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煒笑了起來,“就知都督會如此。”
于民族大義而言,不管冉閔以前姓什么,如今卻是華夏政權(quán),夾在諸胡之間,勢單力薄,與胡人水火不容,李躍身為華夏后裔,自然要支持他。
于兗州利益而言,冉閔頂在前面,吸引諸胡火力,李躍求之不得。
無論他以前做過什么,只要他現(xiàn)在屠刀對著胡人,就是黑云山的盟友!
常煒感概道:“可惜,若魏主能沉住氣,暗中剪滅各地石氏,則不必陷入如此四面皆敵之境。”
“能沉住氣就不是冉閔了!
曹操、司馬懿掌權(quán)時都對皇帝小心翼翼,冉閔卻如此激進,三四個月間,連殺兩個羯趙“皇帝”,讓河北的胡人們警覺起來。
不過冉閔畢竟是冉閔,一向極度迷信自己的武力。
沒過兩日,鄴城的使者來了。
還是董閏,“陛下深感都督高義,封都督為鎮(zhèn)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滎陽郡公,假節(jié)都督河南諸軍事!”
一系列的名頭讓李躍眼花繚亂,“謝陛下!”
“陽城匈奴人劉國,背我大魏而心向羯趙,將軍當誅除此獠!”
“義不容辭!”李躍早就想對劉國動手了,不過此人一向笑臉相迎,沒找到借口,也沒找到機會。
如今劉國響應(yīng)襄國,李躍支持鄴城,兩邊勢成水火。
“陛下在鄴都靜候佳音!
“黃河之南,某為陛下平之,他日河北有戰(zhàn),我黑云軍義不容辭!”
只要戰(zhàn)爭不是發(fā)生在兗州境內(nèi)即可。
“此言定會傳于陛下!”董閏拱手告辭而去。
劉國先投靠張豺,后跳槽石遵,如今又蹦到石祗麾下,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反反復(fù)復(fù)多次,從洛州刺史步步高升,成為鎮(zhèn)南將軍,這兩年除了手上的四萬匈奴本部,又增加了不少兵力。
兗州一出兵,許昌張遇肯定不會無動于衷。
豫州形勢很像當年的三國。
李躍不動,他二人相安無事,一旦李躍出兵,兩人一定會聯(lián)合起來。
以如今黑云山的實力,對付任何一人不在話下,但同時對付兩人,難度就有些大了。
兩人兵力加在一起,不下十五萬。
“都督何必心急?依在下看,先著急的應(yīng)該是劉國,江東北伐在即,他首當其沖,陽城地域狹小,不足為基,依屬下之見,此人不日便會北上,與石祗大軍匯合,將軍可半道攔擊之!”
還是常煒的腦袋瓜子好用。
不過江東北伐嚷嚷了這么長時間,一直沒有動靜。
如今形勢,殷浩一旦北伐許、洛,最倒霉的便是張遇和劉國,李躍反而是受益者。
“江東北伐不知何年何月!崩钴S對江東的效率實在不敢恭維,忽然心生一計,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中原最大的弱點是百戰(zhàn)之地,但最大的有點卻是左右逢源。
殷浩北伐不知拖到什么時候,何不讓他們提前北伐?
一念及此,李躍茅塞頓開,“吾欲請桓溫北伐洛陽如何?”
“形勢不明,桓溫未必會出兵。”常煒出使過荊襄,對南面形勢有所了解。
“只是制造聲勢,說給江東聽,殷浩一向與桓溫齊名,若聽聞桓溫出兵北伐,會無動于衷否?”
殷浩是江東士族推出來抗衡桓溫之人,什么事都向荊襄看齊。
桓溫不動,殷浩不動,桓溫一動,殷浩肯定要趕在前面……
“此計甚妙,屬下這就去一趟江陵!”常煒拱手道。
“有勞先生!
第二百二十一章 軍師
麻秋投降后,苻洪對他不錯,畢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封為軍師將軍,令其統(tǒng)帥舊部,常詢問關(guān)中形狀,想借其的聲望,迅速攻占關(guān)中。
石虎三伐涼州,致使關(guān)中駐扎了不少羯趙精銳,而這些人馬曾都是麻秋的舊部。
王朗投襄國后,其司馬杜洪占據(jù)長安,自稱晉征北將軍、雍州刺史。
以馮翊張琚為司馬,關(guān)中晉夷皆響應(yīng)之,聲勢頗大,派重兵駐守潼關(guān)、蒲坂等要津,抵擋苻洪。
“杜洪刀筆吏而已,不消大王征討,某五千本部便可為大王取之!”酒宴上,麻秋大著舌頭道。
軍師將軍不是誰都能當?shù)模斈晔駶h立國,蜀主劉備封諸葛亮為軍師將軍,魏國的軍師將軍為荀攸,吳國的則為朱然,都是名震一時的人物。
“哈哈,軍師名震天下,取長安不在話下。”苻洪與麻秋也算是舊識,兩人頗為投緣,極為親密。
不過這種親密也讓苻家的人和關(guān)中豪強們有些不滿。
“杜洪乃京兆杜氏出身,非同小可,軍師五千人馬只怕……”呂婆樓不滿道。
西行之后,蒲洪性情大變,越來越喜歡聽人恭維。
但凡忤逆他之人,動輒鞭笞,前主薄程樸一句話不合他心意,直接被斬首示眾。
“哼,軍師屢戰(zhàn)屢敗,有何顏面在此吹噓?”強汪瞪著眼道。
“休得無禮!”苻洪不悅的掃了一眼兩人。
其他人更不敢作聲,不過苻健、苻法、苻洛等人看麻秋的眼神越來越不善。
“京兆杜氏早已破落,不足為懼也!今冉閔、石祗相持不下,河北必將長期混亂,非英雄立足之地也,大王當先攻取關(guān)中,待基業(yè)穩(wěn)固,再東出以爭天下,不出五年,大業(yè)可成也!”麻秋朦朧的醉眼中掠過一道精光。
雖然屢戰(zhàn)屢敗,但見識還是有的。
而這些話自然說進苻洪心坎里去了。
“軍師真金玉良言也!吾擁百萬之眾,十萬精銳,區(qū)區(qū)以杜洪焉能相抗?閔、儁亦不足為懼也!”
麻秋是假罪,苻洪卻是真醉了。
一路西行,實在太順了,苻雄一戰(zhàn)而擒麻秋,收兩萬人馬,沿途城池關(guān)隘無一人敢阻擋。
眼看就要進入河東地界了,而過了河東,便是馮翊,正式踏足關(guān)中!
兩人就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直到深夜人散去。
無人的角落,麻秋將喝下的酒全部吐了出來,回到自己營帳。
司馬宋晏領(lǐng)著數(shù)十親兵迎接,“苻王待將軍甚厚……他日入主關(guān)中,將軍必有一席之地!
麻秋臉上的酒暈未退,眼神卻非常清醒,“哼,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區(qū)區(qū)一個軍師將軍就能束縛住某?且苻洪待我不薄,其子卻未必!”
宋晏呆了呆,見麻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忽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當初攻打涼州時,麻秋也是如此,還譏諷謝艾“艾年少書生”,結(jié)果被人殺的匹馬而歸……
“將軍……意欲何為?”
“苻洪部眾頗為勁銳,某并其眾,東可爭鋒河北,西能平定關(guān)中!”
聽了這話,宋晏怔怔的望著麻秋,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異想天開的瘋子,當初聽從冉閔號令,急吼吼的東進,也為了取冉閔而代之……
“無須多慮,某方才已經(jīng)下手了,哼哼,今夜苻洪將死也!”麻秋嘿嘿笑了起來。
宋晏兩眼一黑,險些摔倒在地。
就在此時,中軍大帳那邊傳來一陣喧嘩聲,間或有兵甲出動之聲。
“哈哈哈,吾計成矣!”麻秋笑得不可一世。
“將軍先休息片刻。”宋晏扶麻秋回營休息。
當夜,趁著中軍大營越來越亂,宋晏扔下熟睡的麻秋,策馬消失在夜色中……
河東,汾陰。
王猛和薛強正翹首東望。
麻秋也算成名已久的人物,當年追隨石虎南征北戰(zhàn),兇名赫赫,并州孩童聞其名而不敢夜啼。
如今卻被苻雄一戰(zhàn)而擒,由此也可見蒲氏的戰(zhàn)力。
吞并麻秋后,苻洪聲勢如虹。
“天下英雄,苻洪當居其一也!”薛強看不起夷族,但還是驚嘆于氐軍的戰(zhàn)力。
“猛此生最喜結(jié)交天下英雄,苻洪此番西進,必可成大業(yè)也!”王猛笑道。
投不投苻洪另當別論,但結(jié)交一番總是沒錯的。
且苻洪麾下英才極多,更吸引王猛。
不過二人領(lǐng)著數(shù)十隨從在官道等了半日,卻依舊沒見到氐軍的影子。
算算時日,今日應(yīng)該進入河東地界了……
一直等到黃昏,才有家丁從東面策馬而歸,“稟主人,苻洪軍中出大事了!
兩人都是一楞,“出了何事?”
“麻秋于酒宴上毒殺苻洪,西歸之人大亂,紛紛離散,苻健斬麻秋,統(tǒng)領(lǐng)舊部,然其聲勢大不如前,又退回枋頭!”
一片枯葉被寒風卷起,飄飄蕩蕩,落在王猛頭上。
兩人面面相覷。
末了,薛強輕笑一聲,“天不佑苻氏也!”
沒有苻洪的氐人,肯定大不如前。
拒守長安的杜洪、張琚也非泛泛之輩,是當?shù)氐拇笫孔澹幸槐姾缽姄碜o。
王猛也嘆息一聲,“苻洪入關(guān),五年便可崛起,卻橫遭變故!
“苻氏一門已然凋敝,近聞江東將欲北伐,桓溫之才不在苻洪之下,不如等待數(shù)月!
薛強祖父薛興、父薛濤為晉之縣公,皆有謚號,對江東忠心耿耿,自然希望好友能投奔朝廷,而不是為胡人所用。
王猛望向東面,目光卻被莽莽群山所阻,忽然想起那座黑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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