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以他的根基在歌陵城里不可能爬到多高的位子上去。
所以他用盡辦法,通過蕭錦蓉的關(guān)系,娶了一位退隱老臣的孫女。
這位退隱老臣,曾經(jīng)在南疆做過二十年官,從府治到州治,不知道給多少人帶去了方便。
有了這一層關(guān)系,劉廷盛就開始更為認(rèn)真的為自己能去江南做官而準(zhǔn)備。
天子能不知道?
天子知道,可那時候南疆亂了,所以必須從中央朝廷調(diào)去一個人把這亂子控制一下。
如果不是從朝廷調(diào)人過去,地方上那些人誰也不服誰,就會造成混亂,甚至割據(jù),進而混戰(zhàn)。
這個調(diào)去的人,如果不合適,那到了南疆就會被人家玩死。
所以,有著極深厚背景的劉廷盛,一下子就成了最合適的那個人。
地方上的人當(dāng)然不會在乎一個劉廷盛,可要在乎劉廷盛岳父。
他岳父在南疆二十年,幾乎所有四品以上官員都和他岳父有關(guān)系,這樣一個人就算去了之后會成為隱患,天子也必須讓他去。
不出意外的,有那層關(guān)系在,劉廷盛迅速就把混亂的江南重建秩序。
這個秩序到底是什么暫且不論,最起碼南疆安定下來了,那些地方官,又變得很恭儉溫良起來。
再加上有蕭錦蓉位劉廷盛制定的平南策,以遠(yuǎn)交近攻之法,培養(yǎng)起來了白蠻和綠蠻兩個小國,南疆之外也變得安穩(wěn)。
劉廷盛在南疆,只短短幾年便做大做強。
他不是武將,雖是地方州治,是封疆大吏,可邊軍按理說不歸他調(diào)遣。
劉廷盛去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不聽話的邊軍將軍騙過來,一杯毒酒毒死了,然后迅速提拔了軍中二把手上位。
幾年之后,在那位上位的副將越發(fā)跋扈起來后,又是一杯毒酒把這個人也送去西天。
有江南整個勢力集團的支持,他安撫邊軍的手段也極為簡單,就是給錢,不停的給錢。
邊軍將士得了他好處,當(dāng)然也就越來越聽話。
如此一來,劉廷盛便逐漸成了南疆的土皇帝,成了南疆之外那些小國的帶頭大哥。
這些事,寧未末早已詳細(xì)的和辛言缺說過。
所以寧未末很清楚,大將軍為什么要帶著蕭錦蓉。
四年前就歸隱的這位武院院長大人,真的和那位封疆大吏一點關(guān)系都沒了?
誰信。
第887章 何處破敗
怯莽軍大營。
蕭錦蓉被林葉邀請來怯莽軍中參觀,他其實也想看看,這支被譽為不敗之軍的隊伍到底是什么樣子,為什么就能自信無敵。
做了那么多年的武院院長,其實蕭錦蓉從來都沒有過真正的領(lǐng)兵經(jīng)驗。
可這不妨礙他被人稱為最會領(lǐng)兵的人,因為那群會領(lǐng)兵的人都是他教出來的。
當(dāng)蕭錦蓉看到封秀的時候,臉上就出現(xiàn)了一種自然而然又絕對真摯的師生情誼。
在這一刻,他臉上慈父一般的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這,恰恰是讓封秀覺得如同吃了一只蒼蠅般惡心的。
因為在蕭錦蓉看來,封秀如此優(yōu)秀,自然是和出身武院有關(guān),封秀如此地位,自然是和他教導(dǎo)有關(guān)。
“院長大人!
封秀俯身行禮。
其實今日迎接蕭錦蓉來軍中參觀,封秀還向林葉請示,他是否可以不來,原本還安排他在府里制作沙盤的林葉卻一反常態(tài),反而讓他必須到場。
封秀來了,不想來也要來,因為他是軍人,是怯莽軍的副將。
“別這么生分,我還是喜歡你叫我一聲先生!
蕭錦蓉自然而然的快步走到封秀面前,自然而然的拉起封秀的手說話。
就如同一個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見過自己家晚輩的長者,那種親切怎么看都沒有絲毫破綻。
“院長大人辛苦。”
封秀的回答,就稍顯有些蕭錦蓉話里的生分了。
但蕭錦蓉卻不以為意,反而安慰道:“你我或許是多年未見之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你在武院時候我頗為嚴(yán)厲,所以我看得出來,你還有幾分拘謹(jǐn),就和在武院時候見到我一模一樣。”
封秀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少年了,可他還是不能理解,這位院長大人,是怎么做到如此理所當(dāng)然的真摯。
林葉笑道:“兩位不妨稍后再敘舊,院長大人先來看看,這些兵馬是否雄壯?”
蕭錦蓉點頭贊道:“早聽聞怯莽是天下第一的兇悍隊伍,今日一見才知傳聞都沒說出足夠的怯莽彪悍,不過……大將軍恕我多言,怯莽雖善戰(zhàn),可去南疆,未必全勝。”
林葉笑道:“今日請院長大人來,就是想請教全勝之策!
蕭錦蓉道:“全勝之策,就是不要用怯莽軍!
這話把封秀說的心頭火起,可林葉卻還是那般云淡風(fēng)輕。
“江南之事,未必非要用戰(zhàn),真要是用了,遭殃倒霉的還不是地方百姓!
蕭錦蓉一邊走一邊語氣嚴(yán)肅的說道:“封秀該知道,我在武院的時候曾不止一次說過,戰(zhàn),并非是取勝的唯一手段,教你們?nèi)绾螒?zhàn),是為了該戰(zhàn)的時候有必勝手段,但我始終認(rèn)為,戰(zhàn)是最后手段,而不是排在第一的選擇!
林葉道:“院長大人好見解,劉廷盛也是院長大人的門生,這些話,他應(yīng)該也都記得呢!
蕭錦蓉臉色微變。
封秀倒是心里一動。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所以這次院長大人親自向陛下請愿,說是要去南疆解決問題,真的是不二之選,也是最好的辦法。”
蕭錦蓉很快就恢復(fù)過來,臉上那一閃即逝的不悅,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完全沒有痕跡。
“大將軍這話說的沒錯,其實老夫心中除了擔(dān)憂之外,還有幾分釋然和欣慰,畢竟這次要面對的人,都與老夫有幾分關(guān)系,想想看,竟然可算是武院之內(nèi)的事!
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更深層次的含義。
林葉反正沒理會,封秀心里又是一動。
與此同時,歌陵城門口,婁樊右相曲枝搖站在排隊進城的隊伍里,他一直都抬頭看著那讓他無法不震驚的巨大城樓。
南武門,帶給他這個婁樊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而就在這之前,他親眼看到了那個叫林葉的年輕大將軍,帶著一隊人出城去了,大概是去城外的怯莽軍營地。
在林葉出門的時候看到了曲枝搖,曲枝搖都不知道是不是被認(rèn)了出來,反正他覺得,林葉似乎是多看了他一眼。
曲枝搖并無擔(dān)心,被林葉看到不是什么壞事。
終于排隊進了城門之后,曲枝搖像是隨便找了一家鋪子解決早飯,坐下來后不久,兩個行商模樣的人與他拼桌而坐。
三個人,要了一樣的羊肉泡饃。
饃是要自己掰碎了才行,三個人坐在那,都在努力把自己的饃掰的更細(xì)致一些。
其中一個漢子看了曲枝搖一眼,然后問道:“這位先生是從北邊來的吧?”
曲枝搖點頭后問道:“你如何得知?”
那漢子笑道:“南邊來的人,可不會這么仔仔細(xì)細(xì)的把饃掰碎,大部分人,掰著掰著就煩了。”
這饃,確實要掰的極細(xì)碎才好。
說著話,那漢子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問道:“先生是來歌陵城里游玩的?”
曲枝搖點頭:“是啊,我從冬泊來,第一次到歌陵,也不知道哪里好玩,更不知道哪里落腳合適!
那漢子道:“我別的幫不上忙,要說落腳處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城東那邊有家清風(fēng)客棧,價錢不貴房間干凈,便是常住也不會覺得心疼!
曲枝搖抱拳道:“多謝這位大哥指點,我一會兒就去看看!
那兩個漢子也沒多說什么,掰饃的時候有多細(xì)致,吃的時候就有多粗獷,端著碗往嘴里扒拉,一口泡饃一口蒜,不多時額頭上就見了汗珠。
曲枝搖倒是吃的斯文不少,吃完之后,就按照那漢子的指點去了東城。
歌陵城太大,他走到地方的時候已是一個半時辰之后。
到了那家名為清風(fēng)的客棧,曲枝搖遲疑片刻后,邁步進門。
小二看到有可能來,上前迎接,曲枝搖抬起手比劃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那小二臉色隨即變了,站在柜臺后邊的掌柜,臉色也變了。
不久之后,客棧后院,掌柜的領(lǐng)著不少人,整整齊齊的跪下來給曲枝搖行禮。
“你們在歌陵多少年了?”
曲枝搖問。
掌柜的回答道:“回大人,我們在歌陵潛藏已有十幾年,這十幾年來,還……還是第一次有人聯(lián)絡(luò),我們這條線比較孤,除了從國內(nèi)來的人之外,都是只有我們聯(lián)絡(luò)別人送消息,沒有人知道怎么聯(lián)絡(luò)我們!
曲枝搖問:“我在城門口吃飯的時候,那兩個漢子也是客棧的人?”
掌柜的回答:“是,接到消息后,我就安排人輪換在那邊候著!
曲枝搖問:“關(guān)于林葉,你們知道多少?”
掌柜的臉上露出幾分愧疚之色,然后低下頭去:“關(guān)于林葉,我們查了許多,可查到的多是沒用的消息!
曲枝搖沉默片刻,問:“若我現(xiàn)在問你,有更為尊貴的客人要住進來,你們能不能保障安全?”
掌柜的臉色猛然一變。
這位客人已經(jīng)自己亮明了身份,那可是婁樊帝國的右相,比右相還尊貴的客人……還能是誰?
“先不必急著回答我這個問題!
曲枝搖又問道:“先回答我,若玉人有所察覺,從這里有沒有穩(wěn)妥的通道撤離?”
掌柜搖頭:“沒有!
曲枝搖輕輕嘆了口氣。
“有個地方,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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