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絳呵呵干笑幾聲。
鹽債、鹽鈔、稅才是他與張斐的最終計劃。
就是利用官府信用去盈利。
其實這也屬于王安石的理財思想,他們的整個變法思路,也就是拿官府的信用去跟商人一樣賺錢,只不過是在操作的時候,很多時候就徹底變味了。
與此同時,濟南府也在執(zhí)行青苗法。
“這么多人啊!”
呂惠卿、章惇來到郊外的常平倉,但見倉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百姓手中有拿麻袋的,有挑擔子的。
當?shù)貍}司神情激動道:“在平時或許沒有這么多人,但是在這時段,可從未出現(xiàn)過這么低的利息,百姓都非常激動,一大早就趕來這里借糧食借錢。”
章惇點點頭,又道:“但是你們也要看緊一點,千萬別偷工減料,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是是是,我們一定會盯緊的!
“谷倉司,那些鄉(xiāng)紳、地主可對此有意見?”呂惠卿突然問道。
倉司立刻道:“他們也知其中利害關系,不但沒有意見,還愿意為鄉(xiāng)戶做擔保!
“那就好!”
呂惠卿點點頭,“你先去忙吧,我們自己再看看!
“是!
這倉司走后,呂惠卿呵呵笑道:“這都得感激公檢法。
章惇卻是謹慎道:“但也得小心。‘吘乖蹅円彩堑谝换 干這事!
呂惠卿自信道:“至少今年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濟南府,長清縣。
長清知縣谷友存在大堂中來回踱步,兩邊坐著當?shù)氐泥l(xiāng)紳、富戶。
“為什么別得縣能借出那么多,我們長清縣的青苗錢就借不出去。”谷友存突然停下腳步,望著兩旁的鄉(xiāng)紳、富戶道。
其中一個老者就道:“谷知縣,咱們縣三面環(huán)水,一面靠山,許多人是以漁獵為生,就是那普通農(nóng)夫都能乘浪翻上幾個跟頭,青黃不接之時,他們也可以去打打漁獵為生,不需要借錢!”
“這怎么能行!
谷友存道:“倘若借不出錢,拿不到利息,到時比不上河中府的財政,朝廷就有可能讓公檢法來管,你們到時就別來想我訴苦!
“可我們都已經(jīng)愿意給鄉(xiāng)戶擔保,還要我們怎樣?”
“我不管,你們將這剩余的青苗錢給分攤了!
“谷知縣,我們又不需要糧食,我們借青苗錢作甚!
“那你們需不需要公檢法?”
谷友存反問道。
“?”
眾人沉默。
谷友存又道:“你們將常平倉的青苗錢給分攤了,到時你們可以拿去借給別人,多少利息,我官府不管,如何?”
“!”
眾人還是沉默。
谷友存又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此時此刻情況非常特殊,稍有不慎,公檢法就將接管這里,到時你們手中的每一張契約可能都是違法的!
“但是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疫@里借錢的人是真不多!币蝗搜缘。
“就這一兩年,不會很久!
“好吧!”
出得府衙,這些鄉(xiāng)紳、富戶就開始抱怨。
“什么青苗法,這簡直就是在搶劫!
“逼著我們擔保還不夠,還要讓我們分攤青苗錢,我老齊家什么時候問別人借過錢!
“也怪不得谷知縣,要怪就怪那公檢法,不來就已經(jīng)這么害人了,來了還得了。”
“也對也對,公檢法、稅務司不來,什么都好說!
“可是咱借這么多錢干什么?還不如直接將利息交給官府,何必多此一舉!
“各位也別太沮喪,其實谷知縣也是急了一點,這才過去幾日,他就希望每個人都來借錢,但這怎么可能,除非是遇到天災。而如今我們將青苗錢都借走了,那些人再想要借錢,只能找我們,高于兩分的息借出去,應該是不成問題!”
第六百二十四章 問答會
經(jīng)濟!
經(jīng)濟!
還是他媽的經(jīng)濟!
這宋朝的根本矛盾就是財政,沒有別的,只要將財政搞好,那什么問題都好說,而不是什么公平、正義。這就是為什么,在公檢法剛剛出來時,不管是王安石,還是司馬光,都不在意這套體系的本身,包括富弼他們在內,也都只是將公檢法視作政治斗爭的工具。
是后來隨著東京商業(yè)的繁榮,以及河中府的穩(wěn)定,財政的收入增加,才令他們中不少人覺得這可能是未來的出路,這才開始重視起公檢法來。
但他們重視公檢法,追求的還是要改善財政。
其實每個官員們心里都非常清楚,這場斗爭的勝敗不是在于,雙方在一年內公平公正處理了幾樁案件,而是財政,誰能為中央財政減負,那誰就是最后的贏家。
就是這么簡單。
趙頊信任張斐,也不是因為公檢法,而是因為潛龍勿用這個計劃。
既然目標非常明確,且非常簡單粗暴,那就往這方面狠狠地干。
所以京東東路的官員們,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將所有的青苗錢全部借貸出去,爭取最大的利潤,這可都是政績。
但要是平時這么干,那這自然會弄得怨聲載道。
那些官吏、大地主可沒有這么好說話。
不過早在汴梁試行免役法時,王安石、呂惠卿就已經(jīng)開始對此布局,就是利用汴梁權貴的恐慌情緒,去威脅其它地區(qū)的官員。
你們要不支持我的新政,自主申報和稅務司就會上門。
雖然免役法在汴梁取得成功,但王安石心里非常清楚,這么做下去,新政將完全受制于司馬光的司法改革。
然而,司馬光他們搞司法改革,就是為了反對新政的。
與一個反對改革的人去推行改革,別人不知道,但王安石肯定是沒有這么傻,他從未想過要將汴梁免役法的成功推向全國。
可在當時,他的威脅論,其實效果一般。
因為很多人認為,就是你王安石將我們這些特權人士納入到免役稅中,你要不納入進去,什么申報都跟我們沒有關系,所以你才是罪魁禍首,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嗎?
當時反對新法的官員依舊是與日俱增。
但是隨著公檢法在河中府推行后,地方官員漸漸意識到,這司法改革才是最可怕的,一旦官員失去司法大權,別說這權力和金錢,就連性命都成問題,隨時可能面臨檢察院方面的起訴,而他們的關系,是完全行不通的。
當然,他們能夠這么快得知河中府的情況,也是呂惠卿他們努力的結果。
二者一比,新法真香。
因為司法改革是要限制和分割官府的權力,同時引入一波新人入場,而王安石的司法改革,其實走得還是法家路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要加強官府的權力,只是會打擊到士紳階級的利益。
簡單來說,司法改革對于官員們而言,是純粹的損失,而新法對于官員們而言,只是得失之間的取舍。
必然是選新法。
當然,這部分官員是沒有范仲淹他們那種堅定的政治理念,他們之前就是保守派的那幫人,捍衛(wèi)的是自身權益,在這基礎上,他們才會考慮到國家利益。
然而,如范存入、蘇轍、蘇軾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心懷抱負,有著很堅定的政治理想,他們就寧可受到司法改革的束縛,也不愿意向新法妥協(xié)。
但這一類人畢竟是少數(shù),由于大多數(shù)地方官員都支持,這個青苗法在京東東路推行的非常迅速。
很快就抵達登州。
登州的情況也跟濟南府差不多,先是面向鄉(xiāng)村放貸青苗錢,如果借出去的錢不多,官府再聯(lián)合鄉(xiāng)紳、地主,分攤這青苗錢。
范純仁得知之后,立刻就此提起上訴,這跟青苗法的規(guī)定不一樣,但跟他預想中的是一模一樣。
然并卵。
官府不可能判自己違法,直接表示這是官府政令,你們司法無權干預。
再加上那些大地主、鄉(xiāng)紳也不是說完全是被逼的,雖然他們也有些郁悶,但也都是自己點頭答應,到底官府也只是給他們的是兩分利,只要以兩分利放出去,不虧就行。
這總比稅務司來要好!
相反,河中府的情況,就大不一樣。
韓絳的到來,確實重振官府威望,但也就是一個波峰,很快就過去,青苗法直接就變成以工代賑。
真正拿抵押物借錢的人,都跑去馬家解庫鋪。
相比起官府而言,大家還是更喜歡與商人合作,至少地位上大家是平等。
這聲勢是遠不如京東東路,就還是如平常一樣,沒有掀起太多波瀾,只是大家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這節(jié)奏在變快,大家都急著掙錢。
尤其是官府開始對外發(fā)放小面值的鹽鈔,進一步加劇這種現(xiàn)象。
商人、富戶壓抑多年的情況,終于在公檢法的庇佑下,開始爆發(fā)。
以往大多數(shù)商人也不敢這么囂張的掙錢,除非你有關系,否則的話,官府肯定會上門的。那些富戶就更加可憐,為了躲避衙前役,不但將土地賣了,還不惜自殘身體,與父子斷絕關系,等等。
馬家解庫鋪出來之后,這土地交易就在迅速激增。
有些人要本錢做買賣,那就賣土地,有些人想成為地主,那就買土地。
可是,這表面的平靜下,卻暗藏著危機和更加尖銳的矛盾。
這些人都不傻,他們心里非常清楚,青苗法那不過是欲蓋彌彰,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威脅始終是稅務司,他們也沒有過多去關注青苗法的執(zhí)行,而是在想辦法躲避稅務司。
河道上,一艘小舟緩緩駛過,倉里坐著二人。
其中一人道:“我們稅務司的人都是靠獎金過日子,大家早就劃分好區(qū)域,免得查到一塊去了,誰也不想將自己的獎金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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