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陸聿快速吃完手里的餅,將桌上的碗筷收起來,大步走去灶房,洗完鍋碗便去東邊屋子幫姜念倒洗澡水,他一走進去就聞見皂角的清香,像是蜘蛛網(wǎng)一樣,順著鼻息涌入。
他低著頭,端起洗澡盆走出去。
將水潑在院子里,背對著屋門對姜念說:“呂營長明天回去把鄭紅帶過來,讓她當著全團的面檢討自己犯的錯誤,給嫂嫂道歉!
姜念怔了一下,偏頭看向延伸進屋門口的影子。
過了好一會,屋里傳出一道又輕又低的聲音:“嗯。”
“陸聿……”
姜念喊住要回屋的陸聿,走到屋門前停下,手指局促的抓著門框,見他轉(zhuǎn)過身,她抿了下嘴,說道:“我想了一天,還是覺得醫(yī)院里的那個女同志長得挺好看的,你要不先和她相處相處?”
陸聿:……
他皺了下眉:“我的事嫂嫂就別操心了,天不早了,快睡吧!
看著陸聿頎長高大的背影,姜念泄氣的關(guān)上屋門,靠在門板上,后腦勺在門上磕了磕。
這劇情怎么跟書里面就不一樣呢?
陸聿喜歡的不應該是孫瑩嗎?
她琢磨了好一會,沒琢磨出這些來,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那就是再試一次撞墻,看能不能穿回去。
她轉(zhuǎn)過身走到堅硬的土墻跟前,抬手摸了摸已經(jīng)不疼的額頭,于是微微低頭在墻上碰了碰,感覺到額頭有些疼,正打算咬緊牙一鼓作氣撞上去,倏地又想到陸聿說明天鄭紅要在全團里做深刻檢討,向她道歉。
姜念揉了揉額頭,暫時歇下心思。
要死也得等鄭紅道完歉再死,起碼穿回去后在這個年代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這一刻姜念在心里已經(jīng)認定撞墻肯定能穿回去。
她脫掉鞋子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知了聲漸漸睡過去,一直到第二天的號角聲吹響才睜開眼睛,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她坐起身抻長脖子看向外面,陸聿穿著軍裝往門外走去。
姜念揉了揉昨天摔疼的手臂,穿上衣服開門出去。
早晨的空氣清新好聞,她深深吸一口氣,去井邊打水洗漱,決定今天去趟菜站買點菜給陸聿做一頓豐富的晚餐,正好家里還剩下一些肉,肉菜就做個紅燒肉。
陸聿早飯做的土豆炒肉,煮的稀飯,鍋里還溫了兩個白面饅頭,一看就知道特意給她留的。
姜念吃了一個饅頭,喝了一碗粥,刷完鍋碗就去菜站買菜。
呂營長媳婦今天要做深刻檢討的事已經(jīng)傳遍整個團了。
這個年代沒有電視機,也沒有什么娛樂的活動,稍微有點小熱鬧,大家都恨不得第一個跑過去占個前排位置。
陸聿吃過午飯,把碗筷端進灶房,添水洗碗的功夫,問從外面走進的姜念:“嫂嫂,你待會要去我們團的訓練場嗎?去的話我讓馮嬸子帶你過去!
姜念站在屋門口,局促的揪著衣角,小聲問:“我可以去嗎?”
陸聿似是笑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去,為什么不去?”
他把洗好的碗筷放進柜子里,看向逆著光站在灶房口的姜念:“她要當著全團的面道歉,那要道歉的對象在場才合理!
姜念:……
她發(fā)現(xiàn)陸聿也挺蔫壞的。
陸聿擔心姜念怕去人多的地方,對她道:“嫂嫂跟著馮嬸子就好,我會跟馮嬸子打聲招呼,等鄭紅做完檢討就讓她帶你回來,不在外面多逗留。”
姜念輕輕點頭:“好。”
陸聿走后,姜念把灶房的地掃了掃,又把今天剛買的菜洗干凈,做完這些,馮梅也過來了,一進門就拽著她往外面走:“快快快,已經(jīng)開始了,再晚點我們就看不上熱鬧了!
姜念一聽,放下抹布就跟馮梅走。
從這里到訓練場要十幾分鐘的路程,馮嬸子怕晚了看不上熱鬧,就拉著姜念一路跑,跑到訓練場的時候,鄭紅的檢討已經(jīng)讀到結(jié)尾了。
鄭紅就站在訓練場前面的臺階上,左邊是團里的兵,穿著統(tǒng)一的軍裝,即使太陽再毒辣,他們依舊站的筆直,一個個看向臺階上的鄭紅,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豐富多彩,右邊圍的全是軍嫂和婆婆,還有許多孩子,比起左邊,右邊可謂是熱鬧的很。
“你看她的臉,都臊成猴屁股了,活該!”
馮梅讓姜念去看鄭紅的臉,姜念抿著嘴在心里笑。
鄭紅幾乎把頭埋在胸前,手里的紙都被她捏變形了,一字一句讀著呂營長幫她寫的檢討書,呂營長就站在臺下,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
不過,不用想都知道臉色好看不到哪去。
“我不該在言語上侮辱姜念同志,在這里,我要向姜念同志表示深刻的歉意,姜念同志,對不起!
“哈哈哈哈哈”
“哎喲喂,逗死我了!
“你看她平時走個路都要扭一扭的那樣,這會站在那一本正經(jīng)的,我都不習慣了。”
軍嫂們都在底下說著話,嗓門一個比一個高,鄭紅前幾天用崴腳騙劉營長幫她打飯的事都傳遍了,現(xiàn)在她們看鄭紅的眼神早已沒了先前的和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帶著看笑話、不屑、嘲諷的意思。
軍嫂們有的婆婆也在,幾個婆婆扎堆,竊竊私語著,說劉強和鄭紅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人心里都有貓膩,要是劉強沒有那個意思,就算鄭紅找他幫忙,他也會找借口推掉。
軍嫂們晚上都和自家男人說了,警告他們都離鄭紅遠點,別像劉營長一樣傻乎乎的被騙。
鄭紅的名聲現(xiàn)在可謂是臭名遠揚。
檢討書讀完,鄭紅聽著臺下軍嫂們的嗤笑聲和說話聲,臉色漲紅難看,手指繃得緊緊的,將檢討書的紙頁都扯裂了,她想找呂國生,扭頭就看見剛才站在臺下的呂國生不見了人影。
于是鄭紅捏緊檢討書,轉(zhuǎn)身低著頭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
軍嫂們爆發(fā)出大笑聲,馮梅拽著姜念的手也笑的直不起腰,指著跑遠的鄭紅說:“你看看她那樣,和過街老鼠沒什么兩樣!
姜念也忍不住笑出聲,忽的聽見左邊傳來幾個人的說話聲。
“陸副團他嫂子笑起來真好看!
“我要有這么好看個媳婦就好了!
朱俊看見旁邊幾個人都在看著姜念,哼笑道:“你們就別想了,姜念同志就算要再嫁,也得經(jīng)過陸副團的同意!
后面有個人湊過來插話進去,問那個想娶媳婦的人:“你覺得你能過的了陸副團那一關(guān)嗎?”
那人瞪他一眼:“去你娘的!
“嘿,咋還罵人呢?”
姜念聽到他們的話,鬧了個大紅臉。
馮嬸子轉(zhuǎn)頭瞪過去:“你們再拿陸副團嫂子開玩笑,我可要告訴陸副團,說你們欺負他嫂子。”
“不敢不敢,馮嫂子,我們錯了!”
說完幾個人轉(zhuǎn)身就跑了。
馮梅好笑的拽了拽姜念:“熱鬧看完了,我們也回吧。”.
姜念回到家屬院,和馮梅經(jīng)過劉營長家,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徐燕,看到她們過來,徐燕朝她和馮梅露出一抹笑,聽見院里兩個孩子喊她,她又轉(zhuǎn)身跑回家。
馮梅愣了一下:“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徐燕竟然笑了?”
姜念心里多少理解,這怕是徐燕這兩年來最痛快的一天吧。
姜念回到家,睡了個午覺,起來后看了眼太陽的方位,估摸著快五六點的樣子,她在井邊打了水洗把臉,去灶房開始給陸聿準備豐盛的晚餐。
這或許就是她在這個年代的最后一頓晚餐了。
暮色下沉,家屬院里處處都飄著飯香味。
唯獨姜念院子里的飯菜味最香,勾的人肚子里饞蟲直打轉(zhuǎn)。
宋團長和陸聿走到家門口,宋團長聞了聞從院里飄出來的香味,看向陸聿:“好家伙,自從你嫂子來了以后,你小子的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陸聿笑笑沒說話。
和宋團長分開后,陸聿回到院里,姜念的飯也做好了,她端著菜盤子從灶房出來,第一次沒有躲避的沖陸聿彎唇笑,以往只會低著頭說話的她也是第一次對陸聿歡快道:“吃飯啦!
陸聿打井水的手僵在那,錯愕的看向姜念輕快的跑進灶房,又端著一盤白面饅頭和辣椒炒肉走出來,放在桌上,抬起頭看他不動,秀氣的眉皺了一下:“還愣著做什么?洗手吃飯了。”
陸聿回過神:“嗯。”
他彎腰弓背,用剛打出來的冰冷的井水洗臉,洗完臉又看了眼坐在桌前,雙手托腮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的姜念。
覺得今天的嫂嫂有點反常。
會不會是和鄭紅當著全團的面檢討向她道歉的原因?
陸聿坐在桌前,看著桌上豐富的晚飯,忙了一下午也確實餓了。
這一頓的肉錢和菜錢放在別人家能吃十來天,但陸聿沒說什么,在他這里,只要嫂嫂高興開心,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拿起饅頭咬了一口,先加了一塊鮮嫩多汁的紅燒肉吃進去,視線里看到嫂嫂眼睛晶亮的望著他:“怎么樣?好吃嗎?”
陸聿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吃。”
于是姜念又笑了。
她也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夾了一塊紅燒肉咬在嘴里:“好吃就多吃點!
吃完這頓就沒下頓了。
陸聿眉峰微微皺了皺,垂下眸看著桌上的飯菜,對嫂嫂的反常有些不太適應,她真的是因為鄭紅道歉才這么高興的?
他掀目光再次看向姜念,毫無意外的又對上對方笑彎的眼睛。
陸聿:……
吃完飯洗碗鍋碗,陸聿燒了熱水拎到姜念屋里,倒水的功夫看見她站在一堵墻跟前,盯著墻發(fā)呆。
猶豫了下,問道:“嫂嫂在想什么?”
姜念回過神,看了眼澡盆里的水,水面上倒映著男人冷俊的五官,他微抿著薄唇,眉峰下的黑眸盯著她臉上的神色,似是想要看出什么。
她看著水面上的倒影:“我在想你大哥在那邊會不會孤單!
陸聿眉峰緊皺,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拎著桶出去了。
姜念洗完澡,照舊是陸聿進來將洗澡水倒掉。
她站在屋內(nèi),雙手搭在門框上,看著陸聿走向南邊屋子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門口,姜念才關(guān)上屋門。
她吐了口氣,轉(zhuǎn)身坐在床邊,轉(zhuǎn)頭望著窗外的半輪月光,一直坐到深夜,四周安靜的只剩下蟬鳴叫聲時,姜念才緩慢的站起身,走到一面土墻前,伸手在墻壁上按了按,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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