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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梅的笑有些苦澀:“咱兩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很聰明,有些事一眼就能看透!

  姜念其實有點虛,她對這些事比較敏銳,可對感情的事的確有點遲鈍,尤其是面對陸聿,如果那次在醫(yī)院不是陸聿主動說了一切,她或許到現(xiàn)在對陸聿的感覺還是懵懵懂懂的。

  她笑了笑,說:“那個賈圓對我敵意很大!

  葛梅嘆了聲:“不止對你敵意大,對我也是一樣,咱們那邊比不上原市這邊,大家雖然都是同志,但繡娘的地位還是比我這個主任份量重,主任沒了可以再找作風(fēng)好、本領(lǐng)強的人繼續(xù)任職,但繡娘就不同了,繡娘難找,繡工極好的繡娘更是可遇不可求,原市的國營繡莊已經(jīng)逐漸在和海外合作了,雖然還不是大規(guī)模的,但看眼下的形勢,估計過不了幾年就要大規(guī)模的合作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繡娘都是國營繡莊里不可或缺的人才,而我這個主任都要看繡娘同志的幾分臉色辦事!

  姜念看向葛梅,半年時間沒見,葛梅的白頭發(fā)比半年前多了,氣色也不如半年前,整個人明顯憔悴了許多。

  葛梅轉(zhuǎn)頭看向姜念:“姜念,抱歉,我也不希望把你推到風(fēng)尖浪口,但我現(xiàn)在唯一的底氣就是你了,只要你的繡圖能壓董淑一頭,我就能在繡莊爭一口氣,她們也不敢再低看你,在繡莊是靠實力說話的,以你的繡功,我相信會讓她們所有人另眼相看的!

  她朝姜念伸出手,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的面容雖然已顯老態(tài),但一雙眼睛卻堅定無比:“我們共同克服困難往前走!

  姜念伸手握住葛梅的手,笑道:“我既然是葛姐的底牌,那就會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去做好這件事,不會讓你短了這口氣!

  這是還葛梅的人情,為葛梅爭一口氣,同時也在為她自己爭一口氣。

  這個國營繡莊和之前的規(guī)模不同,那個只是小打小鬧的混日子,而原市這家繡莊卻是實打?qū)嵉难晷蕊L(fēng)。

  姜念和葛梅在外面轉(zhuǎn)了一會,聽葛梅大致說了下繡莊里幾個人的

  背景,說了一會就回去了。

  葛梅去紡織廠看看繡布,姜念回到繡莊,推開門便聽見蘇娜的聲音:“姜同志,你回來了!

  姜念笑道:“嗯!

  現(xiàn)在天還冷著,繡莊里燒著爐子,姜念在爐子上烤了烤火,聽著隔間里傳來賈圓的聲音:“也不知道是騾子是馬就敢拉出來遛,到時候把繡圖繡砸了,她這個主任也可以滾蛋了!

  董淑說:“就是,一來就把這么重要的繡圖交給她,葛主任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們,我倒要看看這個姜念的繡功有多厲害,別到時候葛主任哭都沒地方哭去!

  范珊說道:“我看那個繡娘挺年輕的,繡功真有那么好?能和余姐和董姐比?”

  要說這繡莊里,繡功最好的兩個年長者就是余霞和董淑了,余霞今年剛過五十,是繡莊里最年長的,也是繡功最好的,董淑比余霞小幾歲,繡功和余霞是兩種風(fēng)格,身上的棱角也比余霞要鋒利一些,剛才和葛梅的談話中,姜念了解到,繡莊里最不服葛梅的就是董淑和賈圓。

  董淑的性子就好比尖銳的石角,碰不得。

  而余霞就像是裹著棉花的尖銳石角,別看表面和和氣氣的,實則心氣比董淑還高,只不過她不顯露于面而已,而這里面比較刺的還是賈圓,回來的路上,葛梅向她透露,賈圓是紡織廠副主任的兒媳婦,仗著自己婆家有錢有地位,沒少在紡織廠和繡莊耀武揚威。

  姜念想到了小人得志,用來形容賈圓挺合適。

  蘇娜看了眼姜念,見姜念只是安靜的站在爐子邊烤火,好像對里面的聲音并沒有太多的情緒,她看的太專注,以至于姜念抬頭看向她時她才堪堪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姜念朝她輕輕點頭,璀亮的眼睛里也浸了些笑意。

  她知道董淑幾個人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在她進(jìn)來后蘇娜給她打招呼,幾個人聽見了。

  隔間里偶爾還會有賈圓的聲音,姜念懶得理會,也沒放在心上,等雙手烤暖和了,這才轉(zhuǎn)身走進(jìn)隔間,范珊和舒雪抬頭看了眼姜念,笑了下沒說話,賈圓冷哼一聲:“我真想不明白葛主任怎么會讓你來繡莊?估計又是葛主任的親戚,走后門進(jìn)來的吧?”

  董淑接了話茬:“咱們繡莊是靠實力說話的,就算走后門進(jìn)來了,沒有實力照樣滾蛋!

  余霞說了一句:“好了,大家都是在一個繡莊的,都和氣一點!闭f完對姜念說:“她們說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畢竟你一來就接了海外的這副繡圖,她們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你就拿出你的真本事讓她們看看!

  姜念看了眼余霞,余霞臉上掛著笑,可她沒有錯過余霞眼底劃過的譏諷。

  葛梅說的一點也沒錯,余霞就是包著棉花的銳角,綿柔的話里藏著尖銳,不僅當(dāng)了個和事佬,還把她架到半空,等著的看她墜地的好戲。

  比起余霞,姜念反倒喜歡跟董淑打交道,至少董淑這個人是有話直說,心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

  姜念笑道:“既然余姐都這么

  說了,那我刺繡的時候,可得拼盡全力了,總不能辜負(fù)了余姐這番好意的提醒!

  余霞點點頭,沒再搭理姜念,低頭繼續(xù)刺繡。

  董淑和賈圓看了眼姜念,只覺得好笑。

  還拼盡全力?

  她看著年紀(jì)輕輕的,繡功再好又能好到哪里?還能比得過余霞?

  挨著墻放著一個閑置的繡架,姜念把它拉到窗角的位置,挨著舒雪邊上坐著,蘇娜從外間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張精致的繡布交給姜念,然后又出去取了圖紙進(jìn)來,說:“姜同志,你要繡的是這副。”

  “謝謝!

  姜念接過圖紙,熟練的把繡布固定在繡架上,然后把絲線捋好規(guī)整,將圖紙鋪平在腿上安靜的看著,一看就是好久,旁邊的舒雪連著看了她好幾眼,姜念轉(zhuǎn)頭朝她笑了下。

  舒雪臉色頓了下,低聲問:“你還不繡嗎?”

  她看了都快一個小時了。

  賈圓坐在姜念前面,聞言扭頭看了眼姜念,冷笑道:“肯定不知道從哪下手唄,她磨蹭的這一個小時里我一朵花都繡出來了。”

  范珊坐在舒雪旁邊,也看了眼姜念。

  對于賈圓的嘲諷姜念置之不理,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賈圓卻覺得姜念是氣短理虧,頓時看笑話的心思更重了。

  董淑和余霞也扭頭看了眼,見姜念低頭看著腿上鋪展的圖紙,幾縷劉海零零散散的垂落,在雪白的肌膚上錯落著細(xì)密的暗影,還沒開始繡圖,那架勢擺的倒是足足的。

  姜念這一坐就坐到了中午的飯點,賈圓見姜念一直沒動針,又開始諷刺:“都坐了半上午了,怎么還沒下針?是不是不知道從哪下針?要不要我教你?”

  范珊說了句:“賈姐,咱們吃飯去吧!

  賈圓沒理范珊,看著姜念又說:“等吃完飯,你是不是又要坐一下午?”

  姜念終于有了反應(yīng),她疊好圖紙,起身的時候瞥了眼賈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說完越過她就走了,出去時問蘇娜:“我飯盒在你這嗎?”

  蘇娜點頭:“在的,葛姐昨天交給我了!

  “姜念,你再說一遍!”

  賈圓吼了一句,作勢要追出去還想再諷刺姜念解解氣,沒成想姜念的聲音從隔間外傳進(jìn)來:“賈圓,別讓我去主任那舉報你尋釁滋事,故意針對新來的同志,有嚴(yán)重個人斗爭作風(fēng)!

  賈圓一聽,頓時更來氣了,她用力掀開隔間門簾,眼珠子瞪得圓圓的盯著姜念:“你有本事就去告啊,真以為我怕你?等主任來了問一問情況,誰能證明我搞個人斗爭?”

  說完還高抬了下巴,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姜念知道賈圓仗著自己婆家的身份囂張慣了,也仗著自己繡娘的身份不把葛梅放在眼里,她本來想著忍一忍算了,但現(xiàn)在卻很想殺一殺賈圓囂張的氣焰。

  她接過蘇娜遞來的飯盒:“告你很簡單,我會找上面的領(lǐng)導(dǎo)反應(yīng)你的個人作風(fēng),我相信領(lǐng)導(dǎo)們不會只問咱們

  繡莊的人,和咱們繡莊來往頻繁的紡織廠也會詢問一下你平日里的作風(fēng)情況!

  看著賈圓逐漸僵硬的臉色,姜念續(xù)道:“就算在咱們繡莊問不出什么,可在那么大的紡織廠里能不能問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你要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那我可得再往上告你了,告你一個繡娘,本事大到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我相信咱們的領(lǐng)導(dǎo)會嚴(yán)厲徹查,揪出在國營工廠里的害群之馬,糾正不良風(fēng)氣!

  繡莊里的幾個人都愣了一下,誰都沒想到新來的人嘴皮子這么厲害。

  而且句句都在點上。

  賈圓平時就仗著婆家的身份,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先不說能不能在繡莊問出什么,只要去紡織廠里細(xì)細(xì)查問一下,平日里對賈圓婆家一家有怨言的肯定會跳出來,到時候不止賈圓被批評,還會連累婆家。

  這樣一來,賈圓在婆家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賈圓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明明火氣都快溢出胸腔了,愣是不敢再嗆姜念一句。

  姜念這一舉不止讓賈圓消停了,還讓董淑也收斂了一些。

  葛梅畢竟是主任,為人處事上不能像她這樣隨心一些,她要是惹了賈圓,保不齊賈圓要聯(lián)合幾個人給上面寫舉報信舉報葛梅,就算葛梅沒做什么,但還是會受影響。

  姜念可算知道葛梅這半年有多不容易了。

  也難怪這半年葛梅給她打過幾次電話,話里話外都想讓她來原市發(fā)展。

  姜念拿著飯盒去了紡織廠的食堂,吃飯的功夫看見不遠(yuǎn)處的條凳上坐著三個人,一個是賈圓,年齡大點的應(yīng)該是賈圓的婆婆,旁邊的男人應(yīng)該是她丈夫,眼前倏然一暗,姜念收回視線,看到坐在對面的葛梅。

  她笑了下:“你忙完了?”

  葛梅臉上有些疲憊:“差不多了!

  說完喝了一口面湯,然后看向姜念,疲憊的眉眼里有了笑意:“中午的事蘇娜給我說了。”

  姜念問了一句:“蘇娜怎么樣?”

  葛梅明白她的意思:“挺好的,幫我減輕了不少負(fù)擔(dān)。”她看著姜念,把盤子里的肉嫁給她:“姜念,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認(rèn)識你!

  姜念看著盤子里的肉,抿嘴笑了下:“你夾給我,那我可不客氣了!

  葛梅反而更高興了:“快吃吧!

  葛梅吃過飯就走了,和姜念沒有多待,畢竟她們兩待一起時間久了會被人詬病,姜念也離開紡織廠回到繡莊,等她開始穿針引線時,其她幾個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

  舒雪坐在邊上,見姜念手法熟練,前后針腳都是難得的好針法,疑惑了一上午的心思終于歇下了,又好奇問:“你不用再看圖紙嗎?”

  姜念笑道:“圖紙已經(jīng)記在我腦子里了!

  舒雪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坐了一上午就是專門在記圖紙?”

  姜念輕輕點頭:“嗯!

  舒雪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低聲問:“你不用再對比下顏色和細(xì)節(jié)嗎?”

  一旁的范珊也聽見了,好奇的偏過頭看姜念,姜念穿過幾針,手法熟練迅速,一看就是老手,可以說比余姐的針法還要嫻熟,董淑她們也扭頭看向姜念,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定格在她的手指上。

  她的手很白,手指纖細(xì)好看,顯得針也秀氣了不少。

  姜念說:“不用。”

  她說的篤定又自信。

  董淑皺了皺眉,視線又在姜念的繡圖上停頓了好一會才轉(zhuǎn)過頭,然后看了眼余霞,就見余霞也在看著姜念的繡圖,于是說道:“記憶力再好也有出差錯的時候,就怕都是假把式!

  余霞笑了下,對姜念說:“你還是多看看繡圖,不能太盲目自信了,萬一繡錯了顏色和圖樣,糟蹋了絲線不說,還把一塊好好的繡布?xì)Я,這可是送到海外那批的繡圖,不能出一點問題!

  姜念回道:“謝謝余姐提醒,我記得呢!

  多余的話再沒說。

  賈圓看著姜念熟練的繡功,只是冷哼了一聲就轉(zhuǎn)過頭做自己的事。

  一下午繡莊里都安安靜靜的,只是其她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看一下姜念的繡圖,尤其是旁邊的舒雪,為了看姜念的繡圖導(dǎo)致走神,針頭扎了好幾次手指。

  姜念抿著嘴忍住笑,沒點出來。

  坐在前面的余霞和董淑期間也扭頭看了眼,見姜念低著頭安靜的刺繡,果真是再沒看一眼圖紙,余霞眉頭皺了皺,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繡圖,只是心思有些復(fù)雜。

  她和董淑眼神交流了一陣,都沒說話。

  倒是賈圓時不時的往后靠一下,挪一下,有好幾次險些碰上姜念的繡圖,就在她還想繼續(xù)時,身后傳來姜念冷冷的的聲音:“我這針不長眼,你可得注意點!

  賈圓正要往后靠的后背僵了一下。

  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去賭,于是冷哼一聲:“我就是伸伸懶腰,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你的繡架了嗎?怎么還威脅人呢?”

  姜念冷笑:“你的腰可真厚,隔那么遠(yuǎn)都能碰到我的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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