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者稍稍后撤一步,恰到好處的避開陳微微的手。
“心亂了?”
黑衣老者問。
陳微微怒了。
他直接出手,如狂風暴雨一樣的出手。
黑衣老者卻不想還手,只是在這狂風暴雨之中左右閃避,猶如風浪上的一條小船,看起來險象環(huán)生實則游刃有余。
陳微微瘋狂出手之下,黑衣老者的表情卻越發(fā)玩味起來。
“看來真的是繃不住了。”
黑衣老者一邊閃避一邊譏笑道:“總是把人家當做對手看,其實心里也明白,那不是對手,而是追趕的目標!
“雖然不想明說出來,但處處都和人家比,又覺得差距不大,總是能看到人家就在前邊,于是不停的追!
“結果剛才聽我說出林葉是皇子那句話之后,心態(tài)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你拼了命的追趕的,是人家天生就有的,就算人家什么都不做,人家也是帝王命!
“你放屁!”
陳微微更加瘋狂。
黑衣老者連續(xù)幾個退讓之后拉開距離,他單手往前一指,一道無形劍氣就懸停在陳微微身前,陳微微下意識的停住急追的腳步。
“我猜到你是這個德行了!
黑衣老者道:“想想看,確實讓人惱火啊……在云州的時候,明明你先進的武館,可是他一來,就搶走了你師父和你師娘的喜愛!
“你那些師兄弟們,也都覺得他才是可以依靠的人,到現(xiàn)在為止,除了一個幫你做事的莫梧桐之外,武館的人都在他那邊!
“關鍵就在于,莫梧桐你還不敢深信,你把他留在奉玉觀外幫你在暗中打探消息,他倒是盡心盡力幫你,你卻防備著他!
黑衣老者冷笑道:“那時候,你表面上是想教訓一下林葉,其實你確實想過假裝失手殺了他對不對?”
陳微微就那么瞪著黑衣老者,看起來是憤怒可實則是震驚和恐懼,這個黑衣老者怎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又怎么會知道那么多?
“可你就是個廢物。”
黑衣老者道:“你在武館的時候就猶豫不決,瞻前顧后,如果那時候你真的下手了,我對你還有幾分敬佩。”
“你不敢,你怕失去這個怕失去那個,直到后來你去了天水崖,你才覺得自己高他一頭了,結果離開天水崖才發(fā)現(xiàn),人家被拓跋云溪這樣的大小姐照顧著!
聽到拓跋云溪這幾個字,陳微微臉色一變,相比于之前的憤怒和暴躁,反而冷靜下來一些。
黑衣老者繼續(xù)說道:“從天水崖出來之后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跑到林葉面前裝一下,卻發(fā)現(xiàn)人家根本就不把你當回事。”
“你當時應該很不理解吧,你都是上陽宮弟子了,林葉只不過還是個武館弟子,憑什么不仰望你?”
陳微微忽然喊了一聲:“夠了!”
他抬起手指向黑衣老者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黑衣老者用滿是譏諷的表情和滿是鄙夷的眼神看著陳微微:“林葉早就猜到我是誰了,你現(xiàn)在才猜到居然還一臉得意?”
陳微微心中一震。
黑衣老者道:“你這個人,想做好人,但根骨里不是,想做壞人,又給自己設定了條條框框……所以你這樣的,注定了一事無成,也注定了不如人家!”
陳微微怒道:“你給我閉嘴!”
黑衣老者哼了一聲:“明知道自己現(xiàn)在到了突破之際,卻又瞻前顧后,我若是你就該明白,一切身外之物都是可以放下的,唯有自身強大才是真正的本錢!
陳微微臉色再次一變。
黑衣老者道:“你想殺我,殺不了,你想比林葉,比不過,卻還在糾結要不要裝圣人……你就是個小丑,可笑至極的小丑!
陳微微深吸一口氣,忽然間轉身就沖了出去,他不是朝著那個黑衣老者沖過去,而是朝著一名弟子的修行之處。
片刻之后,那地方就傳來一聲哀嚎……
從這地方出來的陳微微眼神里多了幾分陰狠兇殘,他只是稍作停頓,就朝著下一個弟子修行的地方疾掠,又片刻之后哀嚎聲再次出現(xiàn)。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的黑衣老者,其實眼神里也還是那樣的糾結。
他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他確定自己已經(jīng)把一頭惡魔釋放出來了。
第1087章 約定
如果把這個世界看作是一個巨大的游戲場,那么每個人其實都能在某一個區(qū)域內把控游戲規(guī)則。
只看區(qū)域有多大了。
最小的區(qū)域,還能是妻子管得住丈夫,或是丈夫管得住妻子,父母可以管得住孩子,先生可以管得住學生。
如果在這個區(qū)域內出現(xiàn)了異樣,那這個區(qū)域的秩序必然出現(xiàn)崩塌。
如今在大玉這個龐大的區(qū)域之內,天子的位子再次出現(xiàn)了變故,也就是出現(xiàn)了異樣,這就是許多人親眼看到的事。
然而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單純。
你看到有的人在秀恩愛,就覺得他們夫妻恩愛家庭美滿,有的人看起來兩口子經(jīng)常拌嘴吵架,就覺得他們早晚都得分開。
切不可因為你看到了什么就去多嘴,可能你看到的都只是假象。
秀恩愛的也許早就貌合神離,經(jīng)常拌嘴的沒準恩愛如初。
這是小局,大局呢?
太上圣君讓所有人看到了即將出大亂子,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想要多嘴多事,那大概就要倒霉了。
滿朝文武之中能把官位坐穩(wěn)的,哪個不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所以這些人是不可能在此時摻和起來,觀望,就是最穩(wěn)的選擇,這又不是需要站隊的時候,誰去站隊表忠心誰可能就要被淘汰。
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輪清晰還能在朝中做官的人,哪個不去掂量掂量這是不是太上圣君他老人家又一次清洗?
人家兄弟二人把計策定好,然后看著朝臣們爭先恐后的去站隊表態(tài)。
這種事,經(jīng)歷的多了心眼也就多了。
而陳微微卻不一樣,他好像除了站隊之外也沒得選擇。
他必須堅定的認為辛言缺是不愿意把皇位讓出來的,如此他才能在將來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所以這曾經(jīng)代表著正義與道德的奉玉觀里,一場血腥殺戮讓陳微微徹底從人變成了一個魔鬼。
如果不是黑衣老者刺激的話,陳微微還在擔心自己真正的以三重蟬入魔然后成為賦神境,會不會變成下一個雁北生。
當年雁北生走火入魔入賦神,然后就真的成了一個瘋子。
陳微微不想做瘋子,他還做一個冷靜的可以安享后半生榮華富貴的人。
可是,在黑衣老者和三重蟬對氣血的渴望這兩種刺激之下,陳微微終究還是跨出了那一步。
所以在黑衣老者看來陳微微是個可憐蟲,哪怕陳微微馬上就要成為賦神境也依然是個可憐蟲。
黑衣老者之所以選擇幫助陳微微,其實并非單純的為了幫助陳微微。
如果他是那么容易就選擇拼一把的人,那他還能在大玉潛伏二十幾年?
陳微微算不上個聰明人,充其量有些小聰明。
所以他忽略了太多事。
比如,這個潛伏了二十幾年的人為什么要幫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幫他?
林葉和這個黑衣老者之間貌似沒有什么交易,難道別人和這個黑衣老者之間就一點交易都沒有了?
陳微微但凡多思考……不,他多思考也思考不到這么多。
在這個看起來風和日麗的午后,本該是清閑修養(yǎng)的時候,陳微微接連殺死了至少上百名奉玉觀弟子之后,終于感受到了那股即將破境的悸動。
而此時,黑衣老者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在陳微微即將破境的那個瞬間他就起身離開,因為他太清楚三重蟬在剛入賦神的時候有多可怕。
當年那位大禮教神官和雁北生決戰(zhàn)的時候,他就在場。
那位大禮教帶著八百上陽傳人往北疆降妖除魔的時候,他就在這八百人的隊伍之中。
離開奉玉觀的時候,黑衣老者知道今日之殺戮并未結束。
剛入賦神狀態(tài)的陳微微必然嗜血無比,現(xiàn)在看起來幸免的那些奉玉觀弟子,能活下來一半人就算不錯了,其他人都會成為陳微微進食的美味。
不吸收到足夠多的氣血,入魔的人不會冷靜下來。
雁北生當年就是這樣。
哪怕黑衣老者有自信可以打敗即將成為賦神境魔頭的陳微微,他還是不想留在這,何必要打那一架呢?
對于陳微微來說,越是修行高的人氣血越旺盛也就意味著越美味。
瘋魔狀態(tài)下的陳微微才不管他打不打得過黑衣老者,直接就會撲上去。
等到了這一刻,黑衣老者也算心滿意足。
他離開奉玉觀之后就回到了他在歌陵城內置辦下的一個小院子,這樣的院子他一共置辦了七處。
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沒有一些藏身之地?
回到其中一個院子洗漱更衣,算計了一下時辰后,他將院門打開,然后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下。
擺上了一張擦拭的干干凈凈的桌子,泡上了一壺價值不菲的香茶。
除此之外,還有他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靜心挑選的糕點和水果。
一切布置妥當,他就安安靜靜的坐著等待,他并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要來的是個很守信的人。
他這個小院在巷子深處,馬車進不來,來的人要步行超過三十丈才能走到門口,他有足夠的把握在那個人一進巷子就能確認身份。
賦神境的高手,終究是站在這個世界巔峰上的人。
腳步聲很快出現(xiàn),不過黑衣老者卻聽到了至少三個人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的想起身準備從退路離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等等看。
院門開著,走在最前邊的那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黑衣老者就松了口氣。
奉辦處宰輔,寧未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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