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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好用的腦子現(xiàn)在是空白的,他沒有辦法,他腦袋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他,找到漸眠!

  漸眠眼睫輕輕顫,他抬眼,與沈仰對視一眼。

  他以為自己恍惚,不然為什么會看見——那瞳仁中密密麻麻的,蒼蠅一樣的復(fù)眼。

  沈仰說話的聲音似戲臺唱腔,語調(diào)奇怪,聲音因興奮而微微顫抖:“漸眠,你不要怪我,這一切,都是薄奚指使的啊!”

  嗡的一聲輕響。

  漸眠聽見,那是萬箭齊發(fā)的上弦聲。

  第56章 癡兒

  chaper57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fā),每日里,在佛殿上燒香換水,見幾個弟子游戲在山門下】

  【他把眼兒瞧著咱,咱把眼兒覷著他】

  ——思凡《孽海記》

  凡人之力怎可比肩神明。

  這不對勁,這相當(dāng)不對勁。

  只見天地變色,整個空地仿佛被間隔出一個獨立空間,天地俱籟,那些士兵們連呼吸聲究竟都聽不見。

  不會有人能來救他們。

  這本就是蓄意而為的一個圈套。

  漸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著痕跡地掃過這個奇怪的“沈仰”,非常懷疑他哪里出了問題。

  到底是哪里?

  他的腦袋飛速運轉(zhuǎn),卻聽到背后陰惻惻地聲音。沈仰漫不經(jīng)心,輕聲說:“專心看!

  “等等!”漸眠背后冒起一層冷汗,他試圖穩(wěn)住身后這個假沈仰:“別放箭,你想要什么,你說!

  沈仰表情無辜,用很無害的聲音輕輕道:“怎么會是我想干什么呢?是薄奚啊,是薄奚叫我來殺了傅疏的!

  他一字一頓, “殺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彼o咬著字眼,聲音輕慢落在漸眠耳邊。格外悚然。

  漸眠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了!

  ——身后這個“沈仰”,他根本就沒有呼吸!

  漸眠抬眼,與傅疏一個對視。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如今也只能夠賭一把了。

  “沈仰”他聽見自己刻意壓低的甜膩嗓音響起:“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破綻是什么?”

  沈從這個角度,漸眠能看見他眼睛里那密密麻麻的復(fù)眼堆疊著急速旋轉(zhuǎn)。

  他故作鎮(zhèn)定的嗓音響起:“哦?”

  漸眠歪頭沖他一笑。

  他唇瓣張合,講話無聲。

  沈仰心領(lǐng)神會。他按漸眠的指示,湊近了一些:“你想說——”

  那道聲音伴隨著漸眠剪腿將他勒在膝下戛然而止。

  有什么東西被傅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了過來。

  漸眠拾起袖刀,冰涼刀刃貼在沈仰的頸骨上。他好心提醒:“刀劍不長眼,沈先生還是不要亂動了。”

  在他將刀架在沈仰脖子上的一瞬,那些箭矢都改變了方向。

  齊刷刷的一聲弦響。

  傅疏望向那些將士們,聲調(diào)拔高:“不想他死,就都別放箭!

  被擒住的沈仰卻老神在在,絲毫緊張都看不見。

  他的唇角溢出一聲輕笑,似乎是在為這群不自量力的人類而感到可笑。

  他唇瓣張合,復(fù)眼急轉(zhuǎn)。

  就在一瞬,漸眠挾持的“沈仰”好像氣球一樣,一下子癟了氣,只剩下空空皮囊。

  漸眠聽見那一聲又一聲,徘徊在耳邊的慢聲細語:“你要記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薄奚,天命不可違!

  “天命不可違!”

  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萬箭齊發(fā)。

  天空斜下箭雨,等漸眠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緊緊,緊緊地抱住了。

  他聽到了箭矢破空入肉的聲音,還有抱著他的那人身上冷冷的香氣。

  漸眠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箭雨停歇的時候,漸眠也已經(jīng)站不住了。

  “咚”的一聲,膝蓋狠狠摔在地上,抱著漸眠的那人身形晃了晃,也隨即跪在地上。

  以他們?yōu)橹行,蔓延鮮血無邊。

  漸眠想要將傅疏抱起來,卻根本無從下手。

  傅疏整個人的背后都被捅成了篩子,漸眠只能摸到尖銳的箭矢,和滿手的鮮血。

  傅疏今晨起來時穿的一身潔凈的素衣,如今已經(jīng)被粘稠血液浸透。

  漸眠渾身顫抖起來。

  豆大淚珠從那眼眶中匯聚,像盛滿了的瓷碗,盈盈晃晃,將落未落。

  傅疏艱難地抬起眼看著他,插滿箭矢的手臂動了動。

  他想要為他再次抹去眼下的淚水,可是卻再也沒有力氣了。

  “我的,我的小明月!

  從額頭上滑落的血流過他的眼睛,血霧之下,匯聚出漸眠的輪廓。

  今日得以同生共死,鮮血染紅的衣袍,倒也有幾分喜慶的意思,二人如此,便也似拜過堂了。

  他好像還想笑笑,有未說完的話在舌尖打轉(zhuǎn),就已經(jīng)沉沉,沉沉地闔上了雙眸。

  傅疏死了。

  那個《登極》中至清至潔的權(quán)臣傅疏,就這么死了。

  漸眠讓他免于撞柱自戕的死法,卻依舊改變不了傅疏的命運。

  他是因他而死的。

  “啪嗒”一滴眼淚落下,落在了傅疏的手背上,暈開一朵小小的血花。

  那個沉著鎮(zhèn)定,潔凈至極的傅疏,已經(jīng)再也無法護漸眠周全了。

  可他卻是含著笑離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