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夢一場,漸眠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天真的眼睫撲簌簌垂下,臨行被傅疏囑咐一定穿好的大氅被無情拋進水牢。
那段單薄的頸雪白細長,只是因為寒冷而輕輕的顫著。
“我好冷啊,薄奚。”
他笑了笑,像一株開到極妍瀕死的花。
頹喪
美麗
誘人采擷。
他張開雙臂,引誘著信徒的墮落。
那根號稱千錘不斷的寒鐵鏈子被輕松扽斷。
眼珠黑沉的男人直勾勾盯著漸眠,從水岸里一步步往前走來。
“殿下!彼蛄颂虼,聲音嘶啞。
傅疏沒有告訴漸眠的是,他在拍碎老漢腦袋的時候尤不甘心,從血柱噴涌的脖頸,直直將人撕成了兩半。
恐怖如斯。
薄奚不該沖動,至少不該在隱忍蟄伏這么多年之后還會做出這種暴露自己的事情。
但他絕不后悔。
熱血在胸腔里噴涌,叫囂著讓他得到他。
摘下墜在天邊高懸的月亮。
薄奚抬腳邁了上來,聲音很輕地,“我身上臟,殿下離遠一點!
漸眠冷漠對視。
薄奚的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笑容。
好像身體的狼狽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下一瞬--
漸眠一把拽過薄奚的頭發(fā),他聲音低緩而動聽:“薄奚,你賤不賤?”
薄奚沒有說話,任由漸眠不斷湊近。
他輕輕笑了一聲,嬌嬌地,“不吻我么?”
回答他的是激烈又洶涌的愛意。
獸一樣的咬痕。
斗得不死不休有什么意思,他要看著薄奚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這才是漸眠想要的--
報復(fù)。
第18章 立碑
漸眠明目張膽將薄奚牽出了水牢時,小腿還在抖。
眉眼薄冷的少年溫馴地跟在他身后,半點看不出在兩天前以血腥手段虐殺了人。
禁衛(wèi)見兩人一同出來大驚失色,將漸眠從上到下掃量一眼,才猶豫開口:“殿下,沒有軍令,您不能將此人從水牢帶走!
他奉的是誰的軍令自然是不言而喻。
漸眠停在原地,向后伸出了手,
雙手相握。
他微微一笑,雪膚烏發(fā),秀美昳麗,眉心一縷紅讓人移不開視線。
分明是世上獨絕的美人面,卻無端讓禁衛(wèi)脊背發(fā)涼。
“傅疏有說不讓關(guān)押的囚犯出來……”
他拉長音調(diào),柔柔地,“但是有說不讓孤的男寵出來么?”
薄奚頓了兩秒,反握住了他的手。
禁衛(wèi)差點一個趔趄跌到,他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xiàn)問題,躊躇著不知如何開口。
漸眠已經(jīng)拉著身后少年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
這一日,太子殿下帶著男寵大搖大擺招搖過巷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安置營上下。
彼時剛剛處理完緊急軍務(wù)的傅疏得知了消息,手里的狼毫筆應(yīng)聲掰斷。
“你說--”傅疏面色扭曲,一字一頓地:“他找了男、寵?”
樞日脊背繃緊,哆哆嗦嗦地:“殿下,殿下只是玩心重些,或許過段--”
他話還未說完,傅疏已經(jīng)錯身走出去了。
形色匆匆,像極了撞破夫君風(fēng)流韻事,要去捉奸的妒婦。
這種想法只在腦袋里過了一瞬,便被樞日搖晃著驅(qū)趕出腦海。
怎么會將大人與妒婦混為一談了。
不是,絕不是。
大人只是為了儲君清名著想而已。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想明白這點,樞日隨后追著傅疏出去了。
太子的行蹤不算難找,傅疏到時漸眠正懨懨倚在小幾上謄寫經(jīng)書。
這個該死的沈仰,就算是出了宮都不能放過自己。
他嘆了口氣,筆觸愈發(fā)散漫。
沈沈仰正要開口訓(xùn)斥,卻被薄奚輕飄飄瞥來的一眼打斷。
他端坐回去,到底沒說什么。
面前三足鼎立,傅疏從至此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
薄奚跪坐在漸眠身后,十足溫馴。
漸眠懶懶地牽起唇角,毛筆投進筆洗里,氳開一小團烏墨。
“殿下累了嗎?”
“漸明月,你不要得寸進尺!”
兩句話一左一右,幾乎同時問出口。
漸眠擺擺手,薄薄的眼皮微斂,先是看向傅疏,道:傅相也要管孤房中事么?”
說完,沒等傅疏回話,他又瞥向薄奚:“累!
殷紅唇瓣輕啟,多說一個字都欠奉。
沈仰眉頭跳了跳,索性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漸眠不愛穿鞋襪,露在外面的腳趾根根如珠玉,薄奚握上去時還泛著微微涼意,像膩滑的玉。
他盡職盡責(zé)給漸眠套好鞋襪,牽著他就要起身往外走。
傅疏的忍耐已經(jīng)到達極限,見他往外去,登時站了起來。
“漸眠--”
啪嗒--
什么東西從傅疏的袖口里掉了出來。
漸眠視線下移,看見了另一枚云妝。
傅疏也看見了,分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只是他拾撿的速度過快,未免顯得慌亂。
趁他躊躇措辭之時,漸眠伸手一勾搶過了那枚云妝。
鈴鐺清脆。
漸眠的聲音不免揶揄:“傅相還相信這種東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