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在離開前,將這個問題處理好。
張斐思索一會兒,“警署方面,肯定是官家說了算,到底是皇家警察。檢察院是一定要獨立的,現(xiàn)在這樣是最好的,不需要有任何改動,畢竟檢察院只有檢察、訴訟權(quán),不具備判決權(quán),主要還是皇庭。”
司馬光點點頭道:“關(guān)于如何構(gòu)建皇庭,也是我最為頭疼的!
張斐謹(jǐn)慎地問道:“不知司馬學(xué)士有何想法?”
司馬光道:“首先一點,不能只有一位大庭長!
靠!你這最好不是在針對我。張斐暗道一句,皇帝都已經(jīng)許諾,大庭長非他莫屬。問道:“這是為什么?”
司馬光道:“雖說公檢法相互監(jiān)督,但是從你在河中府的案例來看,在一些復(fù)雜的案件上,大庭長是可以左右判決的。到底律法還未有完善到,大庭長可以拿著宋刑統(tǒng)判決。”
張斐訕訕點了下頭。
司馬光又繼續(xù)道:“根據(jù)以前的制度來說,從來就不是一家說了算,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審刑院,都得一一復(fù)審,如果就讓一個大庭長說了算,公檢法的優(yōu)勢將蕩然無存啊!”
張斐又點點頭,“司馬學(xué)士說得極是!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這祖宗之法已經(jīng)是深入骨髓,宋朝的大臣都會講究權(quán)力制衡。
司馬光突然看向張斐,“你看,這該如何建構(gòu)?”
張斐想了好一會兒,道:“其實之前審刑院、大理寺制度,也有不便之處,就是這幾個官署的地位都差不多,雖說審刑院是職權(quán)最大的,但如果御史臺不認(rèn)同,一個案子可能會糾纏很久,這里面往往人為因素要大于案件本身!
司馬光點點頭,“所以公檢法要避開這個弊端。”
“正是。”
張斐道:“我還是建議先確定級別,一級一級往上訴訟,最終由最高法拍板決定!
說到這里,他稍稍一頓,又道:“司馬學(xué)士認(rèn)為設(shè)一位大庭長,是極為不妥的,我也贊同,那不如這樣,還是設(shè)一位大庭長,主持最高法的日常公務(wù),但一般不審案。
然后在下一級,設(shè)立五位庭長,分別負(fù)責(zé),刑事、民事、國家安全、軍事和禮法!
司馬光眼中一亮:“禮法?”
張斐點點頭道:“不錯,類似于審理十惡中的不孝之罪,反正就是有關(guān)全民道德方面的案件!
司馬光點點頭道:“這倒是可以。”
張斐又道:“不過有一點,這個不是道德皇庭,而是案件本身就涉及到非常嚴(yán)重的刑事犯罪或者民事犯罪,只不過同時在道德方面,有著非常惡劣的影響。簡單來說,違法是在最前面的,不違法的一些道德問題,公檢法是無權(quán)處理的!
司馬光也表示認(rèn)同,“這是當(dāng)然。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一些輕微的道德問題,皇庭也不一定判得準(zhǔn)!
到底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完全以律法代替儒家思想,這是不現(xiàn)實的,還是要專門為儒家設(shè)一個皇庭,處理這種道德和法律糾葛在一起的案件。
張斐又道:“如果要訴訟到最高法,可以由官家從五位庭長中選出二位來,與大庭長一塊審理,三個庭長,如果各有看法,還能夠投票解決,不會陷入糾纏不清的境地!
司馬光問道:“為何是官家指派庭長?”
張斐道:“這很簡單,因為要打到最高法的官司,肯定是涉及到官家,或者涉及到皇室,必須得官家親自來安排,要是官家不認(rèn)同,那可怎么辦?”
司馬光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對了,此次輪換,你是否希望得到升遷?”
“。俊
張斐先是一愣,旋即嘿嘿道:“我要想升,就能升嗎?”
司馬光呵呵道:“你從河中府立下大功回來,卻進(jìn)入檢察院當(dāng)然檢控官,這本就是不妥的,只是為求建設(shè)公檢法,才這么安排,更別說你今年審理的那幾樁大案,你升官,縱使有人不愿,也只能悶在心里。”
張斐想了想,“今年還是算了吧,檢察院還有一批新人要帶,雖說皇庭那邊也有新人,但到底皇庭更好適應(yīng)一些!
審判的職務(wù),自古有之,只是在程序上有些區(qū)別,如齊恢他們出任庭長,很快就能夠適應(yīng),檢察院是一個全新的部門,經(jīng)驗再豐富的官員加入檢察院,都有些無所適從。
這就是為什么,京城檢察院最初幾年,是籍籍無名。
司馬光呵呵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怕你有怨言,如今你也這般想的,那我就放心了!
王安石可真沒有工夫去找張斐,聊一聊那超級事業(yè)署,以及提舉常平司與解庫鋪的合作。
這都是制置二府條例司特批的,肯定會有影響。
他現(xiàn)在在制置二府條例司,瘋狂的批示政令,事先完全沒有準(zhǔn)備,這一下要撤銷,他趕緊將一些該批的政令,全給批了。
鄧綰來到制置二府條例司,一看王安石面前那堆積如山的文案,不禁道:“相公,新政未成,官家為何要急于撤銷?”
不得不說,這對于革新派士氣打擊太大了。
突然,總部給端了。
這誰受得了啊!
王安石抬起頭來,又放下手中的筆,笑道:“如果司馬君實也將會從審刑院退下來,那么這番安排,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啊!”
最初他跟趙頊談完,心里其實很是落寞,如今一看情況有變,司馬光也將失去對公檢法的控制,這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還是那句老話,不患寡而患不均!
鄧綰卻道:“可是據(jù)說司馬相公還會在刑部繼續(xù)主持司法改革,而咱們卻要撤銷制置二府條例司,咱們還是損失慘重啊!
王安石瞧他一眼,道:“要不是托公檢法的福,這制置二府條例司根本不可能存在這么久,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年的。
如今主要新政條例,都已經(jīng)頒布,而該任命的官員,也都已經(jīng)任命,按理來說,也是該撤銷了,這還換得對方一個審刑院,咱們是不虧。
趙頊說得是時候,他心里雖是媽賣批,但也是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對,他一定會說得,除非他覺得自己理虧。
原因就在于,在制置二府條例司這個問題上,他其實已經(jīng)非常滿足,到底這權(quán)力太大,不但能夠制定和頒布政策,還能夠任命主要官員,等于是集樞密院、政事堂、三司權(quán)力于一身,腳趾頭都想得到,這是不可能長久,而歷史上的制置三司條例司,其實也就存在一年多。
當(dāng)然,那也是因為王安石在一年之內(nèi),就將保守派的骨干全都給趕出京城,回到政事堂主持,依然是大權(quán)在握。
而如今朝廷一直都是處于均勢,王安石始終受制于公檢法,皇帝稍微放心一點,就一直沒有撤。
但年年都有人要求撤銷制置二府條例司。
因為自從設(shè)了這制置二府條例司,政事堂都快長蜘蛛網(wǎng),存在感極低,再這么下去,可能就會取而代之。
如今皇帝也是各砍一截,就還是繼續(xù)保持均勢,砍去的部分,就是皇帝要接收的部分。
王安石當(dāng)然也就無話可說。
鄧綰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大家都習(xí)慣了這制置二府條例司,少了它,大家都有一些不會了。
王安石沉吟少許,道:“目前來看,官家也不大可能,立刻就回到三省六部制,肯定還是一步步來。而目前我所知,司法改革會放于刑部,而太府寺、司農(nóng)寺將會放入戶部,照著趨勢的話,官家應(yīng)該是打算先將改革成果,全部放入六部中,三省不知會不會動,但往后肯定是通過六部繼續(xù)改革!
鄧綰道:“也就是說,各分三部?”
王安石點點頭道:“多半是的。這戶部、工部我們是勢在必得!
鄧綰忙道:“相公,工部只是其次,吏部才是必爭!
王安石呵呵道:“我倒也想,但你認(rèn)為,這可能嗎?如果戶部和吏部都在我們手里,對方能答應(yīng)嗎?”
都想要,哪有這么好的事。
“這倒也是!
鄧綰訕訕點了下頭,又道:“但是王相公,既然司馬相公不再主持公檢法,這我們也可以去爭一爭,如今公檢法可都是司馬光相公他們的人,我們在里面,就一個張三,還不好控制!
王安石問道:“目前熟知公檢法的人不多,不大可能會進(jìn)行輪換!
鄧綰道:“但是據(jù)傳審刑院、大理寺都會改為皇庭,可能不止一個大庭長!
“這倒是有可能。”王安石點點頭,“若真是如此的話,目前我們就只有一個人選。”
鄧綰道:“曾相公!
王安石點點頭。
政事堂。
富弼、文彥博、呂公著坐在里面,一邊查閱公文,一邊聊著。
“唉!
呂公著放手中的公文來,嘆了口氣,“頭回輪換,讓人如此無所適從啊!
文彥博、富弼默契地相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事到如今,他們心里都明白,皇帝就是要親自主政,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文彥博道:“但是看情況,官家應(yīng)該是打算將改革變法的成果,全部放入六部,如此一來,三省六部的職權(quán)很快就會恢復(fù)。”
改革就是權(quán)力,皇帝將改革權(quán),植入六部,他們能不去搶嗎?那今后深化改革,就都得通過六部。
這手段,不服不行。
呂公著又問道:“不知六部會怎么安排?”
文彥博道:“戶部定是交予王介甫的人,依我之見,要么就是那呂惠卿,要么就是曾鞏,我們只能盡量拿下吏部!
說著,他看向呂公著,“晦叔,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如果要勢在必得,就必須推薦一個足以服眾的人選。
呂公著趕忙道:“這這到時再說吧,如今什么都不知道!
文彥博撫須笑了笑。
呂公著又問道:“政事堂又會是怎么安排?”
文彥博道:“三年前,王介甫本就要升平章事,是他自己拒絕,并且舉薦了曾公亮,這回肯定是王介甫擔(dān)任平章事,那么另一個,定是君實!
呂公著道:“但是我聽君實說,他肯定不會出任平章事的。”
文彥博驚詫道:“為何?”
呂公著道:“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既然沒有什么功績,能力也不足以勝任,他只想待在刑部,繼續(xù)完成司法改革!
富弼呵呵道:“這倒是像君實作風(fēng)。
王安石經(jīng)常諷刺司馬光優(yōu)柔寡斷,其實司馬光自己也認(rèn),最初皇帝找到他,詢問改革方案,他提出完整的方案,但又拒絕擔(dān)此重任,可見他一直都認(rèn)為自己不足以勝任宰相,魄力不夠。
原因就在于,他天天以史為鏡,所以他自己制定得政策,他自己就看出會有什么弊端,直接就陷入死循環(huán)。
為什么他在司法改革,又比較順利,就是因為這玩意是新得,沒法以史為鏡。
導(dǎo)致在很多案件上,他都是后知后覺,然后跑到找張斐發(fā)飆。
此時此刻,司馬光根本就無暇顧忌,什么三省六部,其實他是反對的,但一看趙頊的動作,就知道反對也沒用,關(guān)鍵他也拿不出一個非常有力的理由去反對,所以他全身心在計劃著構(gòu)建完全獨立的公檢法。
先將自己的事務(wù)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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