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細作送回的消息越來越多。
趙主石遵召集各地藩王,義陽王石鑒、樂平王石苞、汝陰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皆被召回鄴城。
石苞造反不成,石遵卻沒有殺他。
石閔將部署在黎陽的周成軍調(diào)回鄴城。
此外,蒲氏全部改姓為苻,細作還打探到他們派人南下江東。
常煒道:“河北大亂近在眼前!”
家眷取回后,他對黑云山也就死心塌地了。
前段時間,李農(nóng)厚著臉皮派人來索要,不過陳留上下沒人搭理,李躍在山陽鍛造,更沒空接見他們,耗了七八天,只能灰溜溜的離去。
李躍道:“我派人去枋頭,探一探蒲……苻洪的虛實如何?”
兩邊至今還算盟友,苻洪這架勢明顯是要弄一場大的,提前有個準備也好。
常煒笑了一聲,“苻洪城府深重,若愿意告知,早就派人來了,既然沒有派人來,則其并不想讓都督知曉,若不出屬下所料,十日之內(nèi),河北必有劇變。”
李農(nóng)搞出的驅(qū)狼吞虎之策,雖然沒有成功,但還是在兩邊留下了一根刺。
苻洪如此謹慎,肯定也在防著黑云軍。
“何以知之?”李躍對苻洪興趣不大。
他的目標是關(guān)中,自己的目標是中原,沒有利益沖突。
“石遵召石鑒、石苞、石琨、石昭等人,定是為了對付石閔,石閔一養(yǎng)奴獨攬內(nèi)外大權(quán),羯人如何能心服?非但石閔,石遵得位不正,必有大禍!
第二百零六章 圖謀
鄴城,太武殿。
皇太后鄭櫻桃、義陽王石鑒和樂平王石苞、汝陰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齊聚一殿商議著大事。
石閔與石遵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
為了籠絡(luò)人心,石閔仿效石虎恩寵龍騰中郎,將麾下的六七千高力禁衛(wèi)全部升為殿中員外將軍,賜爵為關(guān)外侯,又將宮女隨意賞賜給他們。
壓根就沒把石遵這個皇帝放在眼中。
一開始石遵還是相信石閔的,對王鸞、孟準等人的勸諫置若罔聞,畢竟兩人親密的猶如父子。
但架不住眾口鑠金,加上石閔的行為越來越猖獗,終于引起石遵的忌憚。
而到了這個時候,石遵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支可用的人馬都沒有。
石閔牢牢捏著鄴城兵權(quán),石遵只能向他的兄弟們借力。
“當(dāng)初陛下就不該用棘奴。”在場數(shù)人,除了鄭太后,也就石苞最年長。
棘意為荊刺,石閔的桀驁不馴,是從骨子里帶出來的,所以石虎才會給他取個棘奴的小名。
“前事勿言,今日商議如何除去棘奴!”石遵瞥了他一眼,不用石閔,他能登上皇位?
鄴城“國人”一大半都心向石斌,所以石遵立其子石衍為太子。
“棘奴勇猛無敵,若事不利只恐反為其所害。”石琨憂慮道。
石氏親王中還有一人沒來,便是石琨的親弟弟石祗,手握數(shù)萬強軍,鎮(zhèn)守襄國。
石苞輕哼一聲,“呵,一杯鴆酒足矣,棘奴再勇猛,又能如何,陛下瞻前顧后,若是走漏消息,只怕為禍更甚,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
石遵眼神閃爍起來,始終無法決斷,一是忌憚石閔的勇猛,二來,石閔若是沒了,他這個沒有兵權(quán)的皇帝,怎么對付他這些手握幾萬大軍,虎視眈眈的兄弟們?
這時坐在上位的太后鄭櫻桃看出幾人并不齊心,長嘆一聲,“洛陽回師,無棘奴豈有今日!小驕縱之,不可妄殺也!
“太后、陛下,萬萬不可,棘奴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人盡皆知,今若不除他,則他必謀陛下!”石苞苦口婆心的勸諫。
但他帶罪之身,手中的關(guān)中精銳喪于梁犢之手。
石遵掃了一眼石琨、石昭,在場之人,他二人兵權(quán)最重,實力最強,卻一言不發(fā),明顯是不想趟這渾水。
望了一眼鄭櫻桃,她卻無奈的搖搖頭。
石鑒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覺察出殿中氣氛微妙,便尋了個借口外出。
殿外墻角,一名宦官在陰影中等候多時。
兩人耳語幾句之后,宦官立刻出宮,策馬直奔大都督府,拜在石閔面前,“今日陛下與諸位親王商議謀害大都督之事!
“知道了!笔h卻并未表現(xiàn)的多驚訝。
幾位親王入朝,如此大的事,石閔自然不會不知道。
鄴城早在他掌控之中。
石遵猜忌石閔,而石閔早就蠢蠢欲動了。
每每想起當(dāng)日起兵時石遵說過的話,石閔心中的火苗就抑制不住的撲騰的。
汝當(dāng)努力,事成,當(dāng)以汝為太子!
也正是石遵的話,滋生了石閔的野心。
王簡取了一袋金子,遞給宦官,“多謝中使,煩請回稟義陽王殿下,心意大都督已經(jīng)知曉,還請敬候佳音!
宦官眉開眼笑而去。
石閔恨聲道:“今日之事,非是某無義,而是皇帝言而無信!”
王簡心平氣和道:“大都督手握內(nèi)外大權(quán),忌恨之人不知凡幾,自古權(quán)臣只有兩條路!
“哪兩條?”
“要么成大事,要么夷族!蓖鹾喴詷O其平淡的語氣說出這些話。
石閔臉上神色一僵,但很快就舒展開,“汝所言極是!”
王簡道:“如此大事,不妨與司空一同謀劃!
“哼,李農(nóng)一向?qū)κ现倚墓⒐,豈會助我?若他得知,必泄露出去!币惶崞鹄钷r(nóng),石閔火氣不知不覺就上來了。
以前還司空司空的稱呼,如今直呼其名。
王簡勸道:“此事最好將司空架在前面,沒有他的聲望,大都督很難取得朝堂上的支持!
“那就事不宜遲,吾今日動手,周成何在?”石閔擼起袖子,拍案而起,說動手就動手,沒有毫遲疑。
“末將在!”周成昂然而入。
石閔一身常服,腰懸長劍,只帶著十幾人便奔向司空府。
周成則帶著百余親衛(wèi)奔向右衛(wèi)將軍王泰府。
此人手上控制著一支千人巴人禁衛(wèi),是鄴城中唯一不受石閔控制的力量。
而此時李農(nóng)也早已收到各種風(fēng)聲,知道鄴城形勢不妙,大白天的緊閉大門。
不過一道門顯然擋不住石閔,直接被親衛(wèi)撞開。
門后百余家丁手持刀棍,但在石閔的一身煞氣面前,無人敢動,沒有任何遲疑,石閔直接走了過去,視家丁們?nèi)鐭o物。
家丁們卻步步后退。
到了此刻,李農(nóng)不得不出來,石遵想干什么,石閔想干什么,他全都一清二楚。
他并非一個有野心之人,只想安享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但風(fēng)浪卻把他推到了前面。
“司空好生清閑!笔h停下腳步。
“大都督請!”李農(nóng)一揮手,家丁們退下。
石閔也將親衛(wèi)留在外面,孤身而入。
“大都督所為何事?”兩人對席而坐。
“當(dāng)然是為大事而來,皇帝召集諸王入鄴,其意定在你我,司空意下如何?”都闖入他府中了,還能如何?
李農(nóng)神色難看起來,盯著石閔。
石閔也盯著他,目光絲毫不退讓。
不知何時,一縷寒風(fēng)自外而入,掀動屋內(nèi)的紗幔,屋內(nèi)也升起一股寒意。
李農(nóng)額角微微抖動著,“先帝對你我有大恩,焉能如此?”
“先帝若在,你我都是大趙的好臣子,但先帝不在了,這北國的江山社稷,終究要有人收拾,皇帝背信棄義,今欲害我,莫非我束手待斃爾?”
“事若成,都督將如何?”
石閔卻笑了一聲,“司空可繼續(xù)安享榮華富貴!
李農(nóng)遲疑的毛病又犯了。
不料石閔臉色忽變,“此乃生死存亡之事也,司空不與吾同列,便是吾之仇敵也!”
寒風(fēng)忽然吹開門,紗幔劇烈的搖晃起來。
仿佛殺氣瞬間就灌滿了屋子。
沒人能在石閔怒氣前維持鎮(zhèn)定,連羯趙軍中的宿將都深懼之。
李農(nóng)閉上眼,緩緩點頭……
第二百零七章 弒
一群寒鴉從南臺上空飛過,飛向南邊更遙遠的天邊。
南臺本名金虎臺,魏武擊敗袁氏,修建了銅雀、金虎、冰井三臺,后為避石虎之諱,改稱金鳳臺,因在銅雀臺之南,亦被稱為南臺。
石閔一眼不眨的望著漸漸遠去的黑鴉,呼嘯的北風(fēng)掀起他猩紅色的披風(fēng)。
李農(nóng)、王泰二人臉色陰沉,石鑒卻滿臉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
“大都督……”周成低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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