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周先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
“荒唐,我看你才是荒唐!”又有人大喝道:“你拿了這么多車馬費,卻講授什么敬鄉(xiāng)錄。還教我等不讀書,我等爹娘供我們讀書何其不易,到了你的嘴邊,卻成了歪門邪道,我知道你,你在棲霞四處痛罵新政,說新政的壞處,我只問你是不是?”
周先生又羞又怒地道:“是又如何?”
這一句話,大家總算是明白了,倒不似那些生澀難懂的之乎者也的東西,教人聽得既覺得欽佩,又想打瞌睡。
這時有人大呼:“莫放走了他,打他!
一聲令下,周先生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眼里的瞳孔收縮,不待他做出反應(yīng),人潮便涌了上來。
啊呀一聲。
不知誰揮了一拳,周先生驟然之間,直挺挺地倒地。
緊接著,便是如雨點一般的拳腳朝那周先生打去。
……
課堂里一片混亂。
一個助教匆匆地尋到了學(xué)堂里的掌校。
這掌校正慢悠悠地在自己的公房里,與人喝茶。
“打起來了!敝痰吐暤。
“嗯。”掌校輕描淡寫地點點頭道:“鬧得很厲害吧?”
“厲害得很!敝痰溃骸澳贻p人只怕下手沒有輕重。”
“這不是我們的事!闭菩C嫔行├洌溃骸叭羰钦嫠涝谖覀儗W(xué)堂,這個干系,我來擔著。今日……就是要教他死的!”
助教點點頭:“聽聞……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開始鬧將起來了!
掌校淡淡道:“知道了!
他隨即,又有一些不忿:“這些人……平日里花了不少銀子,四處請托,才請來,本來是想給學(xué)里增色,誰曉得這些人……卻借此機會,四處詆毀謾罵。現(xiàn)在思來想去,我真是糊涂,花了銀子請這些人來罵自己,下賤!”
他抱怨一聲之后,繼續(xù)道:“今日……學(xué)堂沐休一日,大家……都歇一歇吧!
助教點頭。
……
一個個作坊,已開始陸續(xù)的沐休了。
在臨近南京城不遠處,乃是一處茶肆。
茶肆里,聚集了不少讀書人,一群綸巾儒衫的讀書人,湊在一起,喝著茶,難免一起談古論今。
今日,也依舊如是。
畢竟讀書人不事生產(chǎn),每日都有閑工夫,說話也不免激烈一些。
就在眾人談?wù)摰臍g快,外頭突然嘈雜。
一群人突然沖至茶肆外頭,有人大喝問道:“這些日子,四處印蕪湖郡王誤國誤民的讀書人,是否就在此?”
茶博士興奮得不得了,大呼一聲:“就在上頭,街頭那些文章,都是他們作的,每日污蔑蕪湖郡王,說蕪湖郡王吃糞的也是他們!
話音落下,呼啦啦的人,便一個個沖了進去。
旋即,里頭便傳出哭喊聲:“你們要做什么,你們要做什么?這還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爾等……爾等……啊呀……”
這些人,大多孔武有力,甚至有不少人,面如黑炭一般,仿若是從煤堆里拎出來的,可他們氣力極大,此時又是義憤填膺,一番拳腳下去,便是慘呼連連。
……
南京城夫子廟。
已有人直接開始支起了棚子。
有人開始發(fā)放印刷的極好的冊子,這些冊子里,都是連夜印制。
有讀書人見狀,迎上來,一看這冊子,勃然大怒:“荒唐之極!”
他這一罵,立即一窩人蜂擁上前,倒也不客氣,迎面便是一拳下去。
那人捂著滿臉的血,大呼道:“你們要殺人嗎?”
“殺便殺了,不教我們好活,你也活不成!”
讀書人駭然,他看到街巷處,盡是殺氣騰騰的眼睛。
他二話不說,立即倒地,大呼道:“啊呀呀……死了,死了,我死了……”
……
模范營里。
一封奏報,已火速地送到了張安世的面前。
張安世只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然后丟開。
“這些家伙……太斯文了,鬧了這么久,怎么還是這么個樣子。”
送奏報的乃是陳道文,陳道文道:“殿下,才剛開始呢,這不是先熱身嗎?據(jù)卑下所知,各處礦山,還有各處作坊的匠人和勞力,都還沒到呢。他們離的太遠了……需要趕一些時間的路!
張安世不滿地道:“我可要不耐煩了,這等事,又不是繡花,還慢吞吞、斯斯文文的。對啦,現(xiàn)在到處都有人滋事,我看……本王應(yīng)該趕緊保護好朝中諸公。別人管不著,可諸公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糟了。不是有一個筳講時出了風頭的侍講學(xué)士,叫……叫什么來著……”
“叫劉湛。”
“對,就是他!睆埌彩澜又溃骸疤暨x一個校尉去他的府上護衛(wèi),告訴大家伙兒,這位可是名動天下,在御前痛斥新政,響當當?shù)拇笕宋!一定要好好保護,不可讓他受了傷,更不要驚擾了他的家人。我們錦衣衛(wèi),保護劉公,責無旁貸!
陳道文笑嘻嘻地道:“在保護了,在保護了,早就派了一個人,到了他的府上,還在他家大門上貼了告示呢。說劉公仗義執(zhí)言,乃當朝魏征,敢于在御前痛斥殿下,若是有人斗膽敢沖進去作亂,錦衣衛(wèi)……一定不輕饒!
張安世點頭:“嗯,很不錯,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不過……殿下……這兒……”
陳道文取出了一份名冊:“這些人……也都是如劉湛一般,是不是都要保護一下,以防不測?他們都是愛民如子之人……”
張安世揮揮手:“快去,快去,我見不得有人流血受傷!”
第408章 血流成河
陳道文匆忙地去了。
張安世又將陳禮等人召了來,吩咐道:“錦衣衛(wèi)不要輕舉妄動,但是要防范宵小之徒,趁機擄掠百姓。還有東宮和紫禁城,都給我看好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陳禮猶豫了一下,問道:“殿下,您說的擄掠百姓……這百姓是哪一個百姓?”
張安世瞪他一眼,眼中目光像是明晃晃地罵他蠢,咬牙切齒地道:“當然是真的百姓!
“噢,噢,卑下懂了!标惗Y忙是行禮應(yīng)聲。
張安世又吩咐道:“除此之外……各處城門、渡口,都給我盯死了,一些地方,要重點搜查一下!
說著,張安世意味深長地看了陳禮一眼。
陳禮肅然道:“明白!
“好啦!睆埌彩肋@才又變得氣定神閑起來,道:“待會兒給我備車馬,多派護衛(wèi),我看著……時候也不早了,應(yīng)該入宮覲見去了!
陳禮不忘關(guān)切道:“殿下……可要小心!
“放心吧!睆埌彩佬α诵,隨即卻又板起臉來,嘆了口氣道:“是時候算一筆賬了。”
說著,揮揮手,陳禮會意,告退而出。
……
此時的京城里頭,一處處的宅邸,紛紛大門緊閉。
一個個錦衣衛(wèi)開始出現(xiàn),而后,有一個錦衣衛(wèi)校尉挎刀,出現(xiàn)在了劉湛的府邸門前。
這錦衣衛(wèi)一出現(xiàn),便去敲門。
“開門,開門。”
門房悄悄地將門露出一條縫隙,便見外頭是一個穿著魚服的家伙,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何……何事……”
校尉道:“奉命來保護劉學(xué)士的家小,里頭沒有什么問題吧,有沒有人沖進去,是否有人受傷?”
這門房搖頭道:“沒……沒呢。不過外頭都是亂民,夫人和少爺們,甚是擔心……他們……他們……”
這校尉立即就道:“你放心,蕪湖郡王殿下特意交代過了,說是現(xiàn)在城中雖然有一些混亂,可周學(xué)士乃是朝中棟梁,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周全,我就在外頭護著,你們不要慌張!
門房點頭,關(guān)了門,便匆匆進內(nèi)宅去通報。
劉湛的長子劉欣,聽聞來了錦衣衛(wèi),稍稍安心,口里還罵:“這些該死的亂民,真是膽大包天,他們竟敢作亂……”
憤憤然地罵了一通后,又吩咐人道:“告訴他們,不用搬了庫房里的金銀走了,現(xiàn)在還是在家里更安全些。外頭有錦衣衛(wèi)護著,應(yīng)該不成問題,這些錦衣衛(wèi)的狗腿子,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轉(zhuǎn)而又問門房:“錦衣衛(wèi)來了多少人馬……”
門房道:“好像是一個。”
“一……一個……”劉欣皺眉喃喃念了一句。
他站在原地,愣住了。
就在此時,卻已有人潮朝著這宅子來。
人潮之中,人人怒氣沖沖,到了劉宅前,便見門前還張貼了告示,上頭是嚴厲警告不得誤入的錦衣衛(wèi)通告。
眾人勃然大怒,有人大呼道:“這便是那個劉湛的府邸,就是他不給我等活路!
此言一出,人群瞬時炸開,蜂擁至門前。
那站在門前的錦衣校尉,已是一溜煙的,順著墻根便跑出了數(shù)十丈,一會兒工夫,便消失在了街角。
咚咚咚……
大門敲得震天響。
無人開門。
有手腳靈活的,翻墻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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