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愛擦掉眼淚,明知道杜江說的是事實(shí),但還是無法接受。
明明之前那么親的母子,現(xiàn)在卻變得這么冷漠生分。
中午的飯桌上氛圍并不好,沈愛一直低著頭,杜江跟陸聿聊著原市的事,杜良時(shí)不時(shí)的看一眼陸聿,姜念能看出杜良憋著氣,看陸聿的目光帶著怒氣和不善,她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低著頭沉默不語的沈愛,忽然間覺得她有點(diǎn)過于自私了。
飯正吃的好好的,杜良倏地摔掉筷子,一根筷子蹦到陸聿跟前,差點(diǎn)戳到他眼睛。!
第106章
杜良摔的突然,杜江和沈愛都沒反應(yīng)過來。
陸聿冷沉著臉沒說話,倒是姜念先坐不住了,端起還有些燙的奶茶潑在杜良臉上,看著杜良驚叫了一聲,又看著沈愛急忙站起來給杜良擦臉上的咸奶茶,姜念淡定的放下碗,目光譏諷的盯著沈愛,說了一句:“嬸子心疼杜良了?”
沈愛給杜良擦臉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姜念,又下意識的看向陸聿的反應(yīng),陸聿眉目低斂,臉色冷漠平靜,實(shí)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反倒是姜念臉上的嘲諷看的她眼睛刺疼。
她明明沒做什么,陸聿的媳婦為什么這么看她?
沈愛皺了皺眉,低聲道:“杜良還小,不懂事,筷子也沒傷到陸聿,倒是那奶茶剛從壺里倒出來的,有點(diǎn)燙!
“如果筷子傷到陸聿了呢?戳瞎了他的眼睛你會心疼嗎?不!你不會心疼,你要是心疼他,十八年前就不會拋棄他一走了之!”
姜念冷冷看著沈愛一下子僵住的臉,一字一句的繼續(xù)戳著她不愿意面對的事實(shí):“如果十八年前他遇到的不是許家人,而是自私又滿肚子壞水的另一家人,你有沒有想過他這輩子就毀了?你從來就沒想過一個(gè)十歲的孩子將來該怎么活下去,你想的只有你自己!”
陸聿沉默著始終沒說話,也沒阻攔姜念。
桌上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杜江搓了搓臉,想要插話,又被姜念的話堵住了:“陸聿來時(shí)跟我說過,他來這里只是想親口問你一句話,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拋棄他,但他現(xiàn)在不想問了,因?yàn)橐呀?jīng)沒有必要了!”
沈愛臉色一變,看著神色冷漠的陸聿,嗚咽著哭出聲來,她以為小聿這一趟過來會認(rèn)她這個(gè)娘,會跟她和好如初,沒想到他來這一趟只是問這句話:“小聿,是娘對不起你,娘錯(cuò)了!
杜良被咸奶茶燙的臉有點(diǎn)難受,剛用涼水沖了沖臉,也窩了一肚子火氣,跑過來就沖著姜念就吼:“我娘就算有錯(cuò)也輪不到你教訓(xùn),你算什么東西,對她——”話沒說完就被一記拳頭打的倒在地上,陸聿站在姜念邊上,握住她的手,目光冷厲的盯著狼狽的擦著嘴角血跡的杜良,冷聲道:“她是我陸聿的妻子,你算什么的東西,對她指手畫腳!”
姜念一瞬間覺得解氣多了。
杜良被打,沈愛心疼了,她跑過去扶起杜良,杜良被打的腦子有點(diǎn)懵,回過神來想跟陸聿算賬,被豁然起身的杜江打了一巴掌,杜良捂著臉氣道:“爹,你打我干嘛?是他先跟我動手的!”
他扯著嗓子喊,指著陸聿的手抖的厲害,十幾歲的孩子此時(shí)完全展現(xiàn)了什么是孩子氣。
“那也是你挑起的事,活該挨揍!”
杜江踢開凳子,朝杜良后脖子又重重打了一巴掌:“大人的事輪不到你個(gè)小娃子插手,給我滾出去反省去!”
說完揪著杜良的后領(lǐng)子把他拖出去,沈愛想管,被杜江止。骸澳悴挥霉芩!
“小聿!
沈愛眼睛哭的紅紅的,眼角還掛著淚,她看向
陸聿,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么。
陸聿移開目光,冷漠道:“我吃飽了!
說完?duì)恐畹氖肿叱鋈,姜念臨出門前看了眼沈愛,她捏袖擦眼淚,活生生一副被所有人拋棄的可憐樣,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見這一幕,還以為她和陸聿把她欺負(fù)了。
兩人路過家門口時(shí),看見杜江踹了杜良好幾腳,屁股和后背都是腳印,見陸聿和姜念出來杜江才作罷,問他們:“你們?nèi)ツ模俊?br />
陸聿道:“出去走走。”
姜念看著杜江有些滄桑的臉,說道:“杜叔,我們一會就回來。”
杜江道:“別走太遠(yuǎn)了,下午有大風(fēng)!
姜念道:“好!
她和陸聿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個(gè)小時(shí)才回去,在屋外碰見沈愛時(shí),兩人都沒說話。
一直到晚上杜良都沒回來,杜江也沒提起他,晚上的飯桌上擺了一條魚,沈愛應(yīng)該是哭了一下午,眼睛紅紅的,姜念自顧自的吃飯,不曾抬頭看她一眼,倒是沈愛抬了好幾次頭看陸聿,見陸聿低垂著眸安靜的吃飯,她猶豫了一會才伸筷子給陸聿和姜念一人夾了一塊魚肉,面對兩人的目光,聲音有些啞著說:“吃點(diǎn)魚肉!
“謝謝嬸子!
姜念叫‘嬸子’時(shí)咬的極重,察覺到陸聿看過來的目光,她抿嘴笑了下。
杜江笑道:“多吃點(diǎn),新疆的魚很好吃!
沈愛聽著姜念的稱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看了眼姜念,張了張嘴沒說話,然后看向陸聿,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陸聿把魚肉夾出來:“我不吃魚肉!
沈愛眼里的期待一下子碎裂,她僵硬著臉低下頭,杜江說:“沒事,我還炒了兩個(gè)菜,不吃魚肉吃點(diǎn)別的!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杜江去大隊(duì)借馬車,姜念從包里取出一百塊錢壓在暖瓶下,對陸聿說:“這是還杜叔的招待我們的情,從今以后我們不欠他們什么了!
陸聿頷首:“嗯。”
沒一會杜江駕著馬車回來了,沈愛在車板上鋪了干凈暖和的被褥,對陸聿和姜念說:“你們躺在這暖和點(diǎn)。”說完把手里的布袋遞向陸聿:“我給你做了一件棉衣,你帶回去穿!
姜念先一步接過沈愛手里的布袋,迎上沈愛看過來的眼神,說道:“嬸子十八年都沒見過陸聿了,一定不知道陸聿身高的尺寸,這件衣服你留著給杜良穿吧,陸聿的衣服我給做了一柜子,夠他每天換著穿了!
說完把布袋又塞進(jìn)沈愛手里。
沈愛臉色一僵,怔愣的看著手里的布袋,又抬頭看了眼姜念,最后紅著眼看向陸聿,陸聿移開目光,冷漠道:“我有衣服!
杜江看了眼沈愛,對陸聿說:“走吧!
“嗯!
陸聿扶著姜念坐上馬車,在馬車緩緩行駛時(shí),他才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的沈愛,從來到走,他始終沒叫出那一聲‘娘’,十八年前是他站在門外看著她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十八年后,他們的身份調(diào)換了。
沈愛一直望
著馬車上的那道身影,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她都沒聽見期盼中的那一聲稱呼,她在門外站了很久,杜良從大隊(duì)那邊回來,勸她進(jìn)去,她搖搖頭還想在外面站一會,杜良嘆了一聲先進(jìn)屋了,沒一會又從屋里跑出來,手里拿著一百塊錢,臉色有些復(fù)雜:“娘,這是他們留下的!
沈愛看到杜良手里的錢震驚的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哭紅了眼眶,她接過錢,難受的說不出話,好一會才緩過神,嘴唇抖了抖,對杜良說:“快、快追你爹,把這些錢還給你大哥。”
杜良攥緊錢快步追上去,馬車跑的很快,等杜良追過去已經(jīng)看不見殘影了。
因?yàn)橐s晚上七點(diǎn)的火車,杜江趕馬車很快,正好趕在六點(diǎn)到了火車站,姜念這一路被顛的渾身骨頭難受,陸聿將她抱下馬車,對杜江說:“杜叔,我們走了!
姜念也擺了擺手:“杜叔,這一路辛苦您了,我們先回去了!
杜江笑道:“不辛苦,你們快進(jìn)去吧,不然一會趕不上火車了!
陸聿頷首,牽著姜念走向火車站,杜江牽著馬車望著他們走遠(yuǎn)的背影,等他們進(jìn)去后才低下頭,抹了抹臉上的沙土,坐在車板上點(diǎn)了根煙抽了兩口,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著挺大的一個(gè)中年男人身上透著一股子滄桑和落寞。
火車站里的人不多,陸聿很快買上票就牽著姜念往候車室走,經(jīng)過玻璃窗戶時(shí)看到杜江還在外面坐著,姜念見杜江吸完一根煙又續(xù)上一根,耳邊傳來陸聿的略微沙啞的聲音:“她隱瞞了杜叔十八年!
姜念怔住,錯(cuò)愕抬起頭看陸聿,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你……”她難以置信的頓了下:“杜叔這十八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陸聿收回目光,平靜的“嗯”了一聲。
姜念:……
想到之前在馬車上陸聿問杜叔,當(dāng)初跟沈愛在一起時(shí)知道他的存在嗎,杜叔說知道,那時(shí)她心里其實(shí)是替陸聿難受,替陸聿怨恨他們,兩人為了在一起丟下年幼的他,這么多年也不知道來找他,且不說杜叔的立場,就沈愛這個(gè)母親就做的很失敗。
眼下聽了陸聿的話,姜念只覺得沈愛更加不配當(dāng)陸聿的母親。
想到這兩天沈愛面對陸聿時(shí)的愧疚和悔恨,她忽然間覺得沈愛虛偽至極,她這一生對不起三個(gè)男人,一是陸聿的生父,為了活下去利用他,生下他的孩子后又棄之不顧,二是杜江,隱瞞她的過去,不知道她懷著怎樣的心里跟杜江生活了十幾年,不知道她面對杜良時(shí),是否想過孤苦無依的陸聿?
三是對不起陸聿,生而不養(yǎng),拋棄十幾年不聞不問,等他長大成人了又想讓陸聿喊她一聲娘。
她憑什么?
如果當(dāng)年陸聿遇上的不是許成父子,如果他……那時(shí)死了,沈愛可曾想過這些?
姜念覺得她一定沒想過,那么自私的一個(gè)人,想到的永遠(yuǎn)只有自己。
上了火車后,姜念晚上害怕,陸聿抱著她睡,兩人擠在一張窄小的臥鋪上,姜念枕在陸聿的臂彎,用力抱著男人勁瘦有力的腰身,聲音里滿是心疼:“陸聿,你想吃什么?回家了我給你做!
陸聿揉了揉姜念的后頸,在她發(fā)間親了下:“還是雜醬面!
姜念笑道:“好,我回家了給你做一大鍋!
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來,聽到頭頂傳來的低笑聲,姜念抬起頭就撞上陸聿浸滿笑意的眉眼,這兩天在這邊她就沒見陸聿露出真心的笑意,陸聿用下顎蹭了蹭姜念光潔的額頭:“傻了?”
姜念眼睛一紅,眼淚也控制不住的流出來,她抿了抿唇,哽咽道:“我心疼你!
“陸聿,我心疼你。”
姜念直面的說出自己的感受,她慶幸寫這本書的作者給陸聿安排的是許家,面對的是那對忠誠善心的許家父子。
陸聿親了親姜念的眼角,低聲道:“沒事,都過去了!
見姜念哭的更厲害,陸聿又笑了下,捏了捏她后頸的軟肉,在她耳邊說:“我現(xiàn)在有你,將來還有我們的孩子!
姜念頻頻點(diǎn)頭:“嗯!
火車趕了四天才到達(dá)原市,兩人坐上車趕回部隊(duì),陸聿把今年一年的假期都用在過年這些天了,今年周日他也不能休息,一到部隊(duì)就要去團(tuán)里報(bào)道,他先把姜念送回家,行李放好才轉(zhuǎn)身離開。
何月住在對門,聽見對門的聲音跑出來,正好跟陸聿撞個(gè)正著,陸聿點(diǎn)了下頭:“何嫂子!
何月笑道:“剛回來?”
陸聿:“嗯”續(xù)道:“姜念在家里!
何月高興的進(jìn)屋找姜念,和她說起這些天家屬樓里的趣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八卦,沒一會方夏和方國回來何月就趕回家做飯了,下午的時(shí)候關(guān)露和岳巧過來了,關(guān)露偏瘦,肚子也小一點(diǎn),倒是岳巧有些夸張了,肚子很大,走個(gè)路都得扶著肚子,看的姜念都有些害怕,偏偏岳巧還說她上下樓還挺利索的,不信現(xiàn)在就給她走一圈。
姜念:……
她止住岳巧:“我相信!
生怕說晚一步岳巧真走一圈。
岳巧說蘭嫂子和田嫂子都說她肚子里懷了兩個(gè),只是不知道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了。
兩人在姜念這坐了一下午,天麻麻黑時(shí)雷營長來敲門,朝姜念打了個(gè)招呼后才說:“我來接小巧!
姜念和關(guān)露默契的笑了,岳巧還有些不好意思,嘴上罵了雷營長兩句,岳巧走了一會關(guān)露也回去了,姜念晚上做的雜醬面,一直到很晚陸聿都沒回來,第二天一早姜念起來時(shí)摸了下床邊,是涼的。
難道他一晚上沒回來?
姜念穿好衣服走出去,看見外間桌上放著飯菜,盤子下壓了一張字條。
——我先去忙了,起來把早飯吃了。
姜念抿嘴一笑,洗漱完坐在桌前把早飯吃了,正準(zhǔn)備去廚房洗鍋碗,就聽見敲門的聲音,來人是部隊(duì)外的警備員,說道:“姜同志,外面有人找你,說是國營繡莊的葛主任,找你有急事!
這是葛梅第一次這么著急來部隊(duì)找她,姜念放下碗就跟警備員跑出去。!
第107章
姜念跑出部隊(duì),看見葛梅穿著厚衣服,雙手插在兜里往部隊(duì)里面瞧,看見她后,伸出雙手跑過來:“姜念,你可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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