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叩首道:“臣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請陛下成全臣,臣得給后人留個樣!
“古公公!
寧未末此時上前一步說道:“古公公有沒有想過,今日你死,是成全了你的名節(jié),也給后人留下了一個正確的榜樣,可你將陛下置于何地?”
“你死了,后世之人必會夸贊你忠貞,夸贊你大義,可后世之人又該把陛下罵成什么樣子?”
寧未末上前,伸手扶著古秀今說道:“唯有你不死,陛下才有一個圣名啊!
古秀今臉色有些發(fā)白。
他懂了寧未末的意思。
如果他執(zhí)意要死,那陛下將來就會背負一個逼死賢良的罵名。
如果他不死,陛下聽他勸阻收回成命,那將來陛下留給后世的,會是一個有過改之的賢君之名。
片刻后,古秀今再次叩首道:“臣有罪,是臣太過自私了,臣只想著自己,沒有為陛下著想!
辛言缺快步過去將古秀今扶起來:“不想做就不做,你這樣真的會把朕嚇著……混賬東西,你確實是太自私了!”
說完抬起腳在古秀今屁股上給了一下:“朕恨不得一腳把你踢死!
這一腳,就是懲治。
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寧未末等人又仔細議了一下辦學的事后隨即告辭離開。
古秀今替陛下送幾位輔臣出門,到了御書房門外,寧未末停住腳步,然后很認真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絲不茍,再然后退后兩步,朝著古秀今深深一拜。
在他身后,諸多輔臣,整齊彎腰,一揖到底!
大玉宰輔寧未末,次輔姚新遠,次輔趙苗欣等人,今日拜謝古公大義!
第1050章 該賞!
奉辦處。
寧未末略顯疲憊的靠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看著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奏疏發(fā)呆,眼神中有些少見的飄忽。
次輔姚新遠端著一杯茶放在寧未末面前,然后在寧未末對面坐下來。
“寧公?”
姚新遠輕輕叫了一聲。
寧未末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姚新遠問道:“姚公何事?”
姚新遠道:“沒什么要緊事,只是見寧公從回來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緒不寧,想問問,是什么事讓寧公如此糾結難解?”
寧未末微微搖頭:“我在想,我們是多么狹隘!
姚新遠微微一怔:“狹隘?”
寧未末點了點頭,語氣平緩但格外凝重的說道:“之前在宮里見到古公公那樣的表現,我們都覺得深感欣慰,可回來之后我就忍不住想,古公公真的沒資格做次輔?”
“圣君曾經說過,只要一個人的品行道德和學識沒有問題,那何必糾結于他的出身來為難?”
“我們都覺得,后宮內臣干政是錯的,古公公也是這樣覺得,所以他寧可死也不愿意壞了大玉的規(guī)矩……而我們呢,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
“他做了對的事,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天地,我們呢?我們對不起他!
姚新遠因為這番話而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也是嘗嘗的吐出一口濁氣。
“是啊,我們對不起他。”
姚新遠道:“一個人犧牲自己而做出選擇,我們都可以站在規(guī)矩或是道德的立場上肯定他表揚他,卻唯獨忘了,人家是犧牲了自己!
寧未末沒有說話,似乎是在這樣一個心境下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又是過了許久,他才從這般自責和愧疚的情緒中緩過神來,看向姚新遠問道:“辦學的事,最快可在什么時候推行?”
姚新遠如實回答:“寧公心里其實早有答案,現在的大玉要想在舉國之內辦學,其實就三個字……辦不起,哪怕是在富庶些的地方,在每個鎮(zhèn)子每個村子里都辦學,也極難做到。”
他看向寧未末道:“寧公問我最快可在什么時候推行,我只能回答……十年后!
寧未末點了點頭。
是啊,他又何嘗不知道答案?
大玉現在拿不出那么多銀子來辦這件事,就算是有這么多銀子也湊不出那么多去鄉(xiāng)學村學做先生。
讀書人,十年寒窗求功名,你把他放在鄉(xiāng)學和村學里做個教書匠,有幾人能做到心甘情愿?
“難啊!
姚新遠道:“陛下一句話,這事若定個十年規(guī)劃也還好,現在就想辦,什么都拿不出!
他看向寧未末試探著問道:“要不然就現在京州辦?離著歌陵近,陛下問起來,咱們也好說些!
“姚公!”
寧未末臉色立刻寒冷起來:“你這就忘了古公直言之大義?!”
姚新遠心里一震,緊跟著面色上就羞愧起來。
“姚公,這樣的想法要不得啊。”
寧未末語氣沉重的說道:“今日你在京州辦學用意卻不是辦學而是敷衍陛下,那明日下邊的人就能敷衍你我!”
姚新遠連忙起身,俯身一拜:“寧公,我也是一時心急,這非我本意,但話既然出口,我理當認罰,請寧公處置。”
寧未末嘆了口氣后說道:“事大又急,我知道你有些撐不住了,可這事撐不住可以見陛下直言,但且不能敷衍了事!
姚新遠點頭:“我,知錯。”
寧未末拉了姚新遠坐下來后說道:“我已經想過了,古公可大義直言,我心胸不及他,但也不是沒膽子效仿,明日我會再求見陛下把此事如實陳述!
姚新遠立刻道:“我與寧公一道!
坐在不遠處的次輔趙苗欣也起身道:“我也愿與寧公一道!”
奉辦處里的輔臣們紛紛起身,抱拳行禮道:“我等愿意與寧公一道!”
這一刻,寧未末覺得自己鼻子有些微微發(fā)酸,他看著奉辦處里的這些輔臣,忽然間醒悟到了古公大義直言帶來的另一個影響。
只憑這一件事,古公之名流傳千古不為過。
“寧某,拜謝諸公!”
寧未末站起身來,向眾多輔臣俯身回禮。
與此同時,御書房。
辛言缺看向站在一邊的古秀今,古秀今只是微微低著頭。
良久后,辛言缺嘆了口氣道:“朕現在總算明白了一件事,還是你們教朕明白的!
古秀今問道:“陛下指的是何事?”
辛言缺自嘲的笑了笑后說道:“朕聽聞,百姓中的那些富戶,商賈之家,寧愿自己的孩子游手好閑,也害怕他們忽然間想證明自己的本事……”
他說到這,自嘲笑意更甚。
“朕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呢?突發(fā)奇想的要辦什么事來證明自己,兩件事,本意都是好的,卻根本就沒有想過能不能行,實際不實際!
古秀今道:“陛下錯了!
辛言缺問:“朕又錯了?”
古秀今道:“陛下如果什么都不想,才是真的錯了,陛下開始想,就不錯。”
辛言缺嘆道:“可不切實際的想法,總是會害人害己。”
古秀今道:“朝臣們知道陛下想功在千秋的大事,這比什么都重要!
辛言缺看了看這個年紀不大,但兩鬢都已經有些花白的內侍總管。
歲月在他臉上已經留下了刻刀劃過一樣的痕跡,那一條一條皺紋里刻下來的都是人生在世的感悟。
“朕想知道,你究竟想不想做輔臣?”
“回陛下,臣是想的。”
辛言缺聽到這話后松了口氣,心說終究還是沒有猜錯心思,這便好,這便很好。
“所以啊……”
辛言缺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朕現在理解了,為什么太上圣君當初要把人放出去歷練,如朕這樣,自幼在上陽宮里長大,事事處處都有人護著,離開上陽宮之后又肆意妄為,并無人約束,久而久之,便是百姓們口中所言的紈绔子弟了。”
這句話古秀今不敢回應。
“挺好!
辛言缺道:“于朕來說,坐上這皇位的那一刻起才是歷練,于他來說,坐上皇位之前皆為歷練!
這句話,古秀今也不敢接。
“大概是太上圣君早就看出來我心性如何,也早就看出來我能力如何。”
辛言缺道:“這事,可真是讓人惱火!
古秀今居然點了點頭:“是啊,可真是惱火!
辛言缺現在不缺一個大義直言的古公公,他缺的事一個可以說說心里話的好朋友。
所以古秀今在可以接話的時候,可以稍顯放肆些。
果然,辛言缺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忍不住笑了笑,倒也不再是那自嘲的笑意。
“你覺得,寧未末他們會怎么想?”
古秀今微微彎著腰認真回答:“可真是惱火!
辛言缺一愣。
然后又苦笑一聲。
“你這人,太上圣君說過無數次,這世上最會拍馬屁的寧未末不及你,朕倒是覺著,最會笑話人的是你才對!
古秀今笑了笑說道:“陛下問臣,臣不敢欺君,臣想起來寧大人走的時候那臉色,就能明白他有多難受!
辛言缺道:“那你告訴朕,辦學之事,最快要多久才能真正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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