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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歷史軍事 > 北宋大法官 > 北宋大法官 第889節(jié)
  “我怎么知道。”

  張斐嗨呀一聲:“你們就別瞎操心,做好自己的買賣吧!

  這幾個人雖然不是官員,但哪個不是人精,心里篤定,張斐回來就是為了解決青州的問題,但見他這般淡定,也就稍稍放下心來,他讓咱們安心做買賣,那咱們就安心做買賣。

  這剛剛松口氣,貪婪便開始上頭。

  樊颙又問道:“三郎,咱們東京的稅法會不會也變得跟河中府一樣?”

  張斐反問道:“那員外是想變,還是不想變?”

  樊颙憨厚地笑道:“變也好,不變也好。”

  其實他是想變得跟河中府一樣,雖然稅可能會變多,但是他白礬樓每年因酒、茶、鹽上供官員的錢,可比稅要多得多,關(guān)鍵這其中是充滿著不確定,這小命總是捏在別人手里,這感覺當(dāng)然不好。

  “這我也不大清楚,我不管這事的!

  張斐搖搖頭,突然看向馬天豪,“對了,四哥,你怎還在這里,我聽樊大說,你不是打算去河中府嗎?”

  馬天豪道:“我本是打算過去看看得,我和相國寺的人都已經(jīng)出了汴京,后來又聽說你要回來,我就讓相國寺的人先去看看,我又回來了。”

  陳懋遷道:“聽說那邊解庫鋪的買賣做得很大!

  張斐瞧這酸人,笑道:“大不大也是大家的買賣,大股東慈善基金會可是大家的。”

  陳懋遷道:“如今要真單算的話,慈善基金會可能是東京第一店,這每年都得捐一兩萬貫出去。”

  張斐問道:“那你們的買賣怎么樣?”

  馬天豪笑道:“好了不少,但競爭也多了,反正比以前可是有趣多了!

  范理道:“這也都是拜公檢法所賜,要是改成河中府的稅法,相信競爭會更加激烈!

  樊颙按耐不住道:“話雖如此,但要不改的話,我們是既面臨上面的管制,又要面對下面的沖擊,還不如放開,咱們實力更強,要更占優(yōu)勢!

  陳懋遷哼道:“你白礬樓也就潘樓一個對手,光你那好幾層的酒樓,就難以遇到敵手,可咱們不同,咱這買賣競爭本就非常激烈,要是再激烈,咱日子就不好過了!

  幾人很快就爭論起來。

  這自古以來,唯一不會變的就是商人,因為商人天生逐利,唯利是圖,如果規(guī)則發(fā)生變化,那么全世界的商人可能都會做出同樣的反應(yīng),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

  公檢法的出現(xiàn),每個人都在根據(jù)自己的行業(yè),做出調(diào)整,這都不用去教的。

  張斐連問都懶得去問。

  他只能帶來規(guī)則,宏觀上去改變,但是教不了他們怎么做買賣,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了。

  如果沒有公檢法,你就是教他們怎么去賺更多的錢,他們也不敢學(xué)。

  可有了公檢法,不用教,他們也知道怎么去賺更多的錢。

  原本張斐來這里,是想看看自己賺得多少錢,不曾想,馬天豪他們都在,這個計劃只能擱淺,不過從他們的爭論,也知道目前汴京是個什么情況。

  商業(yè)競爭開始變得愈發(fā)激烈,因為公檢法是能夠保障每個人的正當(dāng)權(quán)益,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關(guān)系戶,小商人敢于向大商人發(fā)起沖擊。

  他們的買賣是越做越大,但受到的威脅也是越來越大。

  如陳懋遷這種保守商人,就不太喜歡這種競爭,但如馬天豪這種商人,就比較享受,至于樊颙么,由于實力強大,且酒樓的特殊行業(yè),導(dǎo)致他的受到的沖擊是最小的,他還是希望能夠放開。

  這吵著吵著,開飯了。

  席上,大家倒是沒有怎么爭,又開始向張斐詢問河中府的情況,因為河中府的昨天,有可能就是東京汴梁的明天,那么誰能掌握其中變化,誰將下一輪競爭中脫穎而出。

  回到家已經(jīng)是三更天,昨天半夜才回的家,今兒一早就被趙頊給叫去了,又是兩餐酒,張斐真覺疲憊,倒在床上的瞬間,就直接睡著了。

  但是第二日上午富弼的到來,令張斐賴床的美夢給破裂了。

  “張三見過富公!

  見到富弼,張斐還是畢恭畢敬行得一禮,倒不是說,他就特別尊重富弼,只因富弼天生君子,以身作則,對誰都彬彬有禮,包括下人。

  “無須多禮!

  富弼笑著點點頭,又和藹可親地問道:“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這必須打擾了呀。張斐心口不一道:“沒有!沒有!我一早就起來了。”

  富弼瞧他雙目微腫,顯然是剛剛起床,只能笑了笑,這手往旁邊一伸,道:“你別站著,坐吧,坐吧!

  “是!

  等到張斐坐下后,富弼便道:“當(dāng)初老朽為求嘗試你的法制之法,故意建議朝廷給予你判例權(quán),不過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基本上每樁官司都在使用這權(quán)力,老朽都不得不懷疑,這《宋刑統(tǒng)》是不是要重新再寫一遍。”

  張斐忙道:“富公言重了,其實事實并非如此!

  富弼問道:“愿聞其詳!

  張斐道:“關(guān)于這一點,我在之前就已經(jīng)談及過,也就是法家之法和法制之法的區(qū)別,同一條律法,如果律法思想不一樣,給出的判決是截然不同的,我也沒有修改任何一條律法,只是賦予原則和解釋!

  富弼稍稍點頭,又笑道:“關(guān)于這些問題,我就不詳細問你,到時你自己去立法會做出解釋!

  說著,他掏出一封文案來,遞給張斐,“這是關(guān)于這兩年立法會對你在河中府判例的一些爭論,你先好好看看。”

  “多謝富公。”

  張斐趕緊起身接了過來。

  富弼又問道:“那不知你何時能夠大駕光臨立法會?”

  張斐遲疑了下,“一切都聽從富公的安排。”

  富弼沉吟一會兒,“這樣吧,你先在家休息幾日,好好看看大家所爭議的問題,我去安排一下,到時再派人通知你。”

  因為立法會不是一個固定的組織,若是要開大會,還得等到官員放假,組織起來,是比較麻煩的。

  “行。”

  張斐點點頭。

  富弼又問道:“那你此番回來,有什么打算?”

  張斐訕訕道:“這種事哪輪得到我做主,不只有聽候上面的安排!

  富弼只是微微點頭。

  張斐瞄了眼富弼,頓時反應(yīng)過來,立刻拱手道:“晚輩當(dāng)官不過兩三年,未有這方面經(jīng)驗,若是富公愿意指點一二,張三真是感激不盡。 

  富弼瞧他一眼,道:“依老朽拙見,以你的才能,即便是要升官,最好還是留在公檢法,其余官署,可能并不適合你!

  張斐連連點頭:“富公說得是,若讓我其它官署,我也不會去的!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他不待公檢法,那他寧可辭官,讓他去財政當(dāng)官,鐵定是一塌糊涂,他什么都不懂,他只能告訴他們一些先進的理財方法,但不能自己親自下場,這思想和執(zhí)行,完全就是兩回事。

  自古以來,就很少有什么大思想家,在執(zhí)政上同樣有著出色的表現(xiàn)。

  張斐甚至連律師所都管不好,還都是范理在管。

  同理而言,如王安石、司馬光等人也懂得法制之法的理念,但如果讓他們拿這個理念去審案,那肯定也是漏洞百出,是遠不如蔡卞他們。

  要知道蔡卞他們本就是天賦異稟,上了完整的課,還經(jīng)過兩年的歷練,才出門獨當(dāng)一面的。

  懂和做,那就是兩回事。

  富弼笑著點點頭,又繼續(xù)道:“而在公檢法中,警署也不大適合你,剩下的就是檢察院和皇庭,但老朽建議你去檢察院!

  “檢察院?”

  張斐微微一愣,這倒是跟他想得有很大的出入,我以為自己肯定是去皇庭。

  富弼瞧他一眼,知其所慮,微微笑道:“在檢察院,你就不便于利用法制之法的理念來給出判決,因為檢察院只能依照律法提起訴訟!

  張斐聽罷,更是詫異,問道:“所以富公不希望再用法制之法的理念來判決?”

  “并非如此!

  富弼擺擺手,道:“只因在河中府,你是差遣官,權(quán)力不小,你怎么判,他們都必須服從,充其量也只能在你判決之后,上奏彈劾你,而并不能借此阻止你的判決。

  但京城可不比河中府,上面還有參知政事,還有平章事,還有大理寺、審刑院、刑部、御史臺,你信不信,你在河中府的任何一個判例,要是放在京城,都難以執(zhí)行下去,因為你是重新賦予解釋和原則,他們就能夠借此干預(yù)你的判決,即便最終判決下來,但也得拖很長一段時日。

  而且,目前擔(dān)任大庭長的是趙相公,你現(xiàn)在官階不高,年紀也不大,最多只能跟呂嘉問一樣,去下面的分庭當(dāng)小庭長,你無法獲得如在河中府一樣的權(quán)威。

  但是檢察院不一樣,據(jù)老朽觀察,檢察院反而更適合你們年輕人,敢沖敢闖,無所畏懼,反正判與不判是庭長的事,你當(dāng)初能夠獲得如此成功,不也是憑借當(dāng)初那股無所畏懼的勇氣和智慧嗎?”

  張斐點點頭,道:“其實我也更喜歡檢察院,只是我岳父大人就是檢察長,這!”

  “這也是我推薦你去檢察院的原因之一。”

  富弼又解釋道:“因為以你的資歷,你也不可能在京城出任總檢察長,但你可以通過你岳父大人,去間接掌控檢察院。”

  基于法制之法的理念,張斐無疑是最適合大庭長和檢察長的人選,但上回朝廷親自委任宰相趙抃擔(dān)任大庭長,雖然目的是讓開封府交出司法權(quán),但是開了個這頭,就證明這個職位,必然是要參知政事來兼任。

  張斐就沒有資格。

  而庭長和檢察長名義上不分上下的,那張斐肯定也當(dāng)不了總檢察長。

  正好許遵是總檢察長,張斐就可以通過許遵來掌控。

  張斐納悶道:“這不需要避嫌嗎?”

  富弼笑道:“在我朝父子同殿為臣的情況,多了去了,這清者自清,又何須避嫌。再說,如今有了公檢法,若是他們認為你們翁婿私相授受,大可以去起訴你們,你們又怕什么!

  張斐撓著后腦勺,“富公言之有理!

  富弼又道:“還有,你現(xiàn)在今非昔比,彈劾你的人只會變得越來越多,也會包括你身邊的人,許仲途肯定受到牽連,分開反而使得你們翁婿都畏手畏腳,在同一官署,反而不用為此擔(dān)心。”

  這倒也是一種解法。張斐眼中一亮,如果他們翁婿在一個官署,就不怕被人逐個擊破,忙道:“之前我岳父大人也考慮到這一點,甚至希望從檢察院退下來!

  富弼笑著點點頭道:“老朽倒是能夠理解仲途所想,但你現(xiàn)在太年輕,還是需要仲途的幫助。”

  “是是是!”張斐連連點頭,又拱手道:“多謝富公點撥,張三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無須言謝!备诲龅溃骸安贿^此事暫且不急,你若愿意的話,到時老朽會奏請官家!

  張斐稍稍遲疑了下,道:“晚輩倒是愿意,只是,正如富公方才所言,我若去檢察院,只能依照律法去提起訴訟,這就無法使用法制之法的理念!

  富弼笑道:“這本也是老朽所顧慮,但正如你方才所言,同樣的律法,基于不同理念,是能夠得出不一樣的判決,這并不妨礙你在訴訟中注入法制之法的理念!

  張斐尷尬一笑,“這倒也是,這倒也是。”

  談及完此事后,富弼便告辭了,張斐是親自送至門前,等到富弼乘馬車離去后,張斐才回過身來。

  “。≤瀑,你走路沒聲音嗎?”

  “是你太膽小了,在自個家也會被嚇到!

  許芷倩抿了下唇,輕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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