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勤糾結(jié)一會兒,很是為難地回答道:“在我個人看來,這應(yīng)該是一個失誤!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如此類的案件,應(yīng)不應(yīng)該派人去調(diào)查與嫌犯相關(guān)的人士?”
吳勤道:“這是必須要調(diào)查!
張斐道:“一般會怎么調(diào)查?”
吳勤道:“如果是在不被人知曉的情況下,應(yīng)該派人密切監(jiān)視與嫌犯相關(guān)的一切人士,如果已經(jīng)被人知曉,那也應(yīng)該派人去詢問,同時也要暗中監(jiān)視。”
張斐問道:“主要是監(jiān)視誰,還是說整個營都必須監(jiān)視起來?”
吳勤道:“主要是針對跟嫌犯走得比較近的人,以及他們的上司,如指揮使和虞侯,在不缺人手的情況下,我們還會兼顧全營!
張斐問道:“對于監(jiān)視的結(jié)果,你們會否做一份詳細的報告?”
吳勤點頭道:“肯定會!
張斐道:“即便沒有查到任何特殊情況!
“也會!
吳勤道:“因為這種事上司一般比較看重,即便沒有查到什么,也必須要寫一份非常詳細的報告,證明這些人與此案無關(guān),因為上面一定會問這些問題的!
張斐問道:“吳指揮使,以你豐富的經(jīng)驗來看,在什么情況下,會選擇直接抓人,并且只用刑罰來問供,且不調(diào)查任何相關(guān)人士?”
“這!
吳勤猶豫一會兒,“這么做應(yīng)該是不合規(guī)矩的。”
張斐道:“但它就是發(fā)生了!
“呃!
吳勤顯得很是為難。
你這問題可太針對了,我也不敢得罪皇城司!
張斐又問道:“吳指揮使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嗎?亦或者說,在教學(xué)生的時候,沒有提到過相關(guān)事務(wù)嗎?”
吳勤一怔,瞧了眼張斐,心道,看來你們已經(jīng)將我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只能承認道:“是,我在訓(xùn)練士兵的時候,有提到過,如果是這種情況,幾乎就只有一種可能!
張斐問道:“什么可能?”
吳勤道:“就是你其實知道嫌犯并無謀反的意圖,自然就不會想到去調(diào)查其他人,以免事情擴大化,反而會被人找出破綻來。但同時你又想領(lǐng)功的話,那就會用刑罰逼供,速戰(zhàn)速決!
劉仁贊突然顫抖了下,心中滿是心虛。
“非常感謝吳指揮使能夠出席作證!
張斐又舉起一份文案來,“這是有關(guān)吳指揮使的功績,他們是一位非常非常杰出的將軍,尤其是在偵查方面,他曾經(jīng)改善過偵查方面的手段,并且得到殿前司的認同,可見他這方面是非常專業(yè)的!
趙抃一揮手,示意庭警將文案呈上,又向李磊問道:“辯方可有問題要問?”
李磊已經(jīng)是目瞪口呆,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張斐會請來這么一個專業(yè)人士來解釋這些看似模糊不清的問題,不禁是搖搖頭,“沒沒有!
他完全就不懂這些,是毫無頭緒。
趙抃又向吳勤表示答謝,并且示意他可以下去休息。
吳勤當即是長松一口氣,還不顧形象地抹了抹汗,余光瞧了眼張斐,心想,這個張大珥筆,果真是名不虛傳!
這吳勤下去之后,張斐又向劉仁贊問道:“劉公事對于吳指揮使的這番話,有何看法?”
劉仁贊神情漸漸顯得有些焦慮,道:“他又不在皇城司,怎知我們皇城司的制度?”
張斐道:“不知皇城司在運作的過程中,有哪些跟吳指揮使說得不一樣?”
“?”
劉仁贊想了一會兒,“這是機密!
張斐道:“但是我相信,皇城司一定存在一份關(guān)于其他人的調(diào)查報告,這一點就不說吳指揮使,就連你雇傭的珥筆都是知道,方才辯方就曾詢問梁虞侯,認為自己會否受到監(jiān)視和調(diào)查!
劉仁贊兀自道:“這是我們皇城司的機密,不便對外人說。”
趙抃都看不下去了,你們皇城司也太看不起本庭長了,道:“如果劉公事為難的話,本庭長會上奏陛下,從皇城司調(diào)出這份報告。”
劉仁贊心中一凜,如果皇帝來問,那他可就是欺君之罪,一邊抹著汗,一邊說道:“我承認,我們皇城司在這一點上,是存有疏忽的。”
“糟糕!”
李磊聽得眉頭一皺。
“這不可能!
張斐突然激昂道:“皇城司的職責是維護陛下,維護皇城,維護社稷安定,里面的禁軍,也全都是從上四軍里面挑選出來得精銳,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疏忽。
另外,劉公事可有意識到,這種疏忽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如果胡長百、邱河他們有謀逆之心,并且他們還有同黨的話,那你們的這種疏忽,將會給陛下帶來直接的威脅。
更為關(guān)鍵的是,報告、公文這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形成制度,除非是有人利用權(quán)力故意破壞皇城司制度,不準他人深入調(diào)查,并且妄圖用刑罰殺人滅口。
可是這么做目的是什么?”
坐在一旁的李知恩聽得都是汗毛豎立,冷汗直流,人都傻了。
好家伙,論冤枉人,你他媽才是專業(yè)的啊!
咱家可真是自愧不如!
要不將這小子招到皇城司來?
“你別血口噴人!
劉仁贊更是嚇得直接蹦起,指著張斐罵道。
聽你這么一說,老子成反賊了。
還活不活了。
“我反對!”
如夢初醒的李磊,立刻站起身來,“對方方才說得都是懷有惡意的揣測!
“我可以收回那句話!
張斐又看向劉仁贊,笑道:“但我認為,應(yīng)該要給予劉公事一個解釋的機會,否則的話,他可能會面臨麻煩!
劉仁贊瞧了眼張斐,我他娘的可真是謝謝你哦。
但話說回來,這事必須得解釋清楚,不然的話,那就死了呀!
權(quán)衡一番后,劉仁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逼入墻角,只能點頭道:“我承認,我我是立功心切!
張斐道:“劉公事認為胡長百、邱河是否有謗議朝政、擾亂軍心、意圖謀反?”
劉仁贊雙手已經(jīng)劇烈地顫抖起來,哆嗦著嘴皮子道:“我我承認我知道他們沒有擾亂軍心、意圖謀反的想法,但是他們確有謗議朝政,我!
“我沒問題了!
張斐坐了下去。
第七百一十章 忠誠與公正
外面頓時是噓聲震天!
以前在這種場合,百姓都敢罵“狗官”,到底這法不責眾,但他們不太敢罵皇城司,誰也不敢保證人群中就沒有皇城司的人,萬一遭受報復(fù)怎么辦。
他們只能發(fā)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趙抃是選擇性喝口茶,并沒有馬上制止百姓,這是皇城司應(yīng)得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
這劉仁贊也真不愧是官場老司機,在這么短暫的時辰內(nèi),他就做出最為明智的選擇。
這成也皇權(quán),敗也皇權(quán)。
他依仗著皇權(quán)有恃無恐,但此時此刻也是被皇權(quán)逼得認罪。
劉仁贊心里非常清楚,皇城司就只需要對皇帝負責,他們的生死完全掌控在皇帝手中,司法是無法懲罰他的。
所以他考慮任何事,必須從皇權(quán)出發(fā)。
如果他依舊一口就是咬定,胡長百、邱河就是有謀逆之心,甚至直接耍無賴,其實張斐也沒有太多辦法,總不能將他們的心挖出來,看看上面是否刻著“謀逆”二字。
但是這么一來的話,就足以證明,他們皇城司在工作中出現(xiàn)很大的疏忽,并沒有維護好皇帝的利益,這對于他們而言可是非常要命的,他們這么搞的話,皇帝怎么可能還會相信他們。
然而,承認自己只是想立功,就是要否定胡長百、邱河存有謀反的意圖,即便其中有屈打成招,但也并未違反皇城司的宗旨,因為未有傷及皇帝的利益,關(guān)鍵對方還是說了那些具有爭議的話,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們還是在維護了皇權(quán)。
而維護皇權(quán),就適用于寧殺錯,勿放過。
在這一點上,皇帝的想法跟趙抃的想法當然是不一樣的。
趙抃在意的是公正,而皇帝在意的是忠誠。
王鞏自知其中道理,不禁心生佩服,壓低著聲音,“張檢控,方才可真是精彩!竟然逼得他自己主動承認,這,這可能是咱們唯一的勝算。”
張斐微微笑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此案他們要不主動承認的話,咱們是不可能能贏的,到底胡長百確實說過那番話!
王鞏直點頭,“是是是!這!”
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關(guān)鍵張斐還表現(xiàn)的非常自信,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但其實他就只有一個機會。
“張檢控,你什么時候派人去追蹤橋營士兵?”
一旁的齊濟突然酸溜溜地問道。
說好的團隊精神,結(jié)果自己又私下操作。
張斐將那份文案遞過去,“這份文案,不是你寫得嗎?你還來問我!
“我可沒有!”
齊濟突然閉口,又瞧了眼那文案,指著張斐道:“原來你!”
“咳咳!”
張斐用眼神制止了他。
齊濟頓時心有余悸道:“張檢控,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
萬一方才劉仁贊拿出報告來,檢察院可就相當尷尬了,因為檢察院并沒有做調(diào)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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