珥筆的買賣好,恰恰是公檢法成功的體現(xiàn)。
上官均納悶道:“這個官司證據(jù)確鑿,他們哪有的打!
張斐瞧他一眼,“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這世上就沒有不能打的官司!
說著,他又向蔡京道:“既然對方請了珥筆爭訟,那么咱們也得委任法援署,為那些鄉(xiāng)民爭訟!
蔡京問道:“是讓征文去打嗎?”
張斐稍稍猶豫了下,心里突然想到一人來。
正當這時,李四突然來到門前,“三哥,范老先生求見!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張斐眼中一亮,又向蔡京道:“先別忙著去,等我見過范老先生再說。”
大廳。
“范學士今日大駕光臨,可是為法援署一事而來?”見到范鎮(zhèn),張斐是開門見山地問道。
范鎮(zhèn)遲疑少許,不答反問道:“我聽說有鄉(xiāng)民因為撲買稅一事,起訴那些撲戶豪民?”
張斐點點頭:“是有此事!
范鎮(zhèn)又問道:“那皇庭可會委派法援署協(xié)助那些鄉(xiāng)民?”
張斐道:“由于對方已經(jīng)請了珥筆代表自己辯護,故此我們皇庭也會委派法援署給予鄉(xiāng)民幫助!
說到這里,他笑道:“范學士是為此事而來?”
范鎮(zhèn)點點頭,“如果法援署將會協(xié)助那些鄉(xiāng)民打這場官司,那老拙愿意加入法援署,打這場官司!
張斐問道:“冒昧多問一句,范學士似乎對這撲買稅也感到不滿?”
范鎮(zhèn)點點頭,如實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放在國法不用,去學那強盜之術,真是本末倒置。其實朝中一直都有人反對此事,但可惜官家不聽,自制置二府條例司成立以來,是越來越多的地方,在推行這撲買稅!
這跟王安石有關系?張斐倒是沒有聽王安石說過此事,而且范鎮(zhèn)與王安石是勢不兩立,聽聽就好,只道:“范學士,你如果加入法援署,那么你的責任,就是為當事人爭訟,這家國天下的遠慮,可不在你的職權范圍內(nèi),我也希望范學士能夠明白這一點!
范鎮(zhèn)點點頭道:“張庭長放心,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老拙也是知曉的,我也只想為那些鄉(xiāng)民討回公道,不為其他!
張斐點點頭,笑道:“那就祝范學士能夠為法援署拿下一勝!
“多謝!
當日范鎮(zhèn)便讓加入法援署,而那邱征文也終于得到解脫,其實他也更想去書鋪,因為他可沒有什么家國天下的抱負,唯有金錢才能體現(xiàn)他的價值,這老是干免費的活,可真是沒勁。
但對于范鎮(zhèn)而言,恰恰相反,金錢就只是浮云,他是有政治理想和抱負的。
他嘴上雖然否認,但心里還是希望通過這場官司,去針對這撲買稅。
既然對方已經(jīng)明確表示拒絕認罪,那皇庭就必須開庭審理,不過皇庭也沒有說表現(xiàn)的非常慎重,就只是當做一場普通的民事訴訟來進行,甚至連邀請函都沒有發(fā)。
檢察院方面也是作壁上觀。
但是在開審的當日,整個皇庭外面是人頭攢動,烏泱泱的一片,要知道如今已經(jīng)入冬,路邊的野草,都鋪著一層寒霜,但這仍然阻止不了百姓們的熱情。
當然,也不可否認,他們中也有部分人就只是沖著大庭長的顏值來的。
同時,里面也是座無虛席,有著不少官員和士大夫,但是在此案中,官員與士大夫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很多士大夫都是支持范鎮(zhèn)的,反對撲買稅。
當張斐出現(xiàn)在皇庭時,歡呼聲是震耳欲聾,惹得四小金剛是好生嫉妒,他們現(xiàn)在幾乎每天都會開庭審理一些案子,但從未獲得張斐這般掌聲。
張斐也如往常一樣,跟大家打了一聲招呼,來到庭臺坐下后,許芷倩立刻將一份相關文案,平鋪在桌上。
張斐看過之后,突然喊道:“馬警長。”
馬小義道:“在。”
張斐道:“那幾位主要的嫌疑人還未找到么?”
馬小義搖搖頭道:“由于那些人平日里待得地方都比較偏遠,且都是山區(qū),俺派人去尋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影子!
張斐偏頭看了眼李敏。
李敏立刻回應道:“我們的幾位當事人也派人去找了,但是恰好這幾日他們沒有活干,也不知道上哪喝酒去了!
這好的不學,壞的倒是學得快。張斐嘀咕了一句,又向范鎮(zhèn)道:“范先生,那幾位直接參與此案的嫌疑人,暫未找到,如果范先生有要求的話,本庭長也不介意押后再審。”
范鎮(zhèn)微笑道:“不必了,因為那些人也不過是聽命于幾位被告,我們主要也是要追究這幾位被告的責任,他們不在,也并不影響此番訴訟!
張斐點點頭道:“既然范先生沒有意見,那此次庭審就繼續(xù)進行!
其實張斐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李敏出主意,將那些個撲戶雇傭的爪牙給藏起來,因為那些人如果上庭的話,在觀感上,是非常不利于他們的。
如果有助審團,那就更加糟糕。
砰砰砰!
張斐敲了三下木槌,又朗聲道:“由于此案涉及到許多百姓的利益,而且本庭長也非常喜歡聽聽百姓看法,故此本庭長決定讓百姓參與到審理中來,馬警長,你來幫本庭長選出八位助審員。”
“選我!”
“馬警長,選我!”
在這一刻,馬小義就是大眾情人,門前所有人都沖著他招手,各種媚眼。
別的不說,光坐在里面觀審,是要舒服多了,憑這一點,那就值得去爭搶。
而且隨著皇庭前面店鋪變多,租金也是日益增多,這皇庭財政也在慢慢變好,不管是助審團,還是證人,都能拿到一些酬勞,關鍵還有參與感,人人都想坐在里面過一把癮。
畢竟當下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壓迫和剝削,他們做過無數(shù)次鋤強扶弱的美夢,這個助審員,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夠幫助他們?nèi)缭傅摹?br />
可惜失望永遠是主旋律。
當八位幸運兒誕生后,剩下的就全是失望。
這助審團就位之后,庭審正是開始。
第一位上庭的是原告之一,也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大娘。
“我家丈夫最近染了疾病,我就拿著家里好不容易積攢的二十多個雞蛋上集市去買,想換點錢給我丈夫買藥,可是那些個潑皮無賴突然來到我面前,不但搶走我一半的雞蛋,還將剩下的雞蛋,也都給打破了。他們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你們賠我雞蛋,賠我雞蛋。”
這大娘說到后面,突然情緒爆發(fā),指著李敏他們就是一頓咆哮,旋即又趴在桌上,拍著桌面,嚎啕大哭了起來。
外面的憤慨之聲,也是隨著大娘的情緒,此起彼伏,你們搶走雞蛋也就罷了,還將其余的給打爛,這不是將人往絕路上逼么。
這官司一上來,仿佛就直接進入高潮。
“肅靜!”
張斐敲了下木槌,又向那大娘道:“原告,還請你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大娘瞧了眼張斐,是拼命的想抑制自己的哭聲,但還是忍不住不斷抽泣著。
張斐也沒有辦法,耐心等了一會兒,聽到大娘的抽泣聲變小,才讓李敏問話。
李敏站起身來,“韋張氏,你說那些人搶走你的雞蛋,請問那些人是搶完就跑了嗎?”
韋張氏立刻道:“他們就是負責攔在里面收錢的,又怎會跑!
李敏道:“這我不是很明白,你也說他們的職責是收錢,那他們又怎會搶你的雞蛋!
韋張氏道:“他們要收我一半的雞蛋,我當然不肯,然后他們就搶我的雞蛋,搶了就算了,他們還剩余的雞蛋,全部摔在地上,我,嗚嗚嗚!
李敏問道:“他們是在你準備要走的時候,打爛你的雞蛋,還是在爭搶的過程中,打爛你的雞蛋!
韋張氏抽泣道:“是是在爭搶的過程中。”
“我問完了!
李敏坐了下去。
院外的百姓也用噓聲回應了他的問話。
范鎮(zhèn)站起身來,“韋張氏,你是第一回 去墟市賣東西?”
韋張氏搖搖頭道:“我大概是每一兩個月去一回!
范鎮(zhèn)問道:“眾所周知,去墟市做買賣,是需要交稅的,一般來說,這二十個雞蛋,得交多少稅?”
韋張氏道:“一個就行了!
范鎮(zhèn)道:“但是那些人卻要你多少個雞蛋?”
韋張氏委屈道:“十二個!
范鎮(zhèn)道:“他們可有說明理由?”
韋張氏道:“沒有,他們就是問那我要十二個雞蛋,咱不肯給,咱說要這么多,那咱就不賣了,結果他們就來搶!
范鎮(zhèn)道:“當時可有人看見。”
韋張氏道:“市里的人都看見了!
范鎮(zhèn)拿起一份證據(jù)來,“張庭長,這是當時墟市里面一些目擊者的供詞,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并沒有說謊!
“呈上!
“我問完了!
范鎮(zhèn)將證據(jù)呈上后,便坐了下去。
接下來,李敏又傳承包雪霧山墟市的撲戶高強出庭作證。
“高員外,請你介紹一下你與雪霧山墟市的關系?”李敏問道。
高強道:“我是通過官府舉辦的撲買坊場,買下雪霧山墟市的商稅。”
李敏又繼續(xù)問道:“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錢,又買了幾年?”
高強道:“最初我是前年花了八百貫買得一年,但結果虧了三百余貫,所以第二年我不打算要了,可結果官府見無人撲買,硬逼著我買了下來。”
貴賓席上的官員們,皺眉看了眼高強,好似在說,你這廝可真是膽大包天,都不帶猶豫的就將我們給賣了。
殊不知,這高強最初也去找過官府,但官員們也沒有辦法,而且當時是心煩意亂,沒有怎么搭理他,他才在一個鈔商的介紹下,請得李敏為自己爭訟。
李敏就是讓他這么說的。
百姓們頓時又是噓聲四起。
顯然,這回噓的不是高強,而是官府。
這使得不少官員們覺得這皇庭就有毒,每回審案,都能扯到官府頭上來。
可他們也不想想,要是跟他們沒有關系,他們會來這里看么。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