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鋪上還真的聲響皆消。
不想,沒一會,她又嬌滴滴地抗拒,表示忍受不了……
值夜的翠竹剛從水房灌了個湯婆子歸來,路過臥房窗下,里頭傳出的床板聲驚得她手里的湯婆子都掉地上了,這動靜大得……地動山搖!
翠竹飛快撿起湯婆子,紅著臉去庭院的大樹下暫避,從二更?天?生生持續(xù)到了三更?天?,動靜才漸漸消下去,回過神來的翠竹才想起該去水房叫水。
沐浴后,裴海棠去掉一身?的汗津津,卻像一條頻死的小魚兒懶懶地趴在床上,后背的不適讓她心有余悸地瞥眼地鋪。
朱少虞捕捉到她視線,笑?著給她揉揉后背:“怎么?,還疼?”
裴海棠半邊臉貼在枕頭上,嫌棄地癟嘴:“地鋪簡直不是人躺的地方,太硬了……”方才正是嫌棄太硬,才又重返軟軟的床榻。忽地,她心虛地想到,四皇子可是夜夜睡地鋪,嗓子眼頓時噎住。
“怎么?了?”朱少虞發(fā)現(xiàn)她面色不大自然。
裴海棠越發(fā)訕訕。
視線不敢瞥他,憋了半晌,她才閉著眼邀請道:“少虞哥哥,今夜你要不要……跟我一塊睡!笔种负π叩刈チ俗ゴ踩。
“嗯?”朱少虞不知是當真聽不懂,還是故意使壞,“不是已經(jīng)?睡過了么??”
裴海棠:……
逼迫她不得不作出補充:“這架拔步床挺寬敞的,你別?睡地鋪了!
朱少虞笑?了:“你想我睡你身?旁?好,這樣夜里也能多來幾次!
裴海棠:……
這男人以前還挺沉默寡言的,近日似乎越來越……愛調(diào)侃葷段子了!
裴海棠扭頭瞪他。
朱少虞見她繃著的潮紅小臉上,媚態(tài)橫流,忍不住笑?著湊近,就是吧唧親上一口,隨后放下櫻粉紗帳,繼續(xù)給她捏了半刻鐘被地鋪硌得生疼的后背,才攬她小腰往自己懷里帶,霸道地摟著她嬌軟生香的小身?子睡了一夜。
從此,朱少虞結束了孤零零的地鋪生涯,開始過上嬌妻在側的幸福日子。
~
一晃,來到六月初,宣德帝率眾前往昌平行宮狩獵。
說是狩獵,家?中?有適婚兒女的全拖兒帶女,生生演變成一場變相的相親大會。
而裴海棠也積極參與?。
無它?,她要趁此機會,給裴珍珠尋個厲害的婆家?嫁出去,免得一日日地心思全用?在勾引四皇子上,神煩。
七八個貴女從林間打馬出來,渴了,跳下馬在清澈見底的溪水邊雙手捧水喝,解了渴沿著蜿蜒的小溪而上,卻在一簇簇盛開的石榴花旁偶遇了裴珍珠。
十七歲的裴珍珠身?段長開了,一身?明月白紗裙掩映在火紅的石榴花旁,嬌艷逼人。
若遇上她的是一群男人,鐵定看直了眼。
可惜,這是一群自恃美貌的貴女,但凡遇上姿容能壓過自己的,便要不客氣地擠兌一番。
“喲,那不是寄居在武安侯府的裴珍珠嗎?她也來了,又是走的后門?”
誰都知道,以裴珍珠的窮縣令之女身?份,斷無資格狩獵隨行。
“狩獵名單不是恭王殿下出的嗎,聽聞前陣子恭王府為王妃設生辰宴,花重金聘請的琴師正是裴珍珠,你們知道的,她彈琴助興是把?好手,指不定討得主人歡心,賞她個隨行名額也是有的!
這話真真是惡毒,三言兩語便將裴珍珠貶低成供人取悅的伶人。
其余貴女用?帕子捂嘴嗤嗤笑?。
說話間,離得近了,裴珍珠溫婉有禮地屈膝行禮,這群貴女卻目不斜視地徑直越過,把?她當空氣無視,其中?一個侯府秦小姐還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裴珍珠一下。
裴珍珠一個趔趄,后退兩步,不慎踩上一顆小石子跌坐在草地。
“嗤,那副柔弱樣裝給誰看。”秦小姐斜瞪一眼,扭著小腰遠去。
裴珍珠面上云淡風輕,藏在廣袖下的手指卻死死攥緊了小草,用?力得指間染滿綠汁。
“妹妹,是誰把?你推倒了?”裴玨從身?后茂密的林子里獵了一只火狐貍出來,見裴珍珠跌坐在地,忙跳下馬背跑來攙扶。
“永平侯府的秦小姐,除夕宮宴燒壞我雀金裘那個!迸嵴渲槠逞郾秤耙涯:h去的一群人。
裴玨憤恨:“又是她!等著,哥給你套個麻布袋揍死她!”
裴珍珠笑?了:“大哥,何須那么?麻煩。”說罷,貼近裴玨耳朵嘀咕幾句,裴玨立馬應下,轉頭就返回茂密樹林抓去了。
~
初夏的烈日微微曬,一群錦衣華裳的貴婦不愿外?出曬傷自己的嬌嫩皮膚,一個個地全在狩獵觀望臺里納涼,慵懶恣意地坐在擺滿茶果點心的長案后閑聊,身?邊婢女環(huán)伺,給她們打著蒲扇。
裴海棠手拿團扇挑了個通風口坐著,扇影遮擋了她頻頻窺視的視線。
她一一掠過觀望臺里的老年?或中?年?貴婦,精心給裴珍珠挑選著惡婆婆。
忽地,目光一頓。
觀望臺的一個角落里坐著兩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均是上輩子出了名的惡婆婆。
其中?那個穿絳紅衣裳的是榮國?公?府的國?公?夫人,這個不在裴海棠的考慮范圍內(nèi),并非不愿讓裴珍珠高嫁,而是上輩子定親的正是她家?,可惜這位國?公?夫人和上頭的太夫人很快相繼病逝,熱孝期間不宜成親,才讓上輩子的裴珍珠硬生生拖到朱少虞登基為帝還是未嫁之身?。
另一個穿湛青色五福拜壽錦袍的是康定伯府的伯夫人,近年?家?道中?落,空有伯爵名頭,日子卻過得苦巴巴,好在獨生子高中?今科狀元,讓她又有了盼頭。
欸,別?以為她兒子顧宴高中?狀元,便能青云直上,實際上顧宴只是個夸夸其談的酸腐文人,真當了官壓根玩不轉官場。偏生伯夫人又自以為養(yǎng)出個狀元郎了不起,各種挑剔兒媳婦……還是長壽之相!
嗯,這個惡婆婆,裴海棠看中?了!
“顧夫人!迸c?她同桌的國?公?夫人有事?外?出后,裴海棠特意走過去搭訕。
顧夫人自從兒子高中?狀元,便雙眼長到了頭頂上,聞言傲氣地瞥過來,直到瞧清楚來人是裴海棠后,才忙起身?見禮。這年?頭,誰敢得罪宣德帝的寶貝外?甥女昭陽郡主啊。
但是吧,恭敬只是表面的,顧夫人內(nèi)心卻極度瞧不上裴海棠。
無它?,自從康定伯府敗落后,被一眾貴族擠兌,顧夫人就恨透了像裴海棠這樣的權貴,暗地里辱罵他們?nèi)且蝗嚎课孀谘^奢侈日子的寄生蟲,遠不如她兒子牛掰,憑自己本事?高中?狀元!
裴海棠才不管這些呢,坐下后便熱情地問她:“顧狀元今年?二十又一了吧?不知可曾定下親事?!
顧夫人一聽便知何意,笑?道:“這個倒是未曾,不過已經(jīng)?有中?意的人選了,定在今日晌午相看。”
言下之意,無需你多管閑事?。
偏生裴海棠假裝聽不懂:“哦,還沒定下呀,那可巧了,我身?邊有個姑娘姿容出眾,才氣也縱橫,與?狀元郎甚是匹配呢!
顧夫人笑?笑?,連那姑娘是誰都不屑問。
裴海棠壓根不需她問,自爆道:“這姑娘顧夫人也見過,我家?堂姐,除夕宮宴上給我彈琴伴奏那個。”
顧夫人笑?容一噎,她哪瞧得上宮宴時被當眾羞辱過的裴珍珠?更?甭提,事?后還屢屢被皇親國?戚聘請至府彈琴助興,與?個歌姬無異。
半個眼珠子都看不上好嗎?!
顧夫人趁著用?帕子抹嘴的功夫,偷偷嫌棄地癟嘴,隨后強行換了個話題。
裴海棠要的就是這份嫌棄勁。
興許是怕夜長夢多,顧夫人當日用?罷午飯,連晌都不歇,就積極拉著狀元郎顧宴前往行宮西側的荷花池,去與?她挑中?的高門貴女永平侯府秦小姐相看。
不巧,荷花池旁的涼亭里,居然再次偶遇裴海棠,而她身?邊還端坐一個溫婉美貌的少女。
不是裴珍珠是誰?
顧夫人當場就想黑臉,這是自家?堂姐嫁不出去了,硬要塞給她的狀元兒子?
第25章
男人豈有不好色的?
碩大的荷花池, 層層疊疊的大圓盤荷葉上托著一枝枝紅蓮,美得迷人眼,而一旁嫣紅裙擺翩飛傲然立在涼亭里的裴海棠,卻比紅蓮還美艷。
只遠遠一眼, 就勾去了狀元郎顧宴的魂。
雙腳發(fā)軟, 邁不動步。
就這樣,伯府顧夫人忌諱裴珍珠, 狀元郎顧宴癡迷裴海棠, 雙雙止步不前?。
裴珍珠起?初很疑惑, 裴海棠大中午不歇晌力邀自己逛什么荷花池,待瞥見顧宴迷戀的目光,她懂了?,裴海棠這個?不守婦道的東西,家里威武強壯的四皇子?沒能滿足她,外?頭又?試圖勾搭風度翩翩、學富五車的狀元郎。
想腳踏兩只船。
呵, 有意思。
裴珍珠一下子?精神抖擻, 笑著踏出涼亭, 熱情地與石板小徑拐彎處陡然現(xiàn)身的狀元郎母子?打招呼。
“顧夫人安好, 世子?爺安好!
裴珍珠笑靨如?花的樣子?,落在顧夫人眼底, 妥妥的狐貍精勾男人。
“嗯!鳖櫡蛉藳]好氣地一瞪。
裴珍珠依然含笑。
自從除夕宮宴被羞辱后?, 各世家貴婦待她態(tài)度都偏冷, 裴珍珠沒多想, 一心為裴海棠“籌謀”,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母子?倆請進了?涼亭小坐。
“顧夫人, 顧公子?,難得湖邊偶遇, 請用?茶,不必客氣!迸岷L妮p搖團扇,緊挨著裴珍珠落座,淡笑地賜茶。
翠玉擊掌三?下,幾個?綠衣宮婢恭恭敬敬低頭捧著茶盞、果盤,魚貫而入。
不一會,石桌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時?興瓜果,有兩樣是西域進貢的貢品,顧夫人這等破落戶見都沒見過。
裴海棠故意貴氣十足,讓顧夫人不多寒暄幾句,不敢貿(mào)然離開?。
顧宴到底是讀書人,近距離緊盯美貌姑娘的事兒做不出,只敢間或偷瞄裴海棠一回?。
因著裴海棠是四皇子?妃,顧夫人哪能料到寶貝兒子?色令智昏到覬覦有夫之婦,滿心以為兒子?偷窺的是未出閣的裴珍珠。
心頭將裴珍珠暗罵了?上百遍,臭不要?臉的狐貍精。
~
東側的紫竹林里,通向涼亭的蜿蜒小徑上,緩步走來五六人,打頭的是一對母女,后?頭跟著幾個?丫鬟婆子?。
那身姿裊娜的小姐,正是應邀前?來與狀元郎相看的永平侯府千金,秦傲雪(把裴珍珠雀金裘燒出幾個?黑窟窿、又?撞倒裴珍珠那位)。
秦夫人:“雪兒,娘可沒哄你,那狀元郎才高八斗便不提了?,模樣兒也生得唇紅齒白,相貌堂堂,絕對合你眼緣!
秦傲雪臉蛋緋紅。
其實,今年春闈過后?,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游街以祝時?,她便擠在街邊茶館二層眺望過,顧宴容貌不算俊美,但他胸戴大紅花、騎高頭大馬,昂首挺胸、意氣風發(fā)的樣子?卻瞬間征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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