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瑄道:“張安世不也做買賣嗎?他做得,我們?yōu)楹巫霾坏?退一萬步,陛下他不也……”
“噓……”
天色不早了,夏瑄才想起什么,連忙喚來仆從:“父親回來了沒有?”
“沒有,已讓人回來交代過了,說是下值之后,要去張家赴宴!
“哪一個張家?”
“威國公府!
“為何請我爹去?我爹和他沒這樣熟悉吧!
“聽說……還請了金部堂,還有劉少卿,以及王侍郎……還有……”
二人一聽,面面相覷,這些人……無不和幼軍的同僚有關系。
金大洲笑呵呵地道:“你說……不會是白日因為咱們的事,那威國公……請咱們父親去,將地贖買回去吧?”
夏瑄聽罷,臉一繃,人都麻了,身子打了個顫,突然大吼:“必是如此……這要是真簽了契書,豈不是什么都沒了?”
金大洲也色變,他方才只是一句玩笑,現(xiàn)在才驟然冷汗淋漓。
“走,走……”夏瑄已經站了起來,大呼道:“不能讓威國公得逞,我父愚鈍,必要中他的計!
說著,風風火火的,二人飛身進入夜幕。
……
各部也下值了。
不過夏原吉等人,卻拿著名帖,坐上了車轎,來到了張家。
這是張家在內城的宅邸,占地不大,現(xiàn)在張安世一家已經搬遷到了棲霞,于是這一處地方,就成了別院了。
被邀請來的人還不少,夏原吉、金純等人都在列。
夏原吉幾乎已經料定,張安世這是騙了他家的銀子,轉過頭,又想賣好來了。
細細思量,此等事,你還真是拿這家伙沒辦法,如今打落了門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既是賠罪,索性……就給張安世一點面子。
張安世顯然對他們的到來十分重視。
甚至是張夫人徐靜怡,竟也在這大堂之中,親自斟茶。
畢竟來的都是長輩,徐靜怡一一斟茶,夏原吉諸人,有點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朝徐靜怡微笑點頭。
徐靜怡道:“家夫說平日里他總是淘氣,沖撞了諸公,家夫年輕……諸公一定要海涵!
夏原吉捏著胡須,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說什么都不合適,只好保持良好的風度,微笑著道:“威國公人中龍鳳,非常人也,此國家棟梁,何來淘氣之有?是他自謙了!
還能咋說?只能這樣說了。
第363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張安世也顯得很客氣,他雖顯出幾分沮喪,卻又顯得對他們很熱絡。
夏原吉和金純對視一眼。
而后,他們對張安世頗有幾分警惕,畢竟對方太熱情了,熱情到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味。
接著,便見張安世笑著道:“夏公……”
夏原吉立即正襟危坐:“威國公有何賜教?”
“今日我思來想去,實在是不應該,來,我以茶代酒,給諸公賠個不是!
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當下,張安世將茶水飲盡,接著道:“購地的事,實不相瞞,乃我張安世所為。這些時日,我無時無刻不處在良心的譴責之中,哎……諸公都是國家棟梁,怎好賣地給諸公?哎……實不相瞞,賣地的事……實是我的主意……”
堂中一下子寂靜無聲。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安世。
這又是什么情況?
張安世這般主動承認錯誤,倒是把大家給整不會了。
說來也怪。
明明是張安世慚愧認錯,可這家伙直接當堂挑明,反而讓眾人顯得十分尷尬。
因為一時之間,無法應對。
你說是咬牙切齒,可你看人家都認錯了,而且畢竟是朝廷大臣,你又不能拿刀去劈他,這最后一層窗戶紙捅破,自然讓人進退失據。
夏原吉反應快:“原來竟是威國公所為,威國公……賣地的事……尚且不說,可是皇孫年少,你這樣做是要陷他于不義的。”
此言一出,格局就出來了,你坑了我們不要緊,卻怎么能害皇孫呢?
張安世一臉慚愧地道:“哎,萬死之罪,萬死之罪,事到如今,我才幡然悔悟,夏公……金公,我對不起你們啊。我想好了,要不這地,退了吧,當初什么價買的,就原價退回去,諸公……咱們……”
夏原吉和金純人等又是面面相覷。
這一下子,所有人已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還有這樣的好事?
只是此時,夏原吉等人沒有露出喜色,只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金純道:“怎么可以做這樣的事,怎么可以這樣慫恿皇孫呢?哎……”
夏原吉趁機道:“你若是能知錯便改,倒也是善莫大焉。這不是銀子的事,皇孫維系著天下,現(xiàn)在你要亡羊補牢,卻也為時不晚!
“是,是,是。”張安世耷拉著腦袋道:“諸公,退地的事!
“退,當然要退!毕脑x正詞嚴地道:“不能再讓皇孫的名聲受損了!
張安世道:“這樣的話,只怕就要另外修一份契書了,就是不知這契書,你們能不能做主?”
夏原吉道:“我等乃家主,有何做不了主?”
張安世笑道:“好極了,哎……不過今日匆忙,等過一些時日,咱們再約定日子……”
“擇日不如撞日!庇腥思绷,站起來道:“大家平日里公務繁忙,不如索性今日簽了契書,也好有一個了斷!
“是極,是極!
眾人紛紛點頭。
張安世一臉遺憾之色:“這樣啊,會不會太……”
夏原吉捋須微笑:“威國公……還是從善如流吧,難得今日大家相聚,不妨……就此了卻此事!
后頭一句話夏原吉沒說,畢竟免得夜長夢多嘛。
張安世頷首道:“既如此,那么……也只好……來人,取筆墨來。今日簽定契書,明日清早,我便讓人將銀子送到諸位的府上,諸公……此前多有得罪,還請恕罪。”
這張安世的反應,讓夏原吉和金純人等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以他們對這張安世的理解,這可是涉及到了上百萬紋銀的事,他真肯退錢?
可眼下,似乎還是將銀子落袋為安為妙。
當下,也不遲疑,于是眾人倒也沒有啰嗦,當場修書立契。
張安世在旁看著,笑吟吟地夸贊:“啊呀,夏公這行書,真的沒得說,很有王羲之的風采!
夏原吉一臉無語,不過他沒忍。骸拔疫@行書,用的乃是歐陽體!
張安世訕訕道:“差不多,一個意思。”
夏原吉較真了,其他的事可以含糊過去,可行書之道,怎么能指鹿為馬呢?
于是他道:“王羲之的行書用筆細膩,結構多變。而歐陽詢每秉筆必在圓正,此二者天差地別,怎可混為一談!
張安世沒說話了。
一個個立下契書之后,張安世長長松了口氣。
夏原吉人等自也心里一塊大石落下。
只是夏原吉心里還不禁嘀咕,這張安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怎的好端端的肯退錢了?
心里莫名有些不踏實。
眾人便又落座,張安世笑著道:“來……天色不早,該開宴了,我備下了薄酒……”
說到此處,外頭卻突然傳出吵鬧聲。
張三匆匆而來,焦急地道:“公子,外頭來了兩個人,一個自稱夏什么夏瑄,還有一個,叫什么金大洲,無論如何也要進來,說是要尋父!
張安世道:“什么夏瑄和金大洲,這兩個是什么鳥?我又不是他爹,他們怎么尋到我頭上來了?我張安世已經有兩個兒子,不缺兒子,叫他們滾!
夏原吉豁然而起:“且慢!
張安世看著他:“夏公……”
夏原吉道:“夏瑄是我兒子!
“啊……”
金純也站起來:“怎么,難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大洲為人謹慎,今日怎的這樣唐突?”
他于是看向張三道:“快請他們進來相會!
不多時,那夏瑄和金大洲二人便心急火燎地趕了進來。
他們一見自己的父親,便著急地大呼道:“爹……”
夏原吉眉頭一皺,忙上前:“怎么,出了什么事?”
“爹……咱家的地還在嗎?”
一聽說是地的事,夏原吉倒是長長松了口氣。
他還以為自己在老家的母親傳來什么噩耗呢!
當下便怒道:“你急什么,天沒塌下來!
夏瑄卻急匆匆地道:“爹,你說呀,咱們的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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