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眠今日未穿太子常服,一身雪白素衣顯得整個人素素靜靜,勻亭秀麗。
甚至對比先前的囂張跋扈,這樣的漸眠格外惹人垂憐。
在眾目睽睽之下,漸眠垂頸久久沒有動作,人群開始響起窸窣議論聲。
這時
冀王突然撐身站了起來。
他走到距離漸眠兩步之內(nèi)的地方。在這個位置,甚至能夠見到他伶仃又纖細的脖頸曲線。
很美。
沒等他喚他時,漸眠動了動稍稍僵硬的身體。
那真是誰都未曾料到的舉動——
他撩袍跪了下來,慢聲:“侄兒恭賀陛下榮登大寶,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盡管知道了這是既定的結(jié)局,但區(qū)別于先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太子殿下,眾臣無不感到驚詫萬分。
本應(yīng)屬于他的一切,此刻被拱手他人。他的臉上不光看不出憤懣和不公,甚至多了幾分恭敬與誠懇。
漸眠此舉,無疑就是告訴眾人,皇位之爭,他無異議。
這恰恰也是冀王最想看到的結(jié)局。漸眠識時務(wù),他很滿意。
冀王溫聲問:“身體可好些了?”
漸眠回:“好些了!
冀王點點頭,走下來,寬厚大手托過漸眠的手臂,隔著一層外衣,輕輕撫摸了下他的膚肉。
除了漸眠和冀王,無人知曉。
“快起來罷。”他順勢將漸眠扶起,好像剛剛只是漸眠的錯覺。
登極大典繼續(xù),絲竹管弦聲交織頓挫,冀王甚至因著照顧他的身體,特意命人抬來軟墊椅,讓他挨著自己坐。
“那株珊瑚,朕很喜歡!奔酵跣α诵,拍拍他的肩:“你能到場,朕也很喜歡!
漸眠撲簌簌的睫毛落下來,叫人看不清眼中思緒。
他只是抿嘴一笑,好像沒什么話說。
冀王撇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樞日,提點道:“那日就是他陪你出宮的么?”
樞日被叫到名字,從一側(cè)過來,單膝跪在漸眠身前。
他說:“是臣下!
誰也未曾料到冀王突然發(fā)作。 “砰”一聲,桌上的金杯被擲到了樞日的額角。殷紅鮮血順著臉頰直流。冀王說:“沒用的東西!”
漸眠靜靜看著,默聲不語。
冀王掃了眼身邊人,隨即有人將樞日帶了下去。
冀王看向漸眠,輕輕聲:“皇叔為小明月尋了更可靠的親衛(wèi),以后日夜保護在小明月身邊,比這個不中用的東西要強上百倍還多!
有人應(yīng)聲過來。
那人幾乎一見到漸眠視線就焦灼在他身上,殷殷切切,令人十分不適。
宮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冀王身邊常用的狗腿子,向來是唯他是命的。
名為保護,實為監(jiān)視。
他要拔除任何可能威脅到他性命的存在。
姜還是老的辣。盡管漸眠投誠的態(tài)度如此明顯,但冀王還是對他心存防備。唯有拔除他身邊一切可用之力,他才能夠安心留他在身邊。
他看向漸眠,企圖從他臉上找出些不自然的神態(tài)。
但是很遺憾。
漸眠只是溫和應(yīng)道:“陛下說的是!
晚間宮中設(shè)宴款待群臣。漸眠也被留了下來。
酒過三巡,大家原本緊繃的神色也都稍稍松懈,漸如意喝的最多。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漸如意根本沒有想過王位能夠來的如此輕松。若早知道傅疏這么輕易就會送命,他也不必在封地蟄伏這么長時間。
他將這一切都歸功于自己的英明神武。
“來!喝——!”他舉起酒樽,站在這至高無上的位置。
漸眠也被他拽起。斗大的酒樽被塞到漸眠手里,搖搖晃晃,他傷病剛能下床,就被硬塞著灌進去這么大一杯酒,喝完時甚至站都站不穩(wěn)。
眾人看在眼里。
他將將要跌到地上,冀王將他扶起,順勢將漸眠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美人微醺,眉頭輕蹙,這樣的情態(tài)當真是人間難見。
冀王心猿意馬。
混雜著酒臭味的吐息傳到漸眠耳邊, “小明月真是生的越發(fā)嬌嫩了!彼龖B(tài)稍露,講話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小明月可知道,那軍營里最好的妓子才能有這樣纖細的腰,這樣軟和的身段!
他開始說胡話了。
各種不堪入耳的話傳入漸眠耳朵里。他靜靜聽著,半點反抗都沒有。
他來了興致,叫自己的親隨驅(qū)趕眾臣。
滿殿臣子都看在眼里,此刻竟無一人敢站出來為漸眠說話。
又一想,敢站出來說話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嘩啦”一聲,桌上的碗碟都被撥拉到地上。群臣都未曾走散,漸如意就已經(jīng)按耐不住。
他說:“那日花神游街,朕就在酒樓里看著你!
他說:“這樣的一張臉,生來做王儲干什么呢,勞心勞神,朕當時就在想,朕要鑄一個金屋子,將你藏起來。日日獨享!
他絲毫不顧人倫道德,好像現(xiàn)在壓在身下正訴著眷眷小話的不是自己的親侄子一樣。
漸眠薄薄的眼皮顫了顫,好像害怕極了。
屬于男人的氣息噴灑在漸眠臉上,他的眼皮暈了粉,像白瓷著彩,燒出世間難有的釉色。
這樣一個伶仃娉婷的孩子,誰也不會疑心他有能夠抗衡冀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