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輔姚新遠(yuǎn)捧著一杯熱茶,眼睛微微瞇著。
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現(xiàn)在的問題以前也討論過,就是這些司座神官到了歌陵之后,該誰來出面見一見,應(yīng)付的人級別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
寧未末笑道:“哪有高了不行,你還是不太理解人心!
姚新遠(yuǎn)道:“請寧公賜教!
寧未末道:“你認(rèn)為的高了不行,是站在朝廷的角度來看待問題,朝廷是有法度是有規(guī)矩的,接待什么樣的人對等出什么樣的官員,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可站在百姓們的角度來看待問題,站在那些上陽宮弟子的角度來看待問題,那自然是出面接待他們的人級別越高他們越覺得踏實!
他看向姚新遠(yuǎn)道:“如果是一個尋常百姓來歌陵城里告狀,你讓一個六品官員去接待,那按照規(guī)矩來說,是不是已經(jīng)算頂格處置了?”
“可是,百姓們也知道六品官小,知道他們做不了主,他們就想看到能做主的人出來,而在百姓們樸素的認(rèn)知之中,是不是官越大就越是能做主?”
姚新遠(yuǎn)點了點頭道:“這倒是!
寧未末道:“所以我一直都說,如果有用的情況下,比以自己官高為由不去下邊看看,百姓們需要官高的人時不時的出面給他們安安心!
姚新遠(yuǎn)道:“那這些司座神官和其他人到了歌陵之后,我親自去見一見吧!
奉辦處次輔親自出面接待,這看起來對應(yīng)的級別已經(jīng)很高很高了。
“還是我來吧!
寧未末道:“在奉玉觀那邊的幺蛾子還沒出來之前,對各地分座來的人還是要以禮相待,禮越大,就證明朝廷的誠意越大!
他親自出面,就是陛下親自出面之外的最高級別的應(yīng)對了。
“話既然說到了這!
寧未末拍了拍手,奉辦處的輔臣們隨即都放下手里的活兒聚集過來。
寧未末道:“今天提到了上陽宮各地分座來人的事,那我就不妨再把這事延伸開來說說。”
“諸位都是輔臣,在百姓們眼里,奉辦處的大人們都是一品大員,你們也不必解釋這些,百姓們覺得你們是一品那就是一品!
“以后誰得空了,就去處理一下那些本該不由你們這個級別來處理的事,永遠(yuǎn)都不要怕大官辦小事,切記的是不要讓小官辦大事……我這話是針對民情民意來說的,你們能理解我的心思嗎?”
所有輔臣都應(yīng)了一聲:“明白寧公心意!
寧未末道:“這個事說起來不大,可實際上就可能會鬧出天翻地覆的輿情來……”
“我打個比方,比如說前陣子有個錯判案子的事,受了冤枉的人委屈巴巴的回去了,和街坊四鄰一說,街坊四鄰跟著一塊委屈,一塊生氣,一塊惱火……”
“這案子你們也知道,不過是個老太太訛人的事,歌陵府那邊的判決,是扶了老太太的人賠償了一筆銀子。”
“這事,歌陵府處置的確實不妥當(dāng),結(jié)果輿情鬧起來,百姓們傳的沸沸揚揚,不少人跑到歌陵府門口堵著……”
“為什么?是因為百姓們都那么仗義嗎?不是,是因為這事許多百姓都遇到過,所以感同身受!
“當(dāng)時這個事,奉辦處著歌陵府重新審理,走訪了許多人,才知道確實錯判了,按理說,歌陵府派人出面解釋一下,案件再重新判決一下事情也就解決了,可是,不行!
寧未末道:“若非是后來須彌大人親自出面,親自解決,這個事的輿情再發(fā)酵起來,那官府的威信,最起碼歌陵府的威信必然掃地!
他看向所有輔臣:“因為這個事,歌陵府的府治被連降三級,你說他冤枉嗎?他玩忽職守算不得冤枉,沒有仔細(xì)去查那案子,你說他不冤枉?”
“這樣一個案子讓他連降三級能不冤枉嗎?可不連降三級百姓們答應(yīng)嗎?百姓們不管朝廷的制度是什么,他們甚至覺得,這樣的官員你不罷免不抓了都不對!
寧未末嘆了口氣后說道:“所以,今天這句話不要不當(dāng)回事,大官辦小事不但要提倡,還要經(jīng)常提倡,讓大官都去下邊走走看看,百姓們就踏實!
眾人俯身答應(yīng)。
寧未末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得過問……”
寧未末看向坐在一邊的大理寺卿須彌翩若說道:“各地司座神官往歌陵城來的人數(shù)已經(jīng)不算少了,可是,奉辦處之前發(fā)過通文,讓各地上陽分座配合駐軍演練……”
須彌翩若聽到這話頭就疼了起來。
“要辦?”
他直接問了出來。
寧未末道:“當(dāng)然要辦,朝廷破格接待他們是朝廷的事,他們不顧朝廷法令調(diào)度那是他們的事,一碼歸一碼……”
“不過這事一定要想個法子謹(jǐn)慎處理好,不然百姓們又會說,你們看,各地分座的司座神官來歌陵講理,卻被奉辦處的人隨便找個理由給抓了!
須彌翩若嘆道:“這個事,確實不好辦,尤其是趕上現(xiàn)在要敲打上陽宮各地分座的時候,不敲打,更沒人把法度當(dāng)回事,敲打了,又會被人說朝廷聽不得不一樣的聲音,你敢說朝廷就敢抓!
寧未末道:“你是次輔,事你自己想辦法!
須彌翩若:“寧公真是……”
寧未末:“什么?”
須彌翩若道:“真是看人準(zhǔn),這事除了我別人還真不好辦!
寧未末笑道:“雖然我知道你能辦得好,但我還是想給你出個主意。”
須彌翩若立刻來精神了:“寧公,好人,大好人,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
寧未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須彌翩若那雙眼立刻就變得明亮起來。
等寧未末說完之后,須彌翩若立刻贊道:“要不寧公能是宰輔,這還真是有道理的事!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要不還是你心眼多呢,要不你怎么能做宰輔的,一品沒有好心眼,你是一品的頭頭兒,你心眼果然是最壞的那個。
須彌翩若也沒耽擱,立刻就從奉辦處出來,他直接就去了歌陵府,找到了新調(diào)任過來的那位府治大人。
他告訴這位府治大人說,不久之后從各地分座來的司座神官就要到了。
不管他們是干什么來的,只要他們一進城,百姓們看到了,立刻就回引起無數(shù)猜測。
所以,又要安各地上陽宮分座的心,又要讓百姓們知道這是什么事,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讓百姓們看看,親眼看看。
寧未末可不是那種沒心眼的人。
他在奉辦處里大談大官辦小事,難道只是心血來潮隨便說說?
那他為什么之前又要對姚新遠(yuǎn)說,接待各地分座司座神官的事他要親自來辦?
這是多好的一個宣傳奉辦處的機會啊,那簡直就是能拎著百姓們的耳朵告訴他們說,你們快看啊,奉辦處的宰輔大人多么平易近人多么秉公處事又是多么的光明正大啊。
須彌翩若猜到了這個心思,那和歌陵府在交代的時候自然也就好辦了。
由歌陵城出面,在城中選一處顯眼又空曠到地方,最起碼能容納許多人,別管是搭一座高臺還是搞個什么其他東西,就得讓百姓們看到宰輔大人親自接待上陽宮的人,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待,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這地方要說不好找是不好找,畢竟歌陵府的權(quán)限也有限制,但奉辦處交代下來,拿這事就好辦多了。
在何處辦?
就在臻元宮外那片巨大的廣場上來辦,要保證辦的順利且能得到無數(shù)人見證。
歌陵府接到這差事一開始也頭疼,可后來一想他們不過就是發(fā)個通知搭個臺子的事,他們頭疼什么?他們可以看戲啊。
于是,很快方案就敲定出來,敲定之后還要奔走溝通,比如還要去禁軍那邊做個報備,還希望禁軍大將軍能調(diào)派隊伍維持秩序。
這個事準(zhǔn)備了大概十幾天的時間,等各地分座的人陸續(xù)進京的時候,臺子已經(jīng)搭起來了,日子也已經(jīng)定好了。
好戲,將要開場。
第1082章 肯定不對
臻元宮外邊有一大片空地,最初這片空地的作用,就是為了方便上陽宮傳道解惑,立國之初,這里還曾有一座高臺,供上陽掌教在此說法。
在臻元宮這片廣場的兩側(cè),還分別有一座造型十分奇特的塔。
這兩座塔自從建造起來好像也沒有發(fā)揮過什么作用,更像是某種象征一樣。
百姓們倒是不覺得這兩座塔象征著什么好的東西,因為實在是有些丑陋。
如今這座不算高但面積足夠大的臺子就搭建在兩座石塔正中,為了迎接來自各分座的上陽宮傳人,奉辦處宰輔寧未末也是早早的就在這里等著,以示尊重。
而那位把各地分座神官請來的代觀主陳微微卻并未露面,據(jù)說連奉玉觀的大門都沒開。
有些神官是先去的奉玉觀,結(jié)果到了之后奉玉觀卻大門緊閉。
叫門,也沒人來開,只是有個人在門內(nèi)回應(yīng)說,是奉朝廷之令封閉觀門,不見客,不出行,所有奉玉觀弟子要閉關(guān)修行。
意思是,不是奉玉觀不想見你們,是朝廷不讓見,見了你們的話可能會有大麻煩。
如此一來,從各地陸續(xù)趕回來的神官心中自然更為憤懣。
一是生氣奉玉觀里的人,既然敢把各地神官請回來,那怎么就不敢開門了?
二是生朝廷的氣,憑什么就把奉玉觀給封了?看來說取締奉玉觀的事,著實不是空穴來風(fēng)。
于是,這些從各地趕來的神官只好到廣場這邊來,因為在這,能見到如今大玉的第二號人物……宰輔寧未末。
人群中,司座神官岳中旗也站在那,他本想靠前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被人擠得越來越靠后,不少同門見他衣衫破舊還以為他是假的,所以怒目相向。
而隨他一路來的人知道他什么性情,早已見怪不怪。
岳中旗性格如此,不善爭搶,他又怕傷到了同門,所以只能是被擠得越來越往后。
有些自認(rèn)為身份足夠的司座神官已經(jīng)開始登上那座木臺,與宰輔寧未末見禮。
岳中旗又想上前又不想擠,看他這般難受的樣子,莫故里都跟著難受起來,只好是撐開自己的護體真氣為岳中旗開路。
岳中旗見他如此,竟是還責(zé)備他這樣怕是要傷了同門,莫故里被他氣的夠嗆,干脆不理會了,他愛過得去過不去,莫故里就干脆在后邊待著了。
這座木臺是個長方形,長有十五丈,寬有十丈。
倒是不高,只到人腰為止。
如今這木臺上擺放了許多座椅和茶幾,有奉辦處的小吏為這些神官奉茶。
人群之中,這次裝扮成了一個年輕神官的林葉也站在后邊,在他身邊不遠(yuǎn)處的,恰好就是那位固執(zhí)且老實的岳中旗。
莫故里在青州一代交游廣闊,不少分座神官都與他相熟,他不上前,那些人便聚集在他身邊看著,大家在那竊竊私語,說的無非是想看看寧大人到底如何應(yīng)對。
這天下人萬般模樣萬般性格,有的人不愿意出風(fēng)頭,有的人就愿意出風(fēng)頭,如莫故里這樣的身份本該是要到木臺上去才對,可他偏偏不想去,而有些身份地位遠(yuǎn)不及他的反倒是爭先恐后的上去了。
此時,一位神官站起來直接向?qū)幬茨┌l(fā)問,他先是俯身行禮,然后站直了身子態(tài)度稍顯倨傲的問道:“請問宰輔大人,聽聞朝廷要取締奉玉觀可是真的?”
一般在這種場合想出風(fēng)頭的人,態(tài)度都會裝作清高倨傲。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反正這類人多是如此。
“你問的是什么?”
寧未末沒回答,像是沒聽到似的詢問了一下。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