代了再想辦法改進,便興沖沖地走了。
而此時……圍獵的工作,已經(jīng)在準備,羽林衛(wèi)先行至禁苑紫金山一帶,因為陛下下達了幾次旨意,都表達對子弟們騎射的重視,所以不少勛貴子弟都把這看做了頭等大事。
有的心里擔(dān)心,可謂度日如年,心知現(xiàn)在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也有一些,平日里肯下苦功的,現(xiàn)在卻是望眼欲穿,只恨不得在這獵場上,大放異彩。
朱棣親自過問金忠,關(guān)于圍獵的工作。
而金忠自是不敢怠慢,幾乎獵場里大事小事,都盡心奏報。
第300章 給你們開開眼
“陛下,獵場已開始合圍了,營地也已營造妥當(dāng)!
金忠奏報了事宜,這幾日他顯得很疲憊。
上一次,陛下下旨給他和定國公徐景昌。
徐景昌年紀還小,這擺明著是沖著這個年少的定國公去痛罵的,讓他小心一點。
而那些勛臣子弟,若是一個個紈绔,他這兵部尚書也等于承擔(dān)了責(zé)任。
雖然那些家伙紈绔和他沒啥關(guān)系,可兵部尚書就是如此,誰讓你管兵呢?
金忠沒辦法讓那些勛臣子弟們都乖乖地練習(xí)騎射,畢竟他想管也管不著,而這個時候,應(yīng)該做的就是盡心竭力地籌辦圍獵事宜。
畢竟,態(tài)度最重要,如若不然,圍獵過程中,發(fā)現(xiàn)許多勛臣子弟不爭氣,怕是要責(zé)罰到他的頭上來。
聽了金忠的稟報,朱棣頷首道:“我大明以武定天下,若連勛臣子弟尚不尚武,將來誰來護佑社稷?朕聽聞,有某侯爵的兒子,每日穿婦人衣裝招搖過市,這事是有的嗎?”
金忠嚇得臉色都變了。
這個時候大明的風(fēng)氣還好,不像百年之后,那些勛臣和官宦子弟們隨身帶幾個孌童,還有人給他們涂脂抹粉,不過偶爾也有一些標(biāo)新立異之人。
金忠只恨不得大呼一句,這和我沒關(guān)系!
不過這話他不能說,卻只能道:“陛下,偶有子弟不學(xué)自廢……陛下也不必擔(dān)憂!
“入他娘的!敝扉ε瓪怛v騰,破口大罵道:“朕若是街上瞧見,非打死不可。”
“是,是,是。”金忠見朱棣勃然大怒,便道:“此次圍獵,既顯國朝重視武備,又可校閱子弟,陛下此舉,深謀遠慮!
朱棣背著手,卻顯得不滿意,繼而幽幽地道:“但愿……能起一些作用吧。朕年老啦,遲早……是要去見太祖高皇帝的,這大明將來,還指著太子,也指著這些勛臣子弟呢,若他們都無用,哎……”
朱棣搖搖頭,露出幾分蕭索悵然之色:“此次圍獵,帶上皇孫,讓瞻基伴駕在朕的左右。他年紀雖小,卻也要磨礪一二,要教他知道,這江山社稷,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是!苯鹬业溃骸氨菹铝伎嘤眯,皇孫和眾勛臣子弟若能體會,必會更加勤學(xué)苦練,不敢虛度光陰!
素來只有提到皇孫朱瞻基的時候,朱棣的心情才好一些,他振作起精神,笑了笑道:“朕也很久沒有活絡(luò)筋骨了,想當(dāng)初在北平,若非戰(zhàn)時,也經(jīng)常出去游獵,這幾年也荒廢了不少。此次……也該做這三軍的表率,教人知道,即便是朕,也沒落下這弓馬!
金忠聽罷,連連點頭。
心里卻不禁在想,幸好沒時常圍獵,如若不然,紫金山的兔子和麋鹿都要糟了。
一番君臣對奏結(jié)束,金忠告退。
朱棣抬頭看向亦失哈,道:“朕聽聞,靜怡又有了身孕?”
亦失哈道:“是!
朱棣笑了笑道:“那個小子,倒是什么都沒耽誤!
亦失哈干笑道:“陛下說的是!
“哎,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弓馬不嫻熟!闭f著這話的時候,朱棣臉上不免露出幾分嫌棄。
“陛下一向是厚待威國公的,想來陛下……”亦失哈順著朱棣的心意道:“想來陛下也擔(dān)心威國公騎射時丟丑,要不借一個由頭,讓威國公不必登場,比如交給他一個差事……”
朱棣沉吟了片刻,認真地想了想,卻搖頭道:“這不成,若是張安世不登場,其余人必叫不公,這些勛臣子弟,平日里本就桀驁不馴,現(xiàn)在抓他們校閱,他們本就心懷怨憤。若是讓他們找到由頭,必定覺得,張安世可以不習(xí)弓馬,為何他們不可以?”
亦失哈道:“還是陛下考慮的周詳!
“不過,這些日子,讓張安世臨時抱個佛腳,哪怕射不中,這騎馬之術(shù),精進一些,至少面子上不難看也是好的!敝扉ι髦氐氐。
亦失哈微微一笑,沒說話了。
有些東西還真的要天賦的,這威國公……
朱棣道:“出發(fā)之前,交代一下東宮,皇孫身邊,不得有婦人照料,身邊只許一個宦官跟著,讓他與朕同行,沿途也需騎馬,不得坐轎和乘輿!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只是奴婢擔(dān)心……皇孫……”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敝扉M不在乎地道:“朕在他這個年紀,早就上房揭瓦了,就算有一些磕磕碰碰,也是該當(dāng)?shù)模团逻@孩子從小不曾磕碰!
對于這一場圍獵,市井之間倒也議論紛紛。
畢竟動靜太大了,各路禁軍紛紛往紫金山山麓駐扎,營地都連綿了十?dāng)?shù)里。
京城的武臣子弟們,多在臨時抱佛腳,哪怕出門,都不再是坐車,轉(zhuǎn)而騎馬。
畢竟陛下親自看著,若有差池,少不得是要責(zé)罵,甚至還可能會有人被拎出來當(dāng)做典型,到時失了爵,那便真的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
只有張安世依舊氣定神閑,除了在家陪著徐靜怡,偶爾也要出門,甚至還去了一趟蕪湖縣。
一方面,是去看一看新近要投產(chǎn)的桃沖鐵礦,這一處發(fā)現(xiàn)的鐵礦規(guī)模極為龐大,最重要的是,鐵礦可露天開采,礦石的含鐵量也頗高,只是在大明,鐵礦卻是不可私人采掘的,因而,只能在棲霞商行出面,專門設(shè)了一個鐵礦局,負責(zé)大規(guī)模的采掘。
商行有的是資金,人力的問題,在太平府新政之后,也得到足夠的釋放,單單在這里,便招募了青壯四千余人,再加上其他管理、賬房等等人員,已接近五千人。
不只如此,還有府衙專門征集了一大批的民夫,在此準備開拓一條往碼頭的道路,附近的一條水道,也需進行疏浚,如此一來,便可確保礦石可以低成本的運出。
府衙對疏浚水道和修筑道路的事十分熱心,因為照著這個規(guī)模的話,這個鐵礦每年給府衙的稅收,可能都要超過一年七萬兩紋銀以上。
何況隨著鐵礦的大規(guī)模采掘,這鐵礦的供應(yīng)價格也可能隨之下跌,大規(guī)模的煉鐵,也意味著需要大量的煤炭和其他資源,不少的商賈,也已看到了商機,開始想辦法租賃附近的煤礦,甚至是在這山麓下的礦工營地里,建立市集。
未來這兒,至少可形成萬人以上規(guī)模的一處城鎮(zhèn),若是未來還要加大開采,只怕營地的規(guī)模會更加的龐大,甚至超過三萬、五萬人。
蕪湖縣的縣令,陪同著張安世在這礦場走了一遭,他眉飛色舞,對于這一處鐵礦頗為期許,甚至還表示,附近還有一處銅礦,也是要預(yù)備采掘的,到時又需招徠更多的人力。
現(xiàn)在蕪湖縣的人力,其實已經(jīng)開始有些吃緊了,地方的士紳,幾乎已經(jīng)招徠不到年輕力壯的男丁租種他們的土地。
畢竟出外謀生,哪怕是在鐵礦里做勞力,雖是辛苦,可工價卻足以讓一家老小吃喝不愁,誰還愿意去租種土地?
因此,大多還租種土地的,多是鄉(xiāng)間的老弱,即便是這些老弱現(xiàn)在也吃香起來,畢竟現(xiàn)在能找到人就不錯了,單單這蕪湖縣,地租的價格便暴跌了至少三成,原先租種土地,至少上繳五成,而如今,給兩三成就足以。
蕪湖縣縣令提到這個,忍不住道:“現(xiàn)如今,縣里的士紳,人人抱怨,都說維持不下去了!
張安世不以為意地道:“抱怨不必管,只要他們別起其他歪心思即可,如若不然,就怪不得我不客氣了!
“他們不敢的。”這縣令篤定地道。
這縣令也不知什么時候,被張安世同化了,以往提及到士紳的苦處,都不禁皺眉,可現(xiàn)在卻和張安世同一個鼻孔出氣,仿佛他不是士紳人家出身的一樣。反而聽這士紳們哀嚎,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
故而,他接著道:“若是敢鬧,不必公爺出手,下官也教他們欲哭無淚!
張安世滿意地笑了笑,點頭道:“其實他們?nèi)羰锹斆,倒也可以自行發(fā)展一些產(chǎn)業(yè),不說其他,就說榨油,現(xiàn)在對食用油的需求就很大,說到底,像從前那樣,因為有了土地,就可躺著混吃等死的日子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張安世看過了礦場,十分滿意,便放心地打道回府。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