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要關南十縣,那是屬于割地行為,因為澶淵之盟已經(jīng)約定這十縣歸于宋朝,不然的話,宋朝也沒有理由給歲幣,現(xiàn)在又要回去,純純的是欺負人,要知道宋朝臣民對于割地這種事,其實是非常敏感的,沒有太多市場的。
當初宋真宗、宋仁宗都是寧可給錢,也絕不愿意割地。
但是侵界那是屬于爭議問題,這給宋朝廷的壓力不至于那么大,但也不是說小事,只是說輿論壓力沒有那么大。
因為侵界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但一直以來都是地方對接解決,是不會上升中央層面,但這回遼國派特使來,這里面肯定是有問題的。
趙頊也不傻,此事必須要謹慎處理。
他是第一時間就找來韓琦、曾公亮這兩位已經(jīng)致仕宰相。
尤其是韓琦,因為之前一直都是他在處理與遼國邊界問題,并且有著出色的成績。
之后趙頊又分別召見富弼、王安石、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等宰相。
他們的建議,是大致相同。
都是建議皇帝,要積極與遼國談判,努力維系與遼國的友好關系。
因為他們都知道,此時此刻,他們其實是非常被動的,這國內在改革,熙河拓邊已經(jīng)給財政帶來巨大的壓力。
決不能在這時候,與遼國鬧掰。
但是在邊界問題上,他們認為一定要做到寸步不讓,要講道理,講證據(jù)。
雖然大致相同,但是他們的表態(tài)卻是有著微妙的不同。
韓琦認為走到今天這一步,王安石是要負全責的。
根據(jù)他在河北地區(qū)擔任安撫使時的觀察,兩國百姓已經(jīng)數(shù)十年未經(jīng)戰(zhàn)事,其實都非常厭戰(zhàn),基于這一點,韓琦認為遼國是沒有與宋朝開戰(zhàn)的意圖,因為沒有民意基礎。
而之所以這么做,就在于王安石這幾年張牙舞爪,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改革變法就是要干你們的。
關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自王安石為相以來,他將一些支持他變法的將軍安排在邊境,而這些將軍都屬于激進派,導致周邊勢力都開始積極防備宋朝。
韓琦認為這么做是非常重大的失誤,他認為應該暗中練兵,加強防備,在羽翼豐滿之前,要積極改善周邊關系,哪怕是對西夏。
并且舉出漢武帝的例子,經(jīng)過文景兩代人兩代人的發(fā)展,漢武帝才開始與匈奴撕破臉皮的,王安石改革才幾年,成果未見多少,但他喊得比誰都兇。
那唐太宗都隱忍了三四年,你至少得隱忍十年吧。
他的建議就是廢除王安石的一些軍事上的政策,以求解除遼國的疑慮,此事便可平息,因為他認定遼國是不會輕易與宋朝開戰(zhàn)的。
雖然韓琦肯定也是有私心的,因為他不認同王安石的一些政策。但他說得也都是事實,就是稍微夸張了一點。
因為王安石改革變法的目的就是要打仗,這也是他和趙頊的共識,正是因為這一點,趙頊才愿意支持王安石的,別得大臣都沒有王安石這么猛,那王安石肯定要喊這口號,要對外強硬。
不然的話,他沒有改革變法的理由,其實他跟張斐是一樣的,都是借著外部壓力,來尋求內部改革。
但是富弼、司馬光都反對這種做法,富弼給予趙頊的建議,是二十年不要用兵。
潛在意思,就是現(xiàn)在國家民生凋敝,至少需要發(fā)展二十年,才有對外一戰(zhàn)之力。
故此富弼、司馬光也都多多少少將責任推給王安石,只是說沒有韓琦說得那么直白,因為在這期間,主政的就是王安石,要是王安石不那么激進的話,宋朝就不會陷入這種困境。
王安石當然也不傻,他也非常清楚宋朝現(xiàn)在無力與遼國開戰(zhàn),關鍵一旦跟遼國開戰(zhàn),那西夏怎么辦?他的重心全在西夏,他的計劃也是要先滅西夏。
所以,他也是建議積極與遼國談判,可以做出一些妥協(xié),比如說拆除雄州的防御工事,但不能太過分。
同時,他認為該加速為消滅西夏做準備,否則的話,始終會被這兩方勢力給鉗制。
其中唯獨文彥博和曾公亮比較強勢,他們就認為,要做好戰(zhàn)爭的準備,要積極防御,不能寄望于遼國不打你。
但他們都認為,遼國現(xiàn)在的國力也是吞不下大宋的,要開戰(zhàn),他們也會損失慘重的。
這里面依舊看得到革新、保守兩派的斗爭。
在這期間,張斐倒是沒有在操心這事,而是一直在跟皇庭、三司討論農(nóng)稅問題。
皇庭已經(jīng)叫停稅務司,認為如果農(nóng)稅要是不變的話,那就違反了新稅法。
三司也愿意做出妥協(xié),但問題就在于妥協(xié)多少。
這里面的問題其實非常復雜,因為貧瘠之地可能是顆粒無收,但是肥沃的土地,能只是比往年減少三四成。
最終還是張斐出了個主意,做一個樣本調查,在不同的地方,去抽查一些土地,看看此番災情到底給農(nóng)田帶來多大的損失。
然后以這個數(shù)定為今年每畝地的產(chǎn)量,但稅率是不變的,以前有人可能要繳納百分之二十稅,這么一算,可能就只要繳納百分之十,以前繳納百分之五的,可能就免稅。
百姓們當然是歡欣鼓舞。
不過趙頊現(xiàn)在是完全沒有心情操心這事,他今日召張斐入宮,也不是要談及此事,而是要談遼使的問題。
趙頊在做決定之前,肯定是要跟張斐商量的,因為目前的布局,已經(jīng)略微有些偏離王安石的軌道,而張斐是充分參與其中。
“關于此事的具體細節(jié),我已經(jīng)從李豹口中得知,但是對外事畢竟不是我擅長的,不知王學士他們是怎么說的?”
張斐是虛心地問道。
他們確實不太清楚,這里面的利害關系。
趙頊也將宰相們的建議,告知了張斐。
張斐聽罷,思索一會兒,才道:“其實我更贊成韓相公的意見,目前我們缺得是時間,在這期間,應該積極修善與周邊勢力的關系,減少戰(zhàn)爭,待改革變法徹底完成后,再開始著手對外用兵!
趙頊道:“但是這樹欲靜而風不止!雖說這回遼國沒有再就關南十縣發(fā)難,而是轉向河東邊界,但是他們肯定是想索要更多的領土。
此番談判,他們一定會多番刁難,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張斐問道:“到底河東邊界是否存有爭議?”
趙頊道:“當年劃分邊界時,大致是比較清楚的,但也沒有說連一草一木都劃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片地區(qū),在我朝長久以來都是屬于禁地,直到慶歷年間,才開始遷徙百姓進去耕種,可是在此之前,許多遼人就已經(jīng)越界進入我朝境地耕種,這導致那些地區(qū),目前是遼人居多。
如今他們是倒打一耙,認為這是我朝百姓越界,霸占了他們遼人的田地,便以此為由,要求重新劃定邊界,避免紛爭!
張斐思忖少許,點點頭道:“既然遼國有這方面的要求,那我們也應該積極響應,如此才能夠跟遼國緩和關系,而且跟他們劃清邊界,也能夠避免往后的紛爭!
趙頊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劃?”
張斐道:“慢慢劃,仔細去劃,必須一草一木都給劃清楚,以免再生紛爭!
趙頊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解釋道:“陛下,這么長的邊界線,要想劃清楚,沒個三四年,我看是做不到的,而這三四年對我朝而言,那就是至關重要的。”
趙頊道:“所以,你這是緩兵之計!
張斐點點頭,“根據(jù)李豹的消息來看,遼國是有可能動手的,雖然他們這么做,肯定是兩敗俱傷,但問題是時間對我們非常有利,那我們就應該更盡力去避免。
而且,韓相公建議,也是值得參考的,就是兩方百姓都非常厭戰(zhàn),沒有民意基礎的戰(zhàn)爭是打不贏的。
那么陛下可有想過,將來我們如何對遼國開戰(zhàn)?”
趙頊愣了下,他現(xiàn)在哪能想得這么長遠。
張斐道:“如今這事是捏在遼國手里,但是將來我們也可以運作此事,來獲得民意的支持,是他們遼國欺人太甚,而不是我們要打破和平的!
這一番話,莫名給了趙頊信心上的支持,“你確定經(jīng)過三四年改革,我們能夠與遼國一戰(zhàn)?”
張斐點點頭道:“絕對可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西北的發(fā)展,看看京東東路的發(fā)展,依照這個趨勢下去,三年之后,我們將會變得非常強大!
他要吊著趙頊,堅定的推行公檢法。
當然,他說得也是事實,趙頊也是知道的,以往西線有戰(zhàn)事,西北百姓必然民不聊生,而這回熙河拓邊,每年需要三四百萬貫,雖然給西北帶來很大的困難,但卻沒有影響到西北的發(fā)展。
而且旱情之下,商業(yè)是如此繁榮,也都是前所未有!
趙頊思慮一番,又問道:“那你認為,該派何人去跟遼國談判?”
張斐愣了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說罷,他見趙頊眼中有一絲不善,“陛下,你,你不會打算派我去吧?”
趙頊立刻道:“你可愿為朕去一趟!
“當然不愿意!
“嗯?”
“不。”
張斐立刻解釋道:“陛下,我的意思是,我不擅長外事,我也沒有任何經(jīng)驗!
趙頊道:“但是朝中有不少大臣是舉薦你!
媽的?真的是黨爭誤國。∧銈冞@些混蛋,竟然拿國家大事開玩笑,活該你們死啊。張斐道:“陛下,那些人不懷好意!”
“朕知道!
趙頊點點頭。
張斐錯愕道:“既然陛下知道,為何還要派我去?”
趙頊道:“朕打算派你去,原因有三,其一,雖然你沒有外事經(jīng)驗,但是關于邊界劃分,也是要講究證據(jù)的,是要依法劃分的,也是要與對方辯論的,這不是你的強項嗎?
其二,這個緩兵之計,是你提出來的,而除你之外,朕不管是派任何人去,都不能跟他明言,這期間很有可能會出現(xiàn)問題,達不到我們的預期。
其三,不管是韓相公,還是王學士,雖然他們的建議都差不多,但是他們在此事上面,都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們會想辦法干預,將事情引導向對他們有利方向,但這并非是我們的計劃。
所以,你是不二人選。”
今天字數(shù)比較少,原因是因為,碼到一半,臨時有事,急著出門。望諒解。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下馬威
不二人選?
當張斐聽到這四個字,那心中真是萬馬奔騰。
教了這么多年的專業(yè)治國,感情是白說了呀!
可仔細一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趙頊確實沒有太多選擇。
到底朝中大臣們在此事上面,都是有各自的利益所在,在一些問題處理上面,肯定是有偏向性的。
雖然大家都建議要據(jù)理以爭,但這與他們的計劃是有所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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