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憐:“……”雖然樣貌還是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但說出口的話還真是有幾分妖妃的樣子了。
她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的紙上談兵,這廝竟然能夠完全地領會和利用,僅這一點就讓虞憐刮目相看,若是她自個兒,在完全沒有經驗的情況,也不一定能夠像小陳氏一樣混成了宮斗贏家,眼前這個小家碧玉多少是有點宮斗天賦在身的。
虞憐瞇了瞇眼睛,看小陳氏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妖妃,小陳氏害羞地垂眸,“您別這樣看我……”
虞憐:“若是皇城沒破,你的兒子興許將來會當上太子,你也會母儀天下,你恨華極嗎?”
小陳氏嚇得立即磕頭,把頭都磕紅了,“民婦不敢,民婦不敢……我只不過是一介鄉(xiāng)下地主的女兒,從來就沒想過要那般可怕的潑天富貴,且不說我出身低下,皇上即便疼愛我兒,朝中大臣也不會支持我兒當上太子,就算我兒當上太子,我這個出身低下的生母就成了我兒的拖累,到了那時,貴妃和皇后就有理由奪走我兒,我橫豎哪里都不得好,這皇城破了也好,起碼我不用失去孩子。”
虞憐嘆了聲,才知道現(xiàn)實中的宮斗有多殘酷,即便得到了皇帝的寵愛,仍有多重的阻礙,其中出身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八卦完,虞憐讓小陳氏起來說話,小陳氏才拘謹地坐在一旁。
說起了來求虞憐的緣由。
她一開始就從爹口中得知了指點她如何在宮中生存的貴人身份,在皇城被破后,更是下意識逃回家鄉(xiāng),但是她爹已經舉家搬到京城,老家房子也賣了,再說也為了防止有人抓捕她,不敢回家。
無奈之下只能投奔那個教她如何宮斗的貴人了。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個造反破了皇城的男人會是貴人的相公,她更在投奔的時候被帶兵回來接貴人和家人回京享福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被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虞憐問:“皇帝呢?”
與小陳氏一道的男子長相雖然端正卻是平平凡凡,更無半點身為皇帝的氣場,整個人的氣質更偏向于武將侍衛(wèi)的那種扎實,看著可靠,卻并不出眾。
平日與小陳氏相處雖然恩愛,但是更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儼然是在這段關系中把自己處于下位,若是皇帝的話怎么可能這樣?
小陳氏突然冷然一笑:“我把他殺了!
“他帶著我和孩子逃走,路上我親手端了一杯下了毒的水喂他喝下,他連死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他的兒子不是他的血脈!
虞憐:……。!
虞憐接下來聽了一個驚掉她下巴的故事。
原來小陳氏在宮中雖然逆襲成了寵妃,但在這個過程中幾番遭遇驚險,都是一個叫做張獻的侍衛(wèi)救了她,時日久了,兩人日久生情,張獻是皇帝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wèi),她是皇帝的后妃,兩人雖然生情,卻不敢逾越半分。
但有一回小陳氏遭遇暗算,中了□□,不知是皇后還是貴妃下的手,還安排了一個野男人,想拿她個正著。
就在這時,張獻把她救走了,那毒若不解輕則危急女子生育重則危及性命,緊急之下……兩人成就好事。
然后有了娃,后來小陳氏把鍋推到皇帝頭上,這孩子就成了皇帝的兒子。
皇城被破以后,皇帝帶著小陳氏和孩子還有張獻等一干侍衛(wèi)護送下逃命。
在這個過程中陸續(xù)遭遇追殺,身邊那些侍衛(wèi)全沒了,只剩下小陳氏和張獻還有孩子,再后來皇帝不慎受傷,又因為四處躲藏沒地方買藥發(fā)燒,小陳氏就下了毒把他送上黃泉路了。
“那毒本來是打算逃無可逃時用在自己身上的,后來我一想,為什么要用在我自己身上?我把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先送走,我和張獻還有孩子一家三口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哪怕是一時也好!
“皇帝雖然寵我,卻是我百般算計得來的,他自出生便是皇子,后來當上了皇帝,要什么有什么,眼睛只看到了天上,看不到底下身邊的疾苦,旁人只知道我得了皇上寵愛,卻不知道這背地里的辛酸,我遭了算計若沒有證據不能與他訴苦,否則便是挑撥是非,我想當貴妃當皇后,不想遭人欺凌,卻要假裝什么都不想要,才能得來他的一句好女子!
“他來我這過夜,我得感恩戴德,桌山吃的喝的,都是他喜歡的,沒有一樣是我愛的;食潜黄,他帶我逃走,你以為這是喜歡?不過是因為我藥壞了他身子,害他不能生育,我兒成了他日后唯一的指望,才會帶上我們母子!
“只有張獻會細心待我,會體諒我,會處處護我,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對?他走時,我快活得很!從來沒有一刻那樣輕松,那樣感覺有了指望。”
“我兒會說話了,我想讓他叫真正的親爹一聲爹!
虞憐簡直被這離奇曲折的故事震驚到了,足足愣了半晌。
好家伙……她只能說好家伙!
小陳氏仍然是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但虞憐覺得這是個有大心臟的女人!她深感佩服!
“但是……皇帝既然已經被你殺了,華極抓你們干什么?”
小陳氏搖搖頭:“我沒有將這些事告訴那些官兵,我說了他們不會信,只會以為我把皇帝藏起來了!
“您是他們主子的夫人,是現(xiàn)在的皇后娘娘,只有您相信我,您去幫我求情說出真相,他們才會信!
虞憐又一想,也是。誰會信這么離了大譜的事?誰敢信妖妃勾結侍衛(wèi)逃難路上反殺皇帝,且皇帝的血脈不是他的血脈,是人家侍衛(wèi)的,他們才是一家三口?
聽了之后大概會覺得荒謬,然后更加懷疑小陳氏有什么圖謀……
但是虞憐也不能憑小陳氏的一己之言就完全信了,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華極的老婆,如不出意外,大概以后也會是,所以他們是一條船上的隊友,前皇帝的生死自然也間接關系到她的利害。
出了院子,虞憐帶著小陳氏去見華極,她方才和男人鬧了一點小別扭,彼此之間各有各的小心思,但談到正事,卻正兒八經的,把小陳氏的事說了說,跟著提議讓他的兵帶著小陳氏去把狗皇帝埋尸的地點把尸首挖出來看一看,是與不是一目了然。
若到時真如小陳氏所說,只要狗皇帝死了,那孩子也不是狗皇帝的血脈,放了他們一家三口也沒什么。
華極聽完點點頭。
他認真看了虞憐一眼。
那張國色天香的嬌艷臉上不是記憶中在牢里羞辱他時盛氣凌人的樣子,也不是在他靈堂前脆弱倔強的模樣,更不是他回來時面對他時悲傷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她眉眼認真,雙眸清亮,說話冷靜有條理,竹影從前在信中總說的少夫人的模樣,逐漸與眼前的女人重合,變得飽滿生動。
他微微一笑,“都聽你的。”
虞憐奇怪地看他一眼,狗男人剛才是不是看她眼神怪怪的?
還有說什么都聽你的。
小陳氏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還有周圍老太太陳氏等人一副曖昧揶揄的模樣,這個狗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話很容易引起誤會?
第104章 爭取 ◇
◎幾乎干系到虞憐的一生◎
華極派去的兵果真找到了狗皇帝的尸首, 就埋在離上邑村不遠的地兒,確認身份后,將尸首燒了, 把骨灰?guī)Щ貋怼?br />
虞憐親眼看著那個男人眸色暗沉盯著那盒骨灰,冷靜吩咐:“揚了, 喂狗!
“……”挫骨揚灰不亞于如此了。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若只是造反失敗的仇應不至于如此,自古成王敗寇天經地義, 她觀華極行事雖極端,卻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不至于對狗皇帝如此,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隱情?
會不會跟華極突然詐尸逆襲回歸的緣故有關?
虞憐瞇著眼睛思考, 和原著的發(fā)展不同,還逆襲上位, 只有一種可能……反派芯子里換了個人?
像她這般,被穿了?
但假如被人穿了, 又何故對皇帝有這么大仇恨?即便想奪位, 也只能說明這人野心夠大,能力夠強, 并不需要對皇帝有挫骨揚灰之仇。
何況她觀華極言談舉止皎皎如月彬彬有禮,待家人也親近熟稔, 一舉一動都像個純正的古人,完全似了本尊, 也不太可能換了個人。
假如沒換人, 又深恨皇帝, 難道是重生?
思及此, 虞憐心下竄出一股涼氣, 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男人以為是嚇著她了, 忙道:“有事?”
虞憐恍惚地搖搖頭,那張白嫩的小臉煞白煞白的,讓華極真以為吩咐下屬揚了狗皇帝的骨灰嚇著她了,還親自護送她回房,幫她打開房門,掀開被子,讓她好好休息,跟著說要讓人煮一碗安神湯給她喝,虞憐剛才一直恍恍惚惚,直至此時才發(fā)現(xiàn)被男人送進了屋,她恍然搖了搖頭,咬著下唇,小臉蒼白,“不用!
看男人還杵在那,一臉關心。虞憐伸手推了推他,“你出去吧,我歇會兒!
男人靜靜低頭看她,她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惶恐,被他捕捉到了,他喟然長嘆,再如何堅強的女子,總歸是心善的,聽不得挫骨揚灰這樣可怕的事。
他抬起手,本意想拍拍她的肩安撫,但不知為何,看到那雙清亮的眸子染上霧蒙,手落在了她后腦勺上,輕柔地揉弄兩下,將她發(fā)絲稍微揉亂了,微微一笑。
“無需怕,對你永遠不會如此!本退闼惺裁词虏m著他,就算她前后兩世變化的緣故是為了欺騙他從他這里得到什么,他也不會對她如何。
只因她救了他的家人,照顧周全他們四年,僅憑這份恩德,他便不會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
女人眸光還是恍惚,甚至稍稍躲開了他的大手,男人再度輕嘆,稍一猶豫,解釋道:“我與他有大仇。”
“什么大仇何至于此?你又不是這種心胸狹隘之人!”虞憐沒經思考,便順口質問道。
實則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越發(fā)地肯定眼前這個男人恐怕是重生了。
也就是她穿到了反派重生的二周目,難怪后期劇情全然崩塌,反派也一反小說里的劇情,不但沒死,還逆襲成功。
此刻虞憐很想拍拍自己的腦門,你表演情深時,倒是搞清楚自己穿到哪個劇情!沒搞清楚就折騰一番,現(xiàn)在好了,狗男人是重生的,原主前世所作所為和下場恐怕眼前這個男人早已知曉。
而她這一世又在他砍頭當日進了他家門,帶著他的家人遠離京城,給自己設了一個情深義重不離不棄的人設,前后兩世反差如此之大,以華極的聰明,他焉能不感覺到古怪?
也難怪有時看她的眸光中溫和帶了些探究,難怪她覺得反派雖然對她不錯,但始終像是隔了一層,有什么疙瘩在里頭,難怪她覺得華極有時會欲言又止,卻從不肯問出口。
一旦想通某個關節(jié)后,剩余的一切便如撥開云霧般明朗了,只有眼前這個男人重生了,才可以解釋一切異常,前后所有的變化也都可以自成邏輯的互相連接。
男人扶住她微顫的肩膀,將她低下的腦袋扶起,單手捧住她的下巴,專注盯著她,“我與他有仇,血海深仇!
重活一世或者覺醒上一世記憶,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與人道,男人初時覺得重生是上天給自己報仇的機會,但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像個怪胎,他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成了所有同類中的異類,即便是他爹娘祖母這樣親密的家人長輩,他也不預備道出自己的由來。
他動了動唇,最終只說:“不會傷害你,莫怕!
虞憐勉強笑了笑,在這種時候打起精神來,滿含柔情擔憂地看著他,脆弱卻堅定地搖搖頭:“我不怕!
“我、我雖氣你。但有什么事別壓在心里,可以……跟我說!彼f完似是含羞,推他出門。
男人站在門口,手臂上被推搡的位置仍有余溫,面前的房門關上了,他黑沉沉一片的心卻仿佛開了一條縫,從門外照進了一絲光。
光影不多,但因屋里太過黑暗,那絲光卻顯得尤為刺眼,頃刻間仿佛被照亮整間屋子,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他可以推開門嗎?
讓光徹底地照進來。
翌日,消失好幾日的華詹和竹影回來了。
竹影被困府城,華詹去尋他,那府城許進不許出,他進去后雖然找到竹影,但卻也被困住不得出去。
兩人算是難兄難弟,華極雖然回鄉(xiāng)接家人,但卻是秘密歸來的,進城那邊有個暗部的手下精通易容偽裝正在暫代他處理事物,眼下剛剛攻破皇城,內外一片混亂,連登基大典還未舉行,文武百官是否錄用還是重新聘用,京城那些權貴世家怎么處置,功臣如何封賞,樁樁件件,都待華極這個正主來處理。
本來幾個心腹不同意他冒險回來接家人,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正主攻下京城什么都來不及處理就跑了,那些余孽卷土重來怎么辦?
華極卻大致安排好后續(xù),寫在紙上,安排手下人易容偽裝成他的模樣,然后就帶人跑了。
這也就意味著,全天下人都以為新皇帝還在京城,狗皇帝逃了下落位置,府城仍在封鎖搜尋也在情理當中,華極派過去的人把親爹和竹影帶回來后,提出離開。
即便有手下人易容暫代,仍有許許多多的事需要他這個正主出面決策,他的心腹雖然足夠可靠,但終究不宜離開太久,久則生變。
華詹早已猜到長子就是華字旗的首領,和竹影見面通氣后,也得知他已經攻下皇朝,親手改朝換代,自是喜不自勝,但更多的是對長子平安歸來松了口氣,若是出事,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兒媳交代。
現(xiàn)在也終于可以跟全家人坦白,他們的華兒回來了,他還活著。
華詹眼眶微紅,大手用力拍了拍長子的肩膀,雖未言語,只道回來便好,但華極還是感覺到了親爹復雜的心思,他似背負著一口沉重的負擔,直至他歸來團圓才松懈下來。
華極跪倒在地,重重磕頭,連聲道歉,說自己不孝,讓爹娘祖母擔憂。
早在回來那日,華極便已經向祖母娘親磕過頭,今日又給親爹磕了一回,但他知道,爹的負擔才是最大的,其一他自小與爹在一起,長大后也是父子聯(lián)手共同執(zhí)政,感情不同于一般的尋常父子,其二爹后來已經發(fā)現(xiàn)他還活著的事,相較于不知道的人,他的擔憂害怕,他面對家人而不能說的罪惡感,都成了一種負擔。
華極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才被華詹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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