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實話,張安世這樣的做法,已經(jīng)突破了百官的底線了。
不得圣旨,隨意拿人。
現(xiàn)在這欽案已是水落石出,那張安世幾個,居然還有恃無恐,將堂堂的正五品朝廷大臣,押送到宮里來。
這是想做什么,耀武揚威嗎?
歷朝歷代,似這樣囂張跋扈之人,可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文淵閣三學(xué)士,現(xiàn)在所面臨的壓力尤其的大,若是這個時候,不說點什么,那么從此之后,也沒有臉面位列朝班了。
各部的尚書,也多是露出不悅之色。
這文臣大抵可以分為兩派,一派是以解縉、楊榮等人為首的新貴。
而另一派,則是以吏部尚書蹇義和戶部尚書夏原吉為首的舊貴。
本來兩者之間,雖不說水火不容吧,可至少平日里卻多是彼此看對方不順眼的。
畢竟蹇義和夏原吉都是老臣,歷經(jīng)數(shù)朝的元老,他們是憑資歷才得此高位。
而解縉幾個,卻是朱棣從較為年輕的翰林里直接提拔入閣,幾年之前,他們還只是名不見經(jīng)的角色,可如今,地位和權(quán)勢竟已經(jīng)隱隱的在蹇義這等老臣之上了。
可今日,這百官的心思都是出奇的一致,這樣的事決不能再發(fā)生了,張安世一定要受到處罰。
顯然……紀(jì)綱看到了這一點,張安世那邊也在捉亂黨的時候,紀(jì)綱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認(rèn)為這是針對他來的。
捉拿亂黨乃是錦衣衛(wèi)的職責(zé),那張安世,莫非是想取而代之?
只是這幾個小娃娃,如何能和數(shù)萬爪牙的錦衣衛(wèi)相比,簡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紀(jì)綱雖是沉默不言,心中卻已是生出了殺機。
張安世這個人……不能留了,再留下去……
只怕將來……
紀(jì)綱抬頭,默然地看了一眼劉永誠。
他心里似乎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倘若……陛下相信太子有謀逆之心……那么這張安世……也可以一并解決掉吧。
而炮制這樣的事,本就是他最為擅長的。
當(dāng)然,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解決掉這些閹狗才是。
其實歷史上,永樂朝還真有一場奇怪的太子謀逆案,此事牽連到的人極多,大量東宮的大臣統(tǒng)統(tǒng)獲罪,連朱高熾也差一點懷疑自己隨時會遭遇不測。
不過幸好,當(dāng)時最受皇帝信任的兵部尚書金忠及時站了出來,痛陳利害,并且用自己全家的腦袋來擔(dān)保,才去除了朱棣的疑心。
而炮制此事的人之中……怎么少得了錦衣衛(wèi)?
至于張安世所謂的拿住了亂黨,紀(jì)綱心里只是覺得不屑,這些人……也配拿什么亂黨?呵……
就在此時……張安世到了。
張安世帶著朱勇幾人,押著陳文俊入殿。
張安世還是很規(guī)矩的,當(dāng)先行禮道:“臣見過陛下!
可不等朱棣開口,居然就有大臣直接失儀:“張安世,你想作亂嗎?”
說話的竟是解縉。
解縉義憤填膺之狀。
朱棣不由暗中皺眉,顯然……解縉根本沒有資格在這個時候開口斥責(zé)。
只是……解縉這是有備而來,對他而言,現(xiàn)在百官都在議論紛紛,這個時候,他直接斥責(zé),哪怕因此惹來陛下怪罪,他的威望,只怕也會直接拉升起來,從此之后,百官之后,便再無一人可以超越他。
畢竟他維護的乃是百官的利益。
何況即便陛下因此責(zé)備,這也畢竟不是死罪,至多也就無傷大雅的罰俸罷了,只算是君前失儀。
張安世理也不理他,拿他當(dāng)空氣,卻是對朱棣道:“陛下,欽犯陳文俊押來了!
朱棣慢悠悠地打量著張安世。
他很痛心啊,這家伙……不好好的掙錢,就喜歡多管閑事。
這家伙真是吃飽了撐的啊。
越想越心堵,朱棣便恙怒道:“你這家伙,你干的什么好事。什么欽犯,錦衣衛(wèi)已拿住欽犯了。”
張安世鎮(zhèn)定自若地道:“陛下,這就怪了,明明臣這兒,也拿住了欽犯呀。陛下明察秋毫,如今人已押到,一問便知!
可這個時候,卻是后院著火了。
那本是一臉沮喪的陳文俊,到了御前,隨即便放開了喉嚨:“冤枉,冤枉啊,懇請陛下為臣做主,臣兢兢業(yè)業(yè),兩袖清風(fēng),入朝十三年,從未有過任何的過錯,可是安南侯卻好端端的將我拿住,帶著人,對臣拳打腳踢,陛下……”
說罷,他磕頭搗蒜,凄凄慘慘的模樣,令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
朱棣皺眉起來,心說這下真的惹麻煩了。
解縉等人又開始躍躍欲試。
那紀(jì)綱卻依舊還是卑微的模樣站著,低垂著頭,只是心里冷笑。
朱勇勃然大怒,想給這陳文俊一個耳刮子,教他閉嘴。
好在他還有理智,曉得陛下面前,不敢造次。
朱棣冷著臉道:“冤枉,你既不是亂黨,張安世抓你做什么?”
陳文俊:“……”
陳文俊原本準(zhǔn)備了無數(shù)的腹稿,結(jié)果……這一下子卻直接被朱棣整破防了,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朱棣隨即看向張安世:“你說他是亂黨,可有證據(jù)?”
“有!睆埌彩赖溃骸俺加腥俗C和物證。”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終于安靜下來,許多人屏住呼吸,等待著什么。
張安世先是掏出了一樣?xùn)|西,道:“陛下請看,這是什么?”
一旁隨侍的一個小宦官將張安世手頭的東西取過,隨即轉(zhuǎn)送到朱棣的面前。
朱棣接過,細(xì)細(xì)一看,臉色微微一變。
落在朱棣手上的,乃是一本賬目。
這賬目上,記錄的方式很不一樣,許多數(shù)字像是錯亂一般,很明顯……這是故意用密語來記錄的。
于是朱棣道:“這是什么?”
“這是從陳文俊的管事名義所擁有的一處庫房里搜到的!
朱棣道:“只這本賬簿,如何可以成為罪證?”
張安世道:“那庫房里,還搜到了不少的金銀,不只如此……還有許多火器的原料!
朱棣聽罷,冷冷看向陳文俊。
百官也面露出了狐疑之色。
紛紛看向陳文俊。
陳文俊頓時叫道:“這……這……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這些庫房,于我有什么干系?”
朱棣臉色越發(fā)的陰沉,他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卻是對張安世道:“你是如何尋到那倉庫的?”
張安世笑道:“很簡單,靠算術(shù)!”
算術(shù)……
紀(jì)綱心里不屑。
更多人一頭霧水。
張安世道:“陛下,既然是亂黨,而且還想要謀反,這謀反就需要里應(yīng)外合,可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一樣?xùn)|西……那便是武器,而且是大量的武器!
朱棣聽罷,下意識的點頭。
說到謀反,朱棣不是吹牛,他自己就是謀反的祖宗。
想當(dāng)初在北平的時候,他為了打制兵器,甚至故意在王府里養(yǎng)了許多鵝,讓這些鵝發(fā)出聲音,用以來掩蓋打造兵器的響動。
“既然是這樣,那么就很好辦了!睆埌彩罉泛呛堑氐溃骸按罅康闹圃毂,首先就需要大量的原料。臣當(dāng)然不清楚他們偷偷制造兵器的地點,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算清楚的,所有制造兵器的生鐵……尤其是大規(guī)模的生鐵,以及火藥的原料,都需向武庫去提取……這一點,臣的模范營,就沒少去兵部提取!
朱棣點頭,卻是瞪著他道:“你能不能不要賣關(guān)子,給朕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張安世悻悻然道:“臣總要娓娓道來,如若不然,陛下豈不是有許多疑問?”
朱棣心里暗怒,怎么造反,還需你來教朕?朕造反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
耐著性子,朱棣道:“繼續(xù)說!
張安世這才道:“朝廷對于大量制造兵器的原料一向管理十分嚴(yán)格,而制造兵器的地點,也一定不可能是堆積原料的庫房。天下的生鐵,還有火藥所需的硝石等物,肯定不在一個地方!
朱棣點頭:“還有呢?”
張安世道:“那么……他們就肯定要解決一個問題,那就是運輸!
聽到這里,朱棣也覺得合情合理。
紀(jì)綱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冷,一雙眸子,不經(jīng)意地掠過一絲精光,死死地盯著張安世。
陳文俊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
只見張安世接著道:“既然要涉及到運輸,那么臣就在想……這樣機密的東西,而且如此大宗的運輸,肯定是要求保密的。這南京城乃是天下水道的樞紐,武器的原料,十之八九,也是從這兒運輸出去。”
“若是從前,要查到這件事,只怕費時費力,少不得要派無數(shù)的官兵,一艘艘的船去查驗,這不但費時費力,而且只要官兵一查,肯定會打草驚蛇。好在……臣這邊,卻解決了這個問題!
朱棣道:“如何解決。”
張安世道:“很簡單,自打兄弟船業(yè)開張之后,加入兄弟船業(yè)的船只越來越多,這船業(yè)的貨船多,價格還算公道,最重要的是……有兄弟船業(yè)保駕護航,可以確保貨物萬無一失,就算出了什么問題,兄弟船業(yè)也有代償服務(wù)。因此……現(xiàn)在南京城絕大多數(shù)的商賈需要運輸貨物,都是直接交給兄弟船業(yè)!
“可是……這些人所干的勾當(dāng),卻是見不得光,畢竟這些貨物……本就是禁忌,因此……臣可以斷定,他們一定不會請兄弟船業(yè)來負(fù)責(zé)運貨!
朱棣聽罷,越來越有了興趣,便道:“這……倒是有幾分道理!
百官都一聲不吭,一個個看著張安世。
紀(jì)綱一張臉則是繃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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