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琤有些微愣,她柔聲問道:“怎么了?姐姐。”
她感覺到端寧公主的手有些涼,下意識地便摸向了她的額頭。
仰起頭的一剎那,端寧公主啞聲說道:“小心太子,令令!
她的目光中帶著許多復雜的情緒,近乎是在懇求她。
崔琤瞳孔緊縮,她霎時感覺如墜冰窟,為什么端寧公主也會讓她小心太子?
她輕聲問道:“姐姐,你在說什么呀?”
“令令是聰明的姑娘,”端寧公主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知道什么是危險,對嗎?”
崔琤有些迷惘,她看著端寧公主濕潤的眼眸,總覺得她好像比方才還要悲傷無措。
端寧公主錯開她的視線,在心中低聲說了句抱歉。
但她不能眼看著崔琤被母后拉入深淵里……
*
即便知道明天的馬球比賽最為精彩,幾位聲名顯赫的邊將和部下都要親自參與,崔琤還是沒有前去。
她光明正大地推辭說昨夜受了涼,眾人都知她的身骨弱,只有哥舒越在知曉后感嘆了一聲:“甚是遺憾!
端寧公主悄悄地來看她,兩人在內(nèi)室里下棋下得昏天黑地。
這種勝負參半的博弈讓她們二人都興致極高,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真想一直都這個樣子!倍藢幑飨蚝笱鎏,把正在收整棋子的崔琤也拉了下來。
“每年夏天我們都一道來行宮,但只有今年是最快活的!
端寧公主側(cè)過身,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她原本飄忽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
她溫聲說道:“令令,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只要你時刻都感到快活,其余的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了!
崔琤的眼簾向下低垂,卷翹的睫羽灑下一片淺影,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極是柔美。
她輕聲說道:“姐姐也要快活,也不能離開我!
兩個人一起笑了出來,直到夜深端寧公主才離開。
在挑選好明日要穿的騎裝后,崔琤好好地睡了一覺。
馬球比賽終于結(jié)束,明日便可以盡情馳騁于獵場。
翌日清早她就爬了起來,紅色的騎裝將她的臉色襯得更加紅潤。
往日略顯蒼白的芙蓉面泛著淡淡的粉色,直令人想起春日里的桃花。
巧的是今日她嫡姐也穿了一身紅色的騎裝,崔琤只看了她一眼便沒再理會。
她像新生的花朵般,恣意地彎弓拉弦,將一朵將墜的雪白色玉蘭花從枝頭射落。
端寧公主接過花后,小心地將花簪了她的發(fā)間。
崔琤一到獵場就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tài),非常的興奮熱情,就好像是許多年都沒來過一樣。
“別跑得太遠!倍藢幑鬏p聲叮囑道,“累了就休息休息!
“知道了,姐姐。”崔琤笑著點頭。
端寧公主取出帕子,擦了擦她額前的薄汗,低聲道:“先前不也常來,今次怎么這般高興?”
“也沒有……”崔琤小聲反駁道。
她神情微動,暗里掰著手指盤算上次來是十年前還是十一年前?
端寧公主看出她心思還在跑馬上,失笑道:“太陽快落山了,只能再跑最后一次!
“好,我馬上就回來。”
崔琤彎起眉眼,向著日落處奔去。
陰翳的林中灑下縷縷霞光,但在枝葉的遮蔽下,霞光不是鮮紅的赤色,而更像是燦爛的金色。
崔琤騎著馬慢慢地在穿過密林,她聽著鳥鳴聲,心中恬靜又淡然。
忽然間她聽見了一聲細細的貓叫,崔琤看了看左右,怎么都沒有尋到,低頭的瞬間她才發(fā)覺小貓正蜷縮在她的腳下。
崔琤一下子便想起了前日撓她的那只小貓,本想著不再理會它但等她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它還在原處。
她下馬時才發(fā)覺它似是受了傷。
崔琤很是猶豫,但最終她還是把它抱上了馬:“只是救你回去罷了,我才不會養(yǎng)你呢。”
它這回倒很是溫順,只是不知因為什么才到了密林中。
小貓實在太小了,它縮在她的懷中一下一下地舔吮著她的手指,就像是要吃奶一樣。
崔琤心生惻隱,輕聲說道:“你要是乖乖的,也不是不可以帶你回家!
小貓又細細地叫了一聲,這一聲落在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崔琤莫名地想起了小姑娘的哭聲,“以后便叫你烏娘了!
她前世只有一個孩子,出生不久便被立為太子,很是尊貴。
但遺憾的是,那孩子和她并不親近。
她也不知是因為他隨了父親,天生冷清涼薄,還是因為她體弱多病難以時常看顧到他,他才漸漸與自己不親。
崔琤一手抱著貓,一手摸了摸身下馬匹的頭顱。
她柔聲說道:“今日辛苦你了,我們回去吧。”
它當然不會回答,可崔琤還是喂了它一根胡蘿卜。
正當她準備打道回府時,一道尖銳的弩箭破空聲響起,利刃直直地扎進了黑馬的皮肉里。
崔琤還沒反應過來,受驚的馬匹便帶著她瘋狂地向前奔去。
濃烈的煞氣跟在她的身后,接連不斷的弩箭順著她的頰側(cè)擦過,劃出一道血線。
她大喘著氣竭力拉住它,它還是將她帶到了一片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里。
這太遠了。崔琤看著眼前潺潺流動的溪水,腦中一陣轟鳴。
那弩箭上應是抹了能讓馬匹發(fā)狂的藥物,她咬緊牙關從馬上跳了下來。
發(fā)瘋的黑馬越過湍急的溪水中仍在不斷地向前奔去,崔琤艱難地活動了一下腳踝,她扭傷了腳,手掌也擦破了,左掌血淋淋瞧著頗有些恐怖,好在懷中的小貓沒事。
她的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只能強忍住惡心先走到溪水。
清冽的溪水沖刷著血肉模糊的傷處,將污血洗去。
崔琤取出內(nèi)襯里的帕子,小心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她做這事時十分生疏,勉勉強強地將傷處給纏住了。
直到血色從眼前消失后,理智才逐漸回籠。
她脫下靴子坐在溪邊,輕輕地揉著自己再度紅腫起來的腳踝。
凜冽的溪水清涼,舔吻過她疼得發(fā)酸的足腕。
夏日傍晚的暖風柔柔的,崔琤抱著貓仰頭看向天邊的夕陽。
日光并不刺目,但她還是覺得眼中酸澀。
眸中像是進了沙子,“啪嗒啪嗒”的瑩潤水珠落在她的衣袖上。
她揉了揉眼睛,輕輕摸了摸烏娘。
方才那幾道連發(fā)的弩箭讓她心中的慌亂到了極點,她可以確信暗箭是沖著她來的。
但腦中的思緒太亂,令崔琤無暇思索更多。
前世發(fā)覺李澹和嫡姐間的臟事時,她都沒有這樣無措過。
她只是冥冥地感覺到圍繞國柄的爭端開始了。
暮色漸深,山風也逐漸變得疾猛起來。
她不知道那刺客會什么過來殺死她,如果來找尋她的人在天黑前還沒能趕到,獵場的深夜也能將她吞噬。
崔琤將烏娘抱得更緊一些,她光裸的雙足還浸在水中。
踝骨的傷處已經(jīng)不再尖銳地疼痛,但卻連讓站起來的可能都沒有。
“對不起,可能暫時沒法帶你回家了。”崔琤輕柔地為小貓順毛。
她支起一條腿,將頭靠在自己的膝上。
山風吹散了她的發(fā)髻,一根銀簪撲通一聲掉進了溪水里。
崔琤心想待會兒可能要下雨了,她的心也隨著落日一起沉進黑暗里。
正當她要陷入絕望時,撕裂的馬鳴聲撞開了黑夜。
她猛然回過頭,便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俊美臉龐。
李澹高高地舉著火把,淺色的眼瞳中泛著嗜血的紅光。
他只是死死地凝視著她,那神情極是可怖。
他的面龐蒼白失血,即便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沒有半分色彩,就好像是從地府中走出。
第17章 第十七章
冷風吹起李澹深色的披風和束起的長發(fā),他臉色蒼白得好像覆了一層霜,只有唇瓣紅得好似滴血。
夜色中的他就像是話本里描繪的惡鬼般俊美妖異,李澹輕啟朱唇,無聲息地喚道:“令令!
他的出現(xiàn)本應像救世主一樣,但崔琤卻只覺得深深的恐懼。
他不像人,更像是鬼。
那幽深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個青年,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的李澹。
她本能地想要逃開,然而下一瞬他便從馬上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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