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縣里的教諭,因?yàn)槟昙o(jì)大,兩眼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張安世道:“你不要狡辯,亂世用重典,現(xiàn)在行的乃是軍法,你好大的膽子,竟為白蓮教張目,到了這個時候,還處處為他們說話,可見你不是尋常的白蓮教亂匪,而是膽大包天的白蓮教賊首!”
“冤枉啊……”高祥高呼。
張安世道:“朝廷待你不薄,養(yǎng)活你這么多的妻妾和兒女,你做這樣的事,你對的起朝廷,對得起我嗎?”
高祥:“……”
他已嚇得說不出話來,瑟瑟發(fā)抖,沾上白蓮教那些亂黨可不是好玩的。
他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的意思是……公爺……您……您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實(shí)在……實(shí)在……教下官欽佩,下官對白蓮教匪,恨之入骨,很不能生啖其肉,今值此危難之際,公爺既肯勠力殺賊,下官自當(dāng)效犬馬之勞。”
張安世道:“是嗎?”
高祥道:“是,是,是,下官……以項(xiàng)上人頭作保,方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張安世道:“這些話,私下里可以說,現(xiàn)在在開會,就不要啰嗦了,總是打斷我,教我懷疑你的居心!
“是,是,是。”高祥汗流浹背,只覺得自己去了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他已打算好了,這一次回去就辭官。
張安世道:“不過你既肯效命,那就再好不過,我現(xiàn)在正在用人之際,就怕有人首鼠兩端,與白蓮教勾結(jié)。就說方才吧,我聽一個教諭說要請辭回鄉(xiāng)告老,哼……我看這教諭怕是心里有鬼吧,莫非是平日里縱容了白蓮教匪,此時做賊心虛了。想跑?他辭了官,能跑哪里去?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凡是和白蓮教有勾結(jié)的,便與我不共戴天,我必殺之而后快!
高祥:“……”
張安世一掃眾人:“你們不會有人也想辭官吧?”
眾人都笑:“哈哈,哈哈……不敢,不敢!
“不敢?”
眾人又笑:“不不不,朝廷養(yǎng)士數(shù)十載,今白蓮教為禍,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豈敢掛冠而去!
張安世道:“說的不錯,這才是我大明的棟梁,入他娘的,那些平日里吃民脂民膏的,遇到事便想跑,他以為他是誰,占便宜占到了朝廷……還占到我張安世頭上來,他將朝廷和我當(dāng)傻瓜看嗎?”
“對對對。”眾人又笑。
高祥也樂了:“地方官吏,守土有責(zé),誰敢逃之夭夭,我太平府闔府山下共討之!
張安世道:“高同知說的不錯,這話很好,記下來,要張榜出去,教這各縣的文吏好好學(xué)習(xí)!
高祥微笑:“公爺……我看這就大可不必……”
張安世道:“你也別謙虛了,好了,就這樣,接下來。第三條軍令,廢匠戶、醫(yī)戶、民戶……這當(dāng)然也是為了防范白蓮教,嗯……大家都懂得!
此時,高祥等人都麻木了,此時心里有一種毀滅吧,愛咋咋地的情緒。
因而都堆笑:“是,是,是……”
有人更是搖頭晃腦:“廢了這個……于剿匪大大有利,白蓮教惡徒,陰險(xiǎn)狡詐,總是借醫(yī)戶和匠戶的身份走街串巷,現(xiàn)在好了……人人都可以走街串巷……這可不就……可不就……”
說到此處,這滿臉堆笑的人有點(diǎn)編不下去了,因?yàn)檎沾苏f下去,可不就白蓮教連偽裝身份都不用裝了,更便于串聯(lián)百姓了嗎?
張安世臉拉下來,他懷疑這個人一定是來搗亂的。
這人忙道:“總而言之,妙,此策甚妙,真是妙不可言,公爺神機(jī)妙算,總是先白蓮教教匪一步,教他們無所遁形!
張安世道:“是嗎?”
他目光逡巡。
眼睛掃過的地方,大家紛紛含笑點(diǎn)頭:“是啊,是啊。”
也有人受不了的,卻也只好委曲求全。
張安世道:“暫時這三條,不過接下來,還有一些細(xì)則,到時候張榜出去,好教各縣各鄉(xiāng)傳達(dá),不只如此,爾等守土有責(zé),在地方上,尤其要按軍法來行事,所有我簽發(fā)的軍令,若有違抗,或者陽奉陰違,可千萬別讓我逮著,現(xiàn)在行的乃是軍法,不尊軍令者,殺無赦!
高祥:“……”
張安世看向高祥:“高同知,我看你不太高興!
高祥道:“哪里的話,下官高興都來不及。”
“好的很!睆埌彩赖溃骸凹热绱耍敲淳驼者@個辦,大家正午就在這將就吃一頓,用過了飯,我要一個個叫你們來私談,諸位有什么剿賊的想法,都可對我暢所欲言,不必害怕!
張安世一揮手,眾人如蒙大赦,被安排去吃飯了。
……
“高同知,高同知……”
當(dāng)涂縣縣令小跑著追上高祥。
當(dāng)涂縣本是當(dāng)初太平府的府治之地,因?yàn)橹瞄T和知縣衙門同城辦公,所以這縣令和高同知關(guān)系比較熟絡(luò)。
這當(dāng)涂縣縣令鄧通小心翼翼的四顧左右,低聲道:“高同知,我怎么看著……”
“不用看了!备呦榈吐暤溃骸斑有什么看的……”
“不,咱們該怎么辦。”
“你想怎么辦?”
“跟著這張安世,是要遺臭萬年的啊!
“你想辭官?”
鄧通臉青一塊紅一塊,老半天才嚅囁道:“可不敢,可不敢,下官的意思是……總要想個辦法才好!
“我想過了!备呦閲@了口氣。
鄧通眼睛一亮:“什么辦法。”
高祥一攤手:“沒有辦法!”
鄧通:“……”
高祥嘆道:“哎……我們不是京官,也非清貴的翰林,如今大難臨頭,除了委曲求全,還能如何呢?”
鄧通道:“我怕回縣里之后,縣里的那些士紳,要戳我們的脊梁骨!
高祥欲哭無淚:“他們只是戳脊梁骨而已,這邊是要砍你腦袋,軍法馭民你知道什么意思嗎?人家是真敢殺的!
鄧通道:“下官明白了。”
到了下午,張安世召人來私談。
最先來的,自然是同知高祥。
高祥在小廳里向張安世行禮,張安世壓壓手,笑著道:“高同知,你我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就不必多禮啦,你家里情況怎么樣,令尊還在堂嗎?身子可好?”
高祥一一答了。
張安世道:“令尊這樣長壽,真教人羨慕,不像秦政學(xué)他爹……”
高祥:“……”
張安世道:“你有當(dāng)涂縣縣令很熟?”
高祥忙道:“還算熟絡(luò)!
“這就難怪了!睆埌彩肋攘丝诓瑁⑿Φ溃骸半y怪他和你什么都說,連跟著我干要遺臭萬年的事都肯說出來,這樣的朋友你一定要珍惜,現(xiàn)在的人出門交友,沒幾個人肯跟你說真心話的。呀……高同知……怎么好端端的,你跪下來做什么!
第289章 官升一級
高祥跪下了。
面如死灰。
他嚅囁著嘴,想說一點(diǎn)啥,可偏偏又說不出。
張安世卻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攙扶了起來,而后拍打他的灰塵。
張安世不高興地道:“高同知,我們是同僚,可不興這個!
“公……公爺……”高祥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下官一定竭盡全力……為公爺效勞!
張安世糾正道:“不是為我效勞,是為朝廷效勞。”
“對對對,為朝廷效勞!备呦榈溃骸肮珷斈灰痪湓,就算是刀山火海,下官也萬死不辭!
張安世顯得很是感慨地道:“人都說國朝的官吏刁滑,可我張安世卻是有幸,所遇的諸官吏無不都是重視肯干之人。你放心,你好好干,將來我定保舉你!
高祥此時只覺得心兒在噗通噗通地跳,跳得厲害,他感覺的自己的后襟都濕透了,哪里還有心思管什么保舉?
努力地定了定神,勉強(qiáng)笑道:“公爺,這軍令……”
“軍令要不折不扣地實(shí)施,誰要是敢在這上頭摻水……”張安世板起臉來,繼續(xù)道:“這定是勾結(jié)白蓮教,我看……必是亂黨。太平府的情勢,你是知道的,白蓮教無孔不入,到處都是。我等奉旨平賊,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除賊!”
“所以啊……既是軍法,軍令傳達(dá),若有人抗命,比如阻撓清丈田地的,比如破壞攤丁入畝的,比如禁錮人口的,那么必是白蓮教匪無疑了。你是同知……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吧?”
高祥心里有數(shù)了,接下來可能要?dú)⑷恕褪遣恢勒l會撞到這個槍口上。
張安世又道:“還有官吏……若是有官吏對此欺上瞞下,不肯嚴(yán)苛執(zhí)行軍法的,這十之八九……定就是教匪了。我張安世這個人,心里只有忠義二字,誰要是敢他娘的勾結(jié)白蓮教,我自是與之不共戴天,無論牽涉了何人,也必誅之!
高祥連忙道:“下官以為……公爺此舉,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太好了!太平府這幾年,被教匪給害慘了!如今公爺擊賊,府中上下軍民百姓,無不歡欣鼓舞,猶如久旱逢甘霖!下官也想好了,這幾日,便協(xié)助公爺,軍令實(shí)施的情況,一定摸清,月底的時候,下官親自去下頭數(shù)縣巡一巡,看看是否有陽奉陰違的,若果然有不知好歹,到了這個時候還敢喪心病狂地從賊的逆賊,不需公爺出手,下官也必嚴(yán)懲不貸!
張安世笑道:“有你這話,我心里也就舒服多了,我還怕大家不肯支持我,到時這府中事無巨細(xì)的事,都要我來處置。”
高祥連忙認(rèn)真地道:“下官也是朝廷命官,豈敢尸位素餐!
張安世拍了拍高祥的手臂,顯得很是親和地道:“你我同舟共濟(jì),這太平府除賊有望!
高祥熱淚盈眶地道:“公爺……如此看重,下官……”
張安世虛捂著他的嘴:“好啦。別說啦,事情盡力去辦就是!
“是!
隨即,高祥便起身告辭。
從堂中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后頸涼颼颼的,有一種如同中邪一般的寒意。
這高祥一走,耳室里埋伏的幾個刀斧手,才悄然地走了出來。
陳禮將刀收回鞘中去,看向張安世:“公爺……”
張安世掃了他們幾個一眼,笑吟吟地道:“辛苦兄弟們了!
陳禮忙道:“這是哪里的話,公爺……我瞧這高同知……心里未必認(rèn)同公爺,他這是敷衍公爺呢!”
“這無所謂。”張安世擺擺手,不甚在意地道:“我只要他的人,又不稀罕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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