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樓會出現(xiàn)在這,大概和林葉這七天來都在找人有關(guān)。
林葉能想到這些,他沒想到的是,青鳥樓的二當(dāng)家會親自來。
林葉也沒有想到,莊君稽會看起來這么年輕,即便病懨懨的,月色下看他也就二十幾歲三十歲的模樣。
到再近一些,借著火把光,林葉才看到莊君稽兩鬢上隱隱有些白發(fā)。
云州城的人都說,先有莊君稽,后有青鳥樓。
他是二當(dāng)家,可也誰都知道,青鳥樓的一切都是他打下來的。
他為何身子處處不好?
打的。
他遍體鱗傷,換來青鳥樓蒸蒸日上。
與他打過的人就沒那么好了,都死了,所以還有人說,云州城黑道第一高手就是這個走路都喘的病人。
嗯,以前。
那時候他掌中有劍,現(xiàn)在他掌中,只剩下一根拐杖了,這個拐杖就是壯漢靈山奴。
人都說他莊君稽才應(yīng)該是青鳥樓的大當(dāng)家,因為大大小小數(shù)百戰(zhàn),每一次都是他一往無前。
有人當(dāng)面對莊君稽說過,先有莊君稽后有青鳥樓這句話。
他回答說,先有方凌渡,后有莊君稽,所以青鳥樓永遠(yuǎn)姓方。
現(xiàn)在,這個傳奇,站在了林葉面前。
第86章 七十二碗酒
終究還是換了個地方,畢竟莊君稽的身子真的差,差到夜風(fēng)大一些都可能把他干掉。
地方是林葉找的,距離不遠(yuǎn),屋子不大,陳設(shè)簡單,唯一的好處就是有酒香。
這是瞎子叔兒的鋪子。
既然把人帶到這里來了,林葉就沒打算什么都避諱,也沒打算什么都隱瞞。
進(jìn)了屋之后的莊君稽明顯松了口氣,他似乎一直都懸著一顆心。
他大概,是真的怕自己被一陣風(fēng)給干掉。
林葉請莊君稽那和壯漢坐下,靈山奴卻在凳子上坐不下,身高體壯,所以臀大,長條的模板又窄。
以他的體重一屁股坐下去,會不會坐的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發(fā)生什么東西卡進(jìn)縫里的事。
他只是瞎擔(dān)心,臀再大,縫也不是隨著臀而增大的,縫就是縫。
他席地而坐,緊挨著莊君稽。
“這里的茶不貴。”
林葉特意把火爐拿到門口點起來,等煙氣小了之后才搬回屋子里,然后燒上了水。
莊君稽說:“我可以喝一點酒。”
林葉從酒壇里舀了一些,裝進(jìn)兩個大碗里,一碗放在莊君稽面前,一碗放在靈山奴面前。
靈山奴聞到酒香就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可他能忍住了不喝。
莊君稽柔聲道:“喝吧,不用擔(dān)心林公子的酒,也不用擔(dān)心林公子的為人。”
靈山奴得了準(zhǔn)許,立刻把酒碗端起來,那大海碗在別人手中似個盆,在他手中似個杯。
一口氣,將這一海碗的酒灌進(jìn)去,砸吧砸吧嘴,靈山奴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
再看向林葉的時候,眼神里的敵視都減弱了不少,甚至還咧開嘴展示了些許笑意。
其實他不是一個很記仇的漢子,事關(guān)他自己的,他多數(shù)不在乎,事關(guān)二當(dāng)家的,就算是二當(dāng)家被螞蟻叮了一口,他也要把螞蟻窩挖出來用開水燙三遍。
莊君稽看著面前這一大碗酒卻有些發(fā)愁,猶豫片刻后,稍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有勺子嗎?”
林葉取了個勺子出來,洗干凈才遞給莊君稽。
莊君稽拿了勺子在手的時候,眼神里竟是有些小歡喜。
“二當(dāng)家!”
靈山奴卻急切道:“你喝太多不好,要把持住!
莊君稽道:“稍稍喝一點可以活血,不妨事。”
然后用勺子取了一點酒,大概連勺子都沒有滿的酒,就算是十三歲的孩子看到他舀起來這一勺底的酒,還為了喝下去這點酒做了準(zhǔn)備動作,大概都會忍不住說一聲玩不起別玩。
林葉沒覺得,因為林葉十四了。
靈山奴:“太多了太多了,二當(dāng)家你再少一些!
莊君稽:“不能再少了!
靈山奴:“那我回去后和大當(dāng)家告狀。”
莊君稽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的把勺子偏一些,小心翼翼的又滴回碗里一滴酒。
這一滴酒卻好像牽動著這兩位大人物的心,見只落下去一滴,莊君稽松了口氣,見確實落下去一滴,靈山奴也松了口氣。
莊君稽把勺子里的酒喝了,那酒少到都感覺不到入喉。
可片刻后,他那很白的臉色就起了變化,微微有些坨紅。
這貓?zhí)蛉南露嘉幢貕虻木疲故亲屗t了臉。
靈山奴連忙把那酒碗端過來,還把勺子也搶了過來:“量到了,量到了,剛剛好,可是不能再喝了!
莊君稽嘆了口氣,然后很不好意思的對林葉說道:“讓林公子見笑了!
林葉笑不出,這樣一個叱咤風(fēng)云的大人物,現(xiàn)在卻如此小心翼翼的活著。
關(guān)于江湖,林葉并不熟悉,可在云州半年,也聽聞過許多故事。
有人說,以前的莊君稽千杯不醉。
當(dāng)年和飛魚堂之間的矛盾,是他連喝七十二碗酒平息下來的,那碗和今天的碗一樣大。
飛魚堂的總舵主施紅燭說,今日這七十二碗酒非但是和解書,也是我與你一個人之間的盟約。
自此之后,不管什么生意,不管什么紛爭,有你莊君稽在的地方,飛魚堂的人避開你。
林葉泡好了茶,在莊君稽對面坐下來,他伸手:“方便為莊先生診脈嗎?”
莊君稽道:“哪有什么不方便!
他伸手出來。
這樣一個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江湖梟雄,本該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戒備。
可他卻又這般毫無防備的,把自己的脈門交給了一個陌生少年。
林葉診脈,初時臉色平靜,慢慢皺緊眉頭。
這兩個人都沒什么,可靈山奴卻緊張的很,隨時準(zhǔn)備著出手。
良久之后,林葉松開手:“確實很差!
莊君稽嗯了一聲:“林公子大概是第三百六十個和我說這句話的人!
林葉:“我有兩個法子!
莊君稽一怔。
前邊三百五十九個人,沒有人說過有兩個法子,連說有一個法子的人都沒有。
他們都眾口一詞……好好休養(yǎng)。
林葉的話才一說完,本席地而坐的靈山奴立刻起來,跪在那給林葉連著磕頭。
“若你能治得好二當(dāng)家,我靈山奴以后給你當(dāng)牛做馬!
林葉扶著他:“別磕了!
靈山奴:“你能救?”
林葉:“房子老舊,禁不住你這夯地一樣的磕頭!
噗嗤一聲,莊君稽笑了起來,笑了幾聲后又咳嗽起來。
林葉認(rèn)真道:“第一個法子,從明天開始,我每日給你推拿,你若信我,便連來九十天,大抵上難以完全治愈,可或許能為你延壽十年!
莊君稽點了點頭,這般好消息,可他卻好像還是很平靜。
他問:“第二個呢?”
林葉回答:“第二個,我換一種推拿方式,可以讓你恢復(fù)如常,但只能活一年。”
靈山奴聽到這,已經(jīng)再次不停的磕頭了:“第一個,用第一個,千萬要用第一個!
莊君稽沉思片刻后說道:“林公子,還沒有問我為何要來尋你,這診治的事就可以先放放。”
林葉:“你說!
莊君稽道:“其實到了剛才,林公子為我診脈的那一刻,我的來意已經(jīng)沒辦法開口了!
林葉:“矯情!
莊君稽一怔。
面前這個人,真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他來的時候還想著,十四歲的孩子,再強,也只不過是爭強好勝的強。
他親自來,只是因為這少年的背后,有一位郡主,還有一座天水崖。
郡主對林葉如何,現(xiàn)在大半個云州城的人都知道,甚至當(dāng)做茶余飯后艷羨別人的首要談資。
開頭往往都一樣是……那傻批怎么那么命好?
下一句是……我要是那傻批……
天水崖對林葉如何,莊君稽不清楚到底有多好,但他知道最起碼是有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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