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慢慢的,卻又開始有了一些消息。
有一些往返于倭國和朝鮮國的海商,終于帶回來了自倭國和朝鮮國的消息。
此二國,果然開始大刀闊斧,進行新政。
據說是氣象為之一新,已有不少海商開始趨之若鶩,都說去了倭國和朝鮮國,便能大發(fā)其財。
這消息一出,連商報也開始瘋狂的刊載。
一時之間,原先海外的明星,從爪哇,竟隨之轉到了朝鮮國和倭國上頭。
幾乎所有自倭國來的海商,無一不對倭國贊不絕口。
此事,倒是在江浙一帶引發(fā)了一些小亂子,商報吹噓朝鮮國和倭國新政,卻不知如何,引發(fā)了一些反彈,竟有寧波的百姓,將一處報亭給砸了。
連夜有電報傳來京城,朝廷責令嚴查,最終方才知道,原來倭寇肆虐時,寧波受害最深,不知多少人妻離子散。
雖說已過去了數十年,整整兩三代人,可這些記憶,卻終究還是有的,于是一群壯丁,義憤之下,一時尋不到正主,也沒辦法跑來京城里打商報的編撰和編修,索性拿報亭撒氣。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朝廷也只好捏鼻子認了,壓下了此事。
而開春過后,更是海貿繁忙的時節(jié),那往來與倭國與朝鮮國的海船,更是蜂擁而去。
自兩國的海貿統(tǒng)計,節(jié)節(jié)攀高,海政部甚至折算,貿易量,和去歲同月相比,居然增長了四倍有余。
由此可見,這兩國的新政如火如荼到了何等的地步。
這也導致,鄭晨等人的書,竟又重新在京城暢銷。
直到歲中,進入了夏日,卻在此時,松江口岸,一艘殘破的艦船,晃晃悠悠,抵達了華亭港。
緊接著,竟有一個穿著倭人裝束的人匆匆下船,此人雙目無神,面帶憂慮之色,宛如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和顧盼。
似乎有人察覺到了此人的異樣。
口岸的一個巡捕,健步上前,大喝道:“爾何人……”
說時慢那時快,這人居然突的啪嗒一下跪下了,而后以手捂面,痛苦不堪地道:“完啦,完啦,全完啦……”
他雖是倭人裝束,可竟是一口帶著江西鄉(xiāng)音的官話。
第592章 驚天消息
那巡捕一聽,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蓬頭垢面之人。
不過這等事,巡捕倒也見識過,隨著大量的海船出海,經常會有海船傾覆的情況發(fā)生,這幸運者被人救起,回到了陸地之后,也是這般的瘋瘋癲癲。
“哪一艘船完了?是否還有救援的可能?”
這人搖頭,發(fā)出好像無意識的笑:“罷罷罷,我……我進京……我要進京師!
說罷,他搖搖晃晃的,徑直跑開。
巡捕想要攔住,可細細一想,此人可能只是一個瘋子,也不必去和他計較。
當即,也只是搖搖頭,便轉身離開。
而那人跌跌撞撞的,卻好似是中了夢魘一般,依舊口里喃喃念著什么,瘋瘋癲癲的去了。
……
文淵閣里。
張安世這些時日,倒是無所事事,所以每日偷偷溜去書齋里躲懶。
坐在厚實的沙發(fā)上,抱著茶盞,這一坐,就是老半天,真的不要太舒服了。
這樣的好日子,可不多見。
這一方面,自是張安世偷懶的性子起了,而另一方面,則是近來新政的推進,似乎還算是順利,確實沒有什么好煩惱的。
不過這幾日,胡廣等人,倒是夠煩的。
每次在書齋里喝茶的時候,大家都會看報。
除了邸報之外,便是商報了。
最初胡廣開始看商報的時候,其他諸公竟還嘲笑,可現如今,連他們都被感染了。
畢竟,他們也慢慢開始回過味來,這天下的事,越來越和工商有關,無論是朝廷修筑工程,還是每年工商所帶來的巨額賦稅,任何一個大學士,若是忽視工商的影響,而真妄圖靠腦補來治天下,都要遭殃。
眾人看著商報,其中一處副版,卻又是關于倭國的情況。
已經有大商行放出消息,今歲大明與倭國的貿易,只怕還要創(chuàng)下新高。
盤踞于倭國的漢商,已不下百家,各種買賣,可謂是如火如荼,且聽聞利潤頗豐。
最先看到消息的,乃是金幼孜,金幼孜看過之后,忍不住沉眉,而后瞥了張安世一眼,隨即就好像沒見著一般。
倒是這時,胡廣高聲念道:“今歲倭國增長喜人,其海貿增長顯著,新政推行,一日千里,實可畏也……”
他這么一念,便教其他人裝傻裝不下去了。
張安世也放下報紙,道:“胡公,近來對倭人的消息,怎么這樣的熱衷?”
胡廣道:“倭人,雖非我大明心腹之患,卻也是狼子野心,這東南沿岸的軍民百姓,現在還惦記著當初倭寇肆虐之仇也。所謂十世之仇,猶可報也……大明視倭人為不征之國,這是因為海路艱難,征伐起來,不免勞民傷財,因而……朝廷才奉行以和為貴,不愿輕啟戰(zhàn)端!
“可這并不表示,要滋養(yǎng)扶桑,使其開海貿!創(chuàng)新政,也使其因此脫胎換骨,猶如我大明一般,有今日之繁盛,F在不但扶桑開了新政,又得了許多賢才,更吸引了無數的商賈,長久下去,豈不教東南沿岸軍民百姓,無不切齒含恨?宋王殿下,錯了就是錯了,錯了要先知錯,知錯才能改正,當初的時候,殿下這樣干,就引發(fā)了不少的非議,可殿下卻非要一意孤行,如今怎么說?”
頓了頓,胡廣語重深長地接著道:“胡某人,對殿下沒有私恨,不過是就事言事而已,現今這個局面,怎不教人憂心呢?殿下,想一想辦法吧,老夫思慮再三,不如……針對倭人進行海禁,如何?”
眾人都默默地看向張安世,不露聲色。
張安世挑眉道:“海禁?憑海禁可不成,這世上,只要還有利潤,海商出了海,怎會對朝廷的禁令奉若圭臬?這是禁不住的!
胡廣激動起來,提高了聲音道:“那也要拿出一些切實可行的辦法,你瞧瞧這商報怎么說的,這些商賈……又怎么說的?”
張安世卻是不以為然地微笑道:“商人的話,也不能盡信!
胡廣這下子竟是笑了,道:“殿下,當初的時候,殿下卻是教大家不可盡信士紳,而信任商賈,現在怎么反過來了?”
張安世眨了眨眼睛道:“本王的意思,誰都不能盡信!
胡廣道:“難道這些商賈,吃飽了撐著,非要撒下這彌天大謊?”
張安世道:“胡公,你就別總是瞎操心了,這倭國的事,本王心里有數!
胡廣瞪大了眼睛,道:“宋王殿下,你以為老夫是瞎操心?若不是怕……怕吾兒隨著你一道身敗名裂,老夫用得著……咳咳……咳咳……算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說著,吹胡子瞪眼,又晃著腦袋,便不肯言語了。
解縉也在旁微微皺眉。
爪哇等諸藩,海貿也都在增長,不過倭國的貿易增長,確實更為強勁。
這讓解縉也頗為憂心。
士大夫,準確的來說,作為一個讀書人,無論大家還信奉不信奉孔圣人,可骨子里有些東西,卻是不會變的。
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倭國畢竟相比于爪哇,占據了地利,且海船往返倭國,無論是航線的遠近,還是地理位置,以及人口而言,都遠遠好于爪哇,一旦倭國新政成功,對于爪哇而言,傷害可能不小。
尤其是商賈還有商報似乎都對眼下倭國的新政評價極高,竟隱隱有成日占據頭版的趨勢,反顯得爪哇只剩下邊角料了。
長此下去,真不是辦法。
只是解縉此人,不似胡廣這樣魯莽,他決定再好好看看。
……
“陛下!
亦失哈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朱棣的身邊。
朱棣手中則端著剛剛送入宮來的商報,正看得出神。
“何事?”朱棣倒是聽到了亦失哈的話,一面看著商報,眼睛也沒有抬一抬,只輕描淡寫地問。
亦失哈道:“禮部尚書劉觀,今日染疾,沒有當值,告了病!
朱棣只臉色淡淡地頷首道:“知道了!
亦失哈便退到了一邊,默不作聲。
朱棣卻是突然道:“倭國的新政,這樣的厲害?”
“啊……”
朱棣瞥了亦失哈一眼,道:“這倒令朕沒有想到!
亦失哈一時間沒品出朱棣的意思,于是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道:“這些時日,朕看各處報紙,都有不少事關倭國新政的情況,據聞極好,甚至還有大超我大明的趨勢,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亦失哈便坦然地道:“這……奴婢也有耳聞!
朱棣失笑道:“你一奴婢,也關心這個?”
亦失哈解釋道:“現在各大商行,有不少,都發(fā)行各種散股,供人投資,等掙了銀子,便落地分紅。正因如此,現在不少軍民百姓,都極關心這個,從前大家關注的,都是一些奇聞軼事,現在反而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買賣的事。這倭國新近倒是熱門的很,因而……有不少大商行,紛紛涌入,據聞確實回報驚人,所以……議論的很厲害。奴婢……自然而然,也聽到了一些傳聞!
朱棣露出了幾分興致,道:“是嗎,還有這樣的事?這樣說來,朕不少的臣子,只怕也從這貿易之中,掙了不少吧?”
朱棣可不是傻子,有些事,他也清楚得很,但凡只要掙銀子的事,百官可都聞著味就似鯊魚見了血一樣。
別看平日里朱棣都將銀子掛在嘴邊,可論起來,誰不是如此呢?
亦失哈尷尬笑道:“據奴婢所知,確實不少大臣購置了一些散股。聽聞在倭國,都掙了。”
朱棣突然恍然大悟地道:“這就難怪了,難怪這商報,如此大肆的頌揚,哎……他們啊……貪圖這些小利,卻殊不知,可能將來這些成為我大明的腹心之患。去歲的時候,你這奴婢倒是對朕有過提醒,教朕出手阻止此事,朕有所顧慮,現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不及了,這么多的賢才,統(tǒng)統(tǒng)都落入倭人之手,而這倭人……”
朱棣說到這里,擰緊了眉,搖搖頭,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亦失哈看朱棣愁眉苦臉起來,便道:“這事……奴婢也聽聞,東南沿岸,不少的軍民百姓,對于宋王殿下也頗有非議,還有幾個出身寧波的大臣,成日彈劾宋王殿下,說……說……”
“說張卿家通倭,是嗎?”朱棣抬眸看他道。
亦失哈不敢繼續(xù)說下去了。
朱棣抿了抿唇,顯出幾分不悅,便道:“張安世哪里有通倭的膽子?這家伙不過是犯了糊涂罷了,他要有膽子通倭倒也好,朕正嫌他膽小如鼠呢!堂堂男兒大丈夫,獐頭鼠目的,做什么事都鬼鬼祟祟!
亦失哈:“……”
好吧,這話題不是他適合摻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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