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言缺沒理會,繼續(xù)說道:“陛下努力的,不僅僅是救天下百姓,也是要救后人。”
說到這,他看向林葉問道:“你可知道,陛下為什么對謝家皇族的人也那么狠嗎?”
林葉點頭。
如果說他以前就知道,那知道的肯定不全面,現(xiàn)在聽辛先生說了這么多話,他能猜的更準了。
辛言缺道:“那些謝家皇族的人,比那些敵人還要狠,陛下是從旁枝末節(jié)上來的,謝家那么多分支,那個看得起陛下?”
“算計起陛下來,算計起陛下的家人孩子來,比王洛神那些人還要狠毒……”
林葉第三次皺眉。
第865章 真猜的和瞎猜的
當今天子的父親名為謝憐,前半生都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家境不好,他最大的努力就是讓家里人偶爾能吃上一口肉。
不是偶爾一頓,一頓太難了。
像他們這樣的皇族,甚至不敢也不愿意告訴別人他們身上有皇族血脈。
如果不說,他們身邊的街坊鄰居對他們還算和善,若說了,以后連相處都不能。
這種情況下,大家都苦,還能互相扶持互相幫襯。
若知道你是皇族,你還過的這么苦,那么怨恨,嘲笑,甚至更為惡毒的事就會接踵而來。
謝憐當時只想著,盡自己所能,讓那苦日子里能過出來一絲絲甜。
誰想到,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穿著綾羅綢緞的人找到了他們。
一見到他們,這群人竟是能演出來痛哭流涕的戲碼,還能那么自然而然的跪下來,說是臣等之罪,讓陛下受苦了。
陛下?
當時謝憐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一下子就恍惚了。
本該是那么親近的一個詞,卻又那么陌生和遙遠。
之后,謝憐一家就被接到了歌陵,那時候,一家人可是真開心啊。
一想到以后頓頓有肉吃,包括謝憐自己在內(nèi),都覺得人間的美好,一下子就全都來了,頓頓都來。
可他當然也看的出來,當他們一家第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吃肉吃到飽的時候,那群鮮衣怒馬的臣子們,眼神里的鄙夷有多清楚。
當今天子就在被鄙夷的那幾個人之中,他在那個年紀,就知道這群人不是人,是一群穿著光鮮的狼。
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家境不好,又請不起先生為他診治。
后來到歌陵,有人能為他診治了,還是天下間最好的郎中,可以給他用天下間最好的藥。
但那個時候,他們不肯。
因為他就是權(quán)臣們選中的下一個天子,體弱多病的天子多好?還有比這更好的嗎?
讓他健康起來,那他就會多欲望,讓他強壯起來,那他就會多事端。
順理成章的,他按照權(quán)臣們的安排繼任天子,成了大玉至高無上的那個人。
至高無上,多好的一個詞兒。
林葉坐在城墻上聽著辛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起來他很平靜,可他很難過,他只是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自己的難過。
他就像是一個聽完就走的過客,用旁觀者甚至是路人甲的姿態(tài)來聽這些。
辛言缺看著天空說道:“陛下才剛剛即位那會兒,多瘋狂?”
林葉聽說過,不停的給人封王封侯,只是天子那時候瘋狂表現(xiàn)的一部分。
他明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還沉迷于酒色財氣,把自己糟蹋的越來越不像樣,那樣子,在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天子自己看著,會很惡心吧。
“在父皇郁郁不得志又不能不做傀儡的時候,陛下曾經(jīng)對他說過兩句話!
辛言缺看向林葉,似乎是希望林葉猜一猜。
可林葉表現(xiàn)的還是那么冷淡,甚至可以說冷漠。
辛言缺也就沒了興致,他自己把話說了出來。
“第一句話是,父親,你就繼續(xù)做他們想讓你做的皇帝,不要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一丁點都不能有,因為你不行,你年過變白,我們一家在歌陵有無依靠,你反抗,我們都要死!
“第二句話是,若有可能,把這件事交給兒子來做,我或許還有一兩分勝算,在我準備這些的時候,父親你可想辦法再要一個孩子,最好是個男孩,若我不行,我還有個弟弟能扶持!
說到這,辛言缺用一種自嘲的方式聳了聳肩膀。
“我哥他對我,大概是失望的吧。”
他說完這句話看向林葉,林葉看起來好像還是無動于衷。
可林葉卻問了一句:“當時先帝……沒說些什么?”
辛言缺道:“說了,父皇問我哥,若你不行,還有你弟,若你弟也不行呢?”
林葉扭過頭,看向別處。
辛言缺道:“我哥說,我不行,我弟上,我弟不行,我再做安排,我們這一脈既然上來了,總得有個人行!
林葉看著別處問:“那,先帝還說別的什么了?”
辛言缺:“我不知道,那時候又還沒有我,但他肯定也做不出什么大事,能偷偷有個我,就是他拼了命吧……”
他看向林葉:“這些話也不是陛下告訴我的,是掌教真人告訴我的,那一年,陛下內(nèi)憂外患,他在臻元宮里,叛軍就在宮門之外,我?guī)煾冈诖藭r見了陛下,陛下就是和他說了這番話!
林葉聽聞過,老掌教見過陛下,陛下和他說了一番話,然后老掌教就選擇了站在陛下身邊。
在此之前,上陽宮的人對于皇族發(fā)生多大意外,乃至于對朝權(quán)發(fā)生多大的變故,都秉持著一個態(tài)度……視而不見。
老掌教在那一刻選擇站在陛下身邊,是破戒。
“陛下,他說另有安排,這個安排是誰?”
“我不知道!
辛言缺看向林葉:“誰知道呢,除了陛下自己之外!
林葉嗯了一聲。
其實他還有個疑惑,但他沒有和辛言缺提起,因為這個疑惑,辛言缺也給不了他答案。
唯一能給的,林葉回頭看了看,在城墻的另外一個高處,那白衣女子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看著這邊。
林葉問過辛先生,辛言缺告訴他說,這個女子身份不一般,有多不一般你自己去猜。
當時林葉猜出來了,而且那個答案一定是正確答案。
可是現(xiàn)在,林葉不得不懷疑。
因為所有的正確答案,都是天子讓林葉看到的。
“她是誰?”
林葉又問了這句話。
辛言缺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白衣女子的那一刻,他的臉色頓時復雜起來,一種比林葉猜到的那個正確答案還要復雜的神色。
如果是那個正確答案,辛言缺不可能是這樣一種表情,而是一種輕松的態(tài)度,因為之前林葉猜到了。
現(xiàn)在他的神色復雜,恰恰證明林葉之前得到的答案并不正確。
“她,是陛下的妹妹,我的姐姐。”
辛先生給出了肯定答案,而這個肯定答案,就是林葉之前猜到的正確答案。
因為這個正確答案,林葉進而猜到了白衣女子和大將軍劉疾弓之間一定有著什么秘密。
唯有這樣才足夠合理,合理的解釋為什么是林葉。
而且還能合理的解釋,為什么那么多人會無私無償?shù)恼驹诹秩~背后。
尤其是大將軍劉疾弓的那些人,還有怯莽軍那些家人,甚至包括婆婆。
可現(xiàn)在,林葉不得不推翻這個猜測,他不會和辛先生說關(guān)于這個推翻的任何一個字,林葉要自己去找答案。
“她真好,但我似乎天生就有一種怕她的感覺……”
林葉自言自語,但這自言自語是他演出來的,他想看看辛先生聽到這句話是什么反應。
辛先生的反應是……那就對了。
辛言缺一個字都沒說,甚至想掩飾一下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可還是表現(xiàn)出了那就對了這四個字的意思。
但林葉確定,辛先生也在演戲。
因為那就對了這個表情,和林葉之前推測的正確答案融合起來,一點都不違和,甚至很完美。
“是我母親嗎?”
當辛言缺表演出那就對了這個表情的時候,林葉這句話在他耳朵里炸開了,然后是腦子里,炸的辛言缺腦子里一片狼藉。
“?!”
辛言缺回頭看向林葉:“你……怎么會有如此亂七八糟的念頭,不……你是想到了什么?”
他此時的反應不是演的。
林葉搖頭:“不知道為什么,只是一種感覺,若是那就好了,若不是……倒也沒什么!
辛言缺的反應更加真實了,真實的不知所措也不知說些什么。
“我要回去了。”
林葉道:“再過兩日歌陵城的城門就可開啟,然后我會去豐寧行宮向陛下請罪。”
說到這他問辛言缺:“先生一起嗎?”
辛言缺嘆了口氣,看起來像是無奈,實則是松了好大一口氣,因為林葉沒在母親這兩個字上多糾纏。
“我……肯定是要去的,說到請罪,我比你請的罪一點都不小,或許,還要大些!
“瞎說……”
林葉忽然就笑了笑,很燦爛的笑,可他只說了瞎說兩個字就沒了別的表示,轉(zhuǎn)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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