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過稅,根據(jù)《商稅則例》,全國過稅規(guī)定就是百分之二,但是目前河中府很多地方的過稅,已經(jīng)達到百分之二十。
他們甚至于直接封閉那寬闊,不好收稅的商道,迫使商旅過橋,或者走狹隘的道路,然后在那里設立關卡,盤剝商旅。
直白來說,這就是一種強盜邏輯取代法律原則,以求能快速獲得財富。
這就是為什么當檢察院控訴他們的時候,他們是理直氣壯的反駁,是朝廷允許我們這么干的,你們現(xiàn)在這么做,反而是在卸磨殺驢,極其不厚道。
但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利于商業(yè)發(fā)展的,而且張斐是要振興司法,他怎么可能允許這種情況繼續(xù)發(fā)生下去。
此外,王安石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非常嚴重,因為官員不管事,真正管事的是吏,但他們都不拿俸祿,就只有一點點福利,他們有權,但無錢,你說他們會怎么干?
王安石治吏的第一步,也是要給吏發(fā)工錢,只是說他沒有單獨擰出來說,而是放在免役稅里面一塊執(zhí)行。
可見王安石在宣傳方面,可真是一塌糊涂。
這一條法令其實應該大書特書,青苗法反而應該低調宣傳,因為一個是發(fā)錢,一個是收利息,當然是該側重于發(fā)錢,如此才能收獲民心。
或許王安石對此也沒有太多信心,畢竟他的主要目的,還是要為國斂財。
但不管怎么說,張斐與王安石在給吏增發(fā)俸祿這一點上,是有著共識,故此張斐才有底氣讓蘇轍去跟他們談判,表示愿意為吏爭取俸祿。
因為破壞司法的根本原因,就是不發(fā)俸祿,一定要將俸祿給補上。
但是財政可不歸公檢法管,而是轉運司的職權。
目前官府還在與檢察院交涉中,但雙方都不肯讓步。
下面那些吏見檢察院不讓步,是鬧得更兇,但他們也非常狡猾,專門在一些涉及到收稅的事務上面,選擇罷工,目的讓官府收不到錢,看咱們誰耗得更久。
目前整個河中府的過稅,都是處于癱瘓的狀態(tài)。
這些官吏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朝廷收不到錢,就會妥協(xié)的。
這也是為什么蔡延慶會這么著急。
但檢察院方面還是非常強勢,只是表示可以不清算之前的舊賬,但是這種行為是決不允許繼續(xù)存在,如果朝廷拖欠俸祿,你們可以來告,但不能用這種方式去斂財。
你們罷工就罷工,跟老子沒有關系,非但如此,檢察院見對方不肯妥協(xié),似乎也漸漸失去耐心,開始針對那些被逮捕的人進行起訴。
外面的官吏還在負隅頑抗,但里面的人頂不住,因為檢察院諒解協(xié)議中,懲罰是非常輕的,只是將霸占別人的還給別人,然后再罰點錢,就不會涉及到刑罰。
他們現(xiàn)在都是有錢人,不愿意冒這風險。
再加上那些珥筆也在游說他們,檢察院方面是證據(jù)確鑿,打官司是肯定打不贏,鬧到皇庭上去,必然是要受到刑罰的。
與此同時,警署方面也沒有消停,突然又以府獄缺乏管理為由,直接派人過去,接管了河中府的牢獄。
就那幾個牢頭,根本就擋不住數(shù)百名裝備精良的皇家警察。
這在官府又引發(fā)極大的震動,你們這是要將我們都給替代了嗎?
府衙。
“卓主簿,他們怎么說?”
見到卓群入得堂來,韋應方立刻問道。
卓群道:“警署方面表示,目前檢察院正準備起訴,到時犯人的數(shù)量會增加,但是府獄方面一直不配合他們,并且近日還以人手不足,將府獄給關了,迫于無奈,他們才選擇這么做的。
同時他們還出示了朝廷的公文,根據(jù)朝廷的規(guī)定來看,這警署中本就包含獄警,到時警署將會分離出一個專門管理牢獄的官署。
而且,他們還決定關閉府獄,將府獄的物業(yè)改為警署的臨時監(jiān)司,用于關押那些還未被審判的嫌疑人,同時會在城外建立一座牢獄,專門用于關押囚犯!
這一番話下來,韋應方他們是目瞪口呆。
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警署原來有這么大的權力。
警署招這么多人,不完全是為治安,到時就會分家,稅警、獄警、庭警,以及部分檢察員,都會從警署里面分出來。
劉大興突然站起身來,“蔡知府,元學士,你們也都看見了,如今這警署也要騎在咱們頭上,到時整個河中府都將聽從他們公檢法的,誰還會將我們放在眼里?”
他身為縣尉,相當于公安局局長,在面對警署的咄咄逼人,他是最為著急的,一旦警署徹底接管治安方面的公務,那他就失業(yè)了。
“這是一個陰謀!
元絳突然言道。
蔡延慶立刻看向他,你終于開口了,看你這回又怎么圓。
“陰謀?”
眾人一怔,驚訝地看著元絳。
元絳掃視他們一眼:“你們難道就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嗎?”
似曾相識?
是嗎?
卓群突然道:“元學士所指,莫不是裁軍?”
“正是!
元絳道:“當初裁軍不就是這么來的么?公檢法制造財政問題,我們上書朝廷告狀,然后他們就勸朝廷裁軍。
彼時正是此時,他們又想故技重施,不斷向官府施加壓力,迫使我們上訴朝廷,然后他們再以冗官為由,迫使朝廷裁官!
“不錯!不錯!”
何春林登時是面色蒼白,不住地點頭:“元學士說得極是,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裁官,咱們可不能再讓他們得逞!”
裁軍,他們無所謂,但裁官的話,那可不行啊!
就那一點點補償,對于士兵而言,是不少,但是對于他們這些當官的,那就是打發(fā)乞丐都不夠。
在坐的官員,不禁是汗毛豎立。
真是好手段。蔡延慶暗自感慨一句,立刻接下捧哏這活,問道:“依元學士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
所有人都看向元絳。
元絳一番深思熟慮后,才道:“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不錯!
元絳點點頭道:“他們的目的是迫使我們上訴朝廷,順勢建議朝廷裁官,我們就偏偏不上訴,我們還就按照他們說得去做,給每一個吏發(fā)放足額的俸祿,是一文都不少!
韋應方不免道:“咱們有這么多錢嗎?”
元絳道:“這我們可以發(fā)放鹽債和鹽鈔,來彌補這方面的財政!
曹奕皺眉道:“但是這鹽債、鹽鈔也得拿鹽去還。”
元絳笑道:“到時還得時候再說,實在還不上,朝廷問罪下來,咱們再將責任推給公檢法。如果咱們現(xiàn)在上訴,就法理而言,到底也是咱們理虧,只有讓朝廷明白咱們真正的難處,朝廷才會諒解咱們,而且發(fā)錢也能安撫下面那些吏。”
大家聽得是頻頻點頭。
這還真是一條妙計!
目前檢察院掌握著證據(jù),鬧到朝廷去,也占不到便宜,如今他們先寅吃卯糧,到時還不上,將責任推給公檢法,那朝廷自然就會惦記著他們的好,就會默許他們?nèi)閲鴵棋X的。
一切又會回到原樣。
關鍵能夠給大家發(fā)錢,這可也是收買人心的好事!
可真是一本萬利啊!
韋應方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元絳道:“你們現(xiàn)在立刻統(tǒng)計一下河中府有多少吏,根據(jù)他們的公務,來為他們制定一份要足以他們養(yǎng)家糊口的俸祿,到時每月都直接提舉常平司領取俸祿。
但是你們也要記住一點,不要在里面弄虛作假,因為檢察院一定會在旁邊盯著的,一旦被他們抓住把柄,他們肯定請求朝廷裁官!
說到裁官,大家都非常緊張。
這絕對不是一句玩笑話,因為朝中很多大臣都想裁官,冗官之禍,是年年在喊。
誰也不想丟了官職,這必須得認真對待。
蔡延慶突然問道:“與檢察院那邊該如何處理?”
元絳嘆道:“只能與他們達成和解,大家散財消災,到底那些人在里面也頂不住了!
他的建議,很快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
會議結束后,韋應方他們就去跟那些吏商量,確保公檢法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同時還給足他們俸祿,如果給少了,你們再去鬧。
大多數(shù)吏都愿意接受這個條件,因為大多數(shù)還是撈不到太多油水的,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的,跟百姓要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話,得心夠狠,發(fā)俸祿穩(wěn)多了,他們認為這是因禍得福。
而那少數(shù)惡吏,也沒有辦法,因為他們的人現(xiàn)在都被關押在警署的,他們也不愿意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到底檢察院方面也保證,他們買賣可以繼續(xù)做,只是不能再違法。
官府方面又派珥筆去跟檢察院方面談和解協(xié)議,一樁的一樁談,看怎么去賠償和懲罰。
在此期間,檢察院可謂是出盡風頭,將自己的職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這些人猛然發(fā)現(xiàn),檢察院不但擁有偵查權,竟然還有是否起訴的決定權。
不是說違法就必須被起訴,檢察院是可以根據(jù)具體情況,實施具體方案的。
這個權力很要命,皇庭是可怕,但前提是得被起訴到皇庭,但你可以選擇不去,可以去跟檢察院交涉。
檢察院和警署將一切事務都攔了下來,皇庭相對而言,就比較輕松,最近一直在忙法學院和法援署的事。
張斐是打算將那些通過律法考試的學生,一律先在法援署幫忙,正好法援署那邊缺人,就當作課業(yè),給一點點生活費補貼就行,因為目前法學院也沒法做到天天上課,暫時還沒有職業(yè)教授。
四小金剛還是得以公務為先,再加上這些學生多半都是有律學功底的,更多是要教他們法制之法的理念,以及公檢法的運轉模式。
不過今日由于樊正的到來,張斐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與樊正來到大狗的酒樓里面商談。
“考慮的怎么樣?”
張斐笑問道。
隨著局勢的變化,慈善基金會和馬家是否決定在河中府開解庫鋪,就變得非常重要。
因為他們將承擔一部分青苗法的責任。
但謹慎小心的樊正一直沒有給出準確的答復。
樊正微微一笑:“目前河中府的情況的確是欣欣向榮,也變得更有利我們商人,但是這能維持多久?”
張斐道:“關于這一點,我的保證,你也不會盡信的。風險是肯定有的,但是我們也得看看利益。
如果你答應的話,馬老四的計劃是一定能夠成功的,你們將會壟斷士兵們的軍餉來往,這種有規(guī)律且數(shù)目龐大的業(yè)務,不但能夠減輕你們的運輸成本,同時,還能夠讓你們的買賣,觸及到陜西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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