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生什么了把你惹得這么生氣?”一道溫潤的男聲忽然沖破集市的層層喧嚷,穿插進了叔侄的針鋒相對之中。
尤瑟抬頭看去,走來的是一位穿著著白大褂的高挑身影。溫柔又內斂的黑色眼睛前有一副銀絲邊鏡框,通身一派儒雅隨和的氣質。
尤瑟喊他:“李叔!
李藍安以點頭示以回應。
他是這座澳格鎮(zhèn)上的診所醫(yī)生,不過特殊的是,李藍安知道人魚族的存在,并且還會時常地替他們看診治病,不收取任何費用與財物。
尤瑟只知道他和理查叔叔的關系很親密,其實此次前來,他主要想找的人就是李藍安。
看到他后,也不管剛才還在和理查叔叔爭論的話題了,開口就是:“我有事情想找你幫忙。”
聽他這么說,理查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尤瑟,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嗎?”
理查叔叔有著一頭棕紅色的自然卷,這樣半撐在攤位上瞇起眼睛打量自己,總會讓尤瑟聯(lián)想到雄踞的獅子。他擔憂地向李叔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目光。
接收到信號的李藍安,將一只手搭在理查肩上,動作里釋放出了一點安撫性的意味,他說:“別這么沖動,先聽聽侄子怎么說!
“不想聽!崩聿樗﹂_肩膀上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攤位。
李藍安只好無奈地向尤瑟聳聳肩。
片刻后,兩人聽見理查在遠處大喊:“李藍安!等會兒把攤子給收了,我今晚沒心情做生意了!
尤瑟尷尬地咬了咬下嘴唇,見到李藍安從旁邊遞過來了一塊毛巾,說到:“擦擦頭發(fā)吧,別感冒了!
尤瑟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反正馬上也要游回無名島,濕著就濕著吧。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發(fā)生了什么?”李藍安問。
他的語氣總是很能讓人平靜,尤瑟一邊幫著收拾攤位上的珍珠,一邊回答道:“我有個人類朋友過敏了,李叔,這個病……好治嗎?”
“他是什么過敏?”
這個問題有些難以啟齒,尤瑟咬咬牙,說:“他說他對深海魚類過敏。我只是碰了一下他……他就變得滿身都是紅疹了!
“好像還發(fā)了燒。”尤瑟補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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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給他開一點抗過敏的藥。”李藍安將分揀好的藥片裝入真空袋中遞過去。
又說:“但是每個人的體質不同,過敏這事可大可小。他現(xiàn)在在你住著的那座島上吧?”
尤瑟接過藥袋點點頭。
“那我想他現(xiàn)在應該不太方便來這里打吊瓶。這樣吧,我再給你開一支腎上腺素,出現(xiàn)休克癥狀的話,就給他用一針!
尤瑟看著手中裝有透明色液體的針管,心中亂作一片。
在他看來,打針都是很嚴重的病了。如今他的心中,又是窘迫又是自責。
尤瑟動作迅速地將李藍安遞給自己的東西全部塞進了海帶背包里,推開診所的大門就向海邊跑去。
“謝謝你李叔!我得馬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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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人魚海溝時,尤瑟望了一眼頭頂?shù)奶炜眨抢镎谥饾u褪去深藍的顏色。
走到家門口時,遠處的海平面已然顯現(xiàn)出了一點紅日的蹤影。然而洞穴中的火把仍舊燒得熱烈,看樣子自己方才出去了這么久,人類一直都沒有醒過。
尤瑟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了。
雖然人類睡得很沉,但現(xiàn)在必須要把他喊起來喝藥了。
尤瑟戴上剛才向李叔借來的長手套,盡量不和他有什么皮膚之間的接觸。
他推了推床上的人,沒醒。
不會死了吧!尤瑟倒吸了一口冷氣。
“喂,人類!你快醒醒啊人類!”
見他還是沒有反應,尤瑟的心思轉了一個來回,想起李叔交給自己的那支針筒。
出現(xiàn)休克癥狀的話就可以用。
尤瑟看向那泛著冷光的尖銳針頭,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
他倒不是害怕打針,但他從來沒有給別人打過針啊。況且他剛才走得急,全然沒聽完李藍安叮囑的那些注意事項。
不管了!尤瑟咬咬牙,反正打了應該不會死,但什么都不做肯定會死。
金屬針頭扎進手臂肌肉后,雙眼緊閉的人類終于在自己的一番折騰下悠悠轉醒了。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就如同一臺破碎的風箱。
不過說的卻是:“我其實有名字!
第6章 人魚
陸尋再次醒來時,時間已經推移到了海島的正午。
室外天光大亮,然而洞口處卻沒有任何遮擋物。即使尤瑟今早已經將燃燒著的火把盡數(shù)熄滅了,洞穴內部仍舊天光大亮。
陸尋睜眼后,第一個瞬間看到的是洞口的石壁,上面映照有粼粼的湖光。他活動著在石床上睡得僵硬的肩頸,轉頭看向床沿,第二個瞬間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頭鎏金色的長發(fā)。
尤瑟困頓地趴在那邊,看樣子已經睡了多時。雙腿擺放的姿勢有些怪異,但如果聯(lián)想到這是人魚,反而就十分正常了。
陸尋掀開被單下床,他昨晚發(fā)了一整夜的汗,周身的布料全都變得粘膩非常,貼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他一把將上衣脫下,露出肌理整齊的軀體。想去木箱里尋一件新的來穿,又忽然想起這些很可能都是尤瑟從海里撿上來的舊東西,于是悻悻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