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外面是什么情況?”
坐下之后,張斐便低聲問道。
大狗道:“現在外面許多大地主都普遍認為,稅務司才是最大的敵人,都在想辦法避稅,在很多買賣上面,他們盡量不選擇立契,直接錢貨交易,但目前這種做法,已經愈發(fā)困難,許多貨商還是要求立契,寫明利潤和債務的分配。
我們的人估計他們都會選擇隱瞞一些稅收,看稅務司能不能查到,反正首犯并不會受到刑罰,只算清楚最終會賠償多少就行!
張斐笑道:“他們的預判沒有什么問題,官府就應該收稅來維持財政,新政只是為了調節(jié)支出和收入,同時產生更多的稅收而已。你們有沒有把握?”
大狗突然咧嘴一笑,“張庭長大可放心,他們是逃不掉的,他們都是家大業(yè)大,藏不住的,這一年光景,我們的人足夠將他們查個底朝天!
稅務司的人都是靠獎金發(fā)財,誰會關注百姓要繳多少稅,真的就只是隨便抽查,給予一些震懾,主要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這些大財主身上。
“你們有信心就好。”
張斐點頭,又道:“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你知不知道朝廷已經決定在東京東路推行免役法和青苗法!
大狗點點頭道:“我也是剛剛聽說,之前還沒有定下來!
張斐道:“我在那邊有多少人?”
大狗立刻道:“我們在那邊可真是人才濟濟,但一直都沒有用武之地,真是天天盼著我們稅務司過去!
“不急!”
張斐道:“讓他們暗中收集消息,到時稅務司去了,他們的這些消息都可以換獎金。此外,今年青黃不接馬上就要到了,估計青苗法肯定會趕在這時期在東京東路展開,我需要第一時間收到的那邊的消息,尤其是關于免役法和青苗法在當地的執(zhí)行情況!
大狗立刻道:“知道了!我等會就傳信過去!
現在張斐已經不能將目光再局限于河中府,要將目光投向全國,因為二法真正競爭拉開序幕,他必須得關注朝中局勢,他已經不是昔日的珥筆,找個人罩著就行,也沒哪個權貴會拿身家性命給他拼,可如今他是一個大庭長,且得罪了太多太多人,在這場斗爭中,他也是輸不起的。
而那邊官府也與馬家解庫鋪經過數日的商議,終于決定了雙方的查賬方案,達成合作契約,官府方面將會先投入兩萬貫到解庫鋪,并且還承諾,將來還會陸續(xù)投入一萬貫。
可是這契約剛剛簽訂,蘇轍便上門了。
“喲!今兒是什么風,將蘇大檢察長給吹來了。”
見到蘇轍,元絳自然不會給什么要臉色,可見他的演技是時刻在線的。
蘇轍躬身意義道:“真是抱歉!轍又來給元學士添麻煩了!
在坐的官員不由得心中一凜。
元絳眉頭一皺,“又是什么事?”
蘇轍道:“有人狀告你們提舉常平司與馬家解庫鋪私相授受!
“?”
一旁的何春林道:“私相授受?我們提舉常平司不過是與馬家解庫鋪合作,這事大家都知道,何來的私相授受,你們檢察院是不是閑得慌,民間那么多事,你們不去看著,就專門盯著我們轉運司!
元絳先是抬手,示意何春林先勿激動,旋即又向蘇轍道:“他們有什么證據告我們私相授受?”
蘇轍道:“他們的起訴理由是,提舉常平司突然選擇與馬家合作,并沒有詢問過其它的解庫鋪,而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些事,并且提舉常平司還投入了兩萬貫,他們覺得這不公平,這里面肯定也存在貓膩!
何春林道:“我們官府與誰合作,是我們自個的事,誰也管不著。”
蘇轍道:“官府與誰合作,這我們檢察院是管不著,但是我們檢察院有權調查,為什么提舉常平司會選中馬家解庫鋪,諸位應該也都知道,這種金錢交易,最容易滋生貪腐,有人表示懷疑,我們檢察院就不能坐視不理!
何春林看向元絳。
元絳嘆了口氣,揮揮手道:“查吧!查吧!老夫現在也累了,懶得與你們爭!
原本他們以為,檢察院就是問問,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是,如今的檢察院已經是完全形態(tài),檢察院的檢察流程,可全都是張斐當初定下的。
十余個檢察員,七八個賬房,將涉及此事的官員,一一詢問了一遍,同時將有關賬目,以及官府與馬家解庫鋪的契約,也一一審查一遍。
甚至還將樊正叫來,一塊審問。
搞得那些官員是心驚膽顫。
好在關于與馬家解庫鋪合作,他們是有著充分的理由,也沒有人從中渾水摸魚。
首先,馬家解庫鋪后面是馬家當鋪與慈善基金會,他們是有足夠的財力擔保,絕不會因為區(qū)區(qū)兩萬貫,就是撈錢跑路。
這話說回來,面對兩萬貫,不動心的,那也真是鳳毛麟角。
其次,朝廷與慈善基金會本就有運輸方面的合作,那么加強與他們的合作,并且將飛錢業(yè)務交給他們,也都在情理之中。
因為你飛錢沒有運輸保障,也是玩不轉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元絳也表示,官府不反對與其它商人合作,只要能夠達到與官府合作的要求,包括運輸隊,任何商人都可以與官府合作,主要是要有抵押物。
經過整整七日的調查,才全部審查完,最終檢察院表示沒有問題。
但是這對于官府而言,這可不是虛驚一場,而是敲山震虎,對檢察院討厭的程度,直接超過皇庭。
你這檢察院什么都能調查!
確實如蘇轍所言,這種交易非常容易滋生腐敗,也是官員們撈錢的好項目,如今檢察院這么盯著,往后誰還敢撈。
面對檢察院調查方法,現在腐敗手段,是完全不夠看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已無傷大雅
當人們聽說,檢察院對于官府與馬家解庫鋪的合作進行調查時,多半人也與何春林他們的反應一樣,也都是大吃一驚。
這也要接受檢察院的審查?
他們甚至有些同情官府。
對于檢察院的權力,也有了新得認識。
但隨著最終調查結果出爐,也并沒有引發(fā)多大的輿論,即便是起訴方也沒有表示不服。
因為調查的過程和結果,都是遠超李敏他們的想象,可真是太專業(yè)、嚴謹了,并且官府也承諾,如這種合作,是面向河中府所有解庫鋪的,只是說這條件比較苛刻,你必須擁有巨額財富來做擔保,畢竟這全都是大買賣。
而雇傭李敏的那些大地主,也不過是刁難一下官府,從中挑撥離間,至于官府與解庫鋪合作,并不會影響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利益。
當然,也有些頗具遠見的商人,前去轉運司詢問合作細節(jié)。
這“遠見”指得就是基于法制之法的商業(yè)。
經過這番波折之后,官府與馬家解庫鋪的合作終于是塵埃落定,馬家解庫鋪終于可以正式開張。
而就在開張前一日,馬家解庫鋪和稅務司就同時發(fā)表一片申明,稅務司表示可以用鹽鈔、鹽債繳納稅收,但不計其中利息。
而馬家解庫鋪也表示可用鹽債進行抵押,但也不算其中利息。
至于為什么馬家解庫鋪沒有提及到鹽鈔,那是因為當下鹽鈔面值太小,純粹當做貨幣用,你都可以拿鹽鈔直接當貨幣用,你還跑我這里抵押什么。
此消息一出,提舉常平司又是人滿為患。
既然可以交稅,就是官府擔保,同時又可以抵押,那等于民間也接受這些鹽債、鹽鈔。
這信用是在成倍增加。
當然,這一切還都是基于公檢法,沒有公檢法,誰敢輕易相信,你官府今天一個政策,明天一個政策。
就在同一天,馬家解庫鋪還公布飛錢業(yè)務,目前主要包括京城與河中府的飛錢往來,同時還將在今年之內,建立與延州、綏州、以及河湟地區(qū)的飛錢往來。
這幾個地區(qū)都是宋朝廷準備加大力度經營的前線,這些飛錢,肯定都是來自于軍方。
說白了,就是針對前線將士將匯錢給家里人。
進一步又提出存錢業(yè)務,方便士兵家屬存儲錢。
其實宋朝的解庫鋪一直都有這方面的業(yè)務,并不是說張斐帶來的,只是利息非常非常低,馬家解庫鋪還提高了一點點,月息千分之一,年息就是百分之一。
不錯了!
幫你們保管錢,還給你們利息,這好事上哪去找。
同時,還有一個業(yè)務,就是屋田借貸。
當馬家解庫鋪正式營業(yè)的當日,店鋪都快要被擠爆了。
因為這些業(yè)務幾乎涉及到每個百姓,商人跑來詢問,富戶跑來詢問,將士們也都跑來詢問,包括那些想要買房的文人們。
“楊員外可是隨時憑借戶籍和這份契約來我解庫鋪將錢取走,亦可以花點運費,我們會派專門的人將錢送到楊先生指定的地方!
只見樊正站在門前,拱手向一個商人拱手道。
“明白。明白!
那楊員外連連點頭,又拱手道:“不過這錢暫時先存放在你們解庫鋪,等到時我需要的時候,再過來取。對了,能不能分幾次取!
樊正笑著點點頭道:“都是可以的!
“那就行。”
楊員外又拱手道:“我先告辭了。樊公子免送。”
“楊員外慢走。”
這楊員外來到后巷剛準備上馬車,忽聽一人喊道:“楊老弟!
楊員外回頭看去,見識徐慶年,趕忙拱手道:“原來是徐兄。失敬!失敬!”
徐慶年上得前來,問道:“楊老弟最近急需錢么?”
楊員外瞧了眼手中的契約,見也瞞不住,于是道:“也不是急需錢,就是想將我造紙作坊再擴大一些!
徐慶年驚訝道:“楊員外那造紙作坊已經夠大了,怎還要擴大?”
楊員外道:“可不止我一個人這么想,很多商人都打算擴大自己的買賣,如今可不同以往,以前想要多賺點錢,先得將官府喂飽,然后又怕樹大招風,被人盯上,現在不一樣了,有皇庭在,可以保護我們的正當權益,賺多少是咱自己的!
徐慶年道:“你就不怕交稅么?”
楊員外呵呵道:“徐兄,如今的稅是多賺多交,少賺少交,那我寧可多交一點,就盼著老天能給我這個機會!
“這倒也是!
徐慶年呵呵笑道。
楊員外又道:“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行行行!”
徐慶年道:“楊員外慢走。”
楊員外走后,徐慶年身邊的隨從突然走上前來,“老爺,看來這問題還是出在公檢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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