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那黃桐,在警署里面,關上個一兩個月,不給予任何處罰,也有可能傾家蕩產(chǎn)。因為他得交十二萬斤鹽給朝廷。
張斐笑道:“我先看看再說。”
蘇轍點點頭,又道:“但是這份起訴狀沒有什么值得看的!
“那就是你們檢察院不夠努力!睆堨嘲腴_玩笑道。
蘇轍苦笑地點點頭,“但愿如此!
送走蘇轍后,張斐立刻召集他們的智囊團,也就是蔡京、蔡卞、上官均、葉祖恰這四小金剛,以及許芷倩這個狗頭軍師。
“這顯然是一個陰謀!
蔡京道:“在學生看來,只要開庭,無論如何,都屬吃力不討好,正好朝廷不是派了元大學士來主管鹽政么,我們何不將此事轉到那邊去。”
上官均點點頭道:“這鹽戶著實可憐,判他死刑,著實不妥,而原因是在于鹽政的腐敗,以及鹽法苛刻,這解鈴還須系鈴人!”
“如果事事都其它官署推,那還要我們公檢法作甚!
葉祖恰哼道:“這就是違法之事,理應由我們皇庭來判決,鹽政腐敗也是違法行為,我們何不順藤摸瓜,將此案擴大化,趁機整頓鹽政,看他們還敢拿這種事來刁難我們不!
蔡卞點頭道:“我贊成葉兄所言,若是每家鹽戶都能夠拿到四十五貫錢,同時朝廷又以合理的價格收購他們手中剩余的鹽,他們也不會去販賣私鹽!
“萬萬不可!
蔡京忙道:“咱們初來乍到,實力孱弱,而那些鹽官、鹽吏權勢滔天,如果順騰摸瓜查下去,可能是沒有盡頭的,甚至可能查到京城去,到時肯定判不下來,朝廷只能判我們有罪。自古以來,這種事是比比皆是!
蔡卞哼道:“如果事事都瞻前顧后,那咱們來這里作甚?”
蔡京當即反駁道:“凡事都得徐徐漸漸,急于求成,往往只會潰不成軍!
葉祖恰道:“但委曲求全,換來的只會是得寸進尺!
上官均道:“韜光養(yǎng)晦,厚積薄發(fā),總比不自量力要好吧!
這四小金剛立刻分成兩派,是爭吵不休。
許芷倩面露掙扎,覺得他們說得都有道理,一種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痛苦油然而生,不免看向張斐,只見張斐還是上課時那個招牌動作,背靠著桌子,雙手抱胸,沉吟不語。
過得好一會兒,四小金剛爭得是口干舌燥,不免又同時望向張斐。
“老師,你打算如何應對?”上官均問道。
張斐一怔,抬頭看向他們,過得一會兒,他才道:“你說得都是法外之話,我們是司法人員,手里拿著的是《宋刑統(tǒng)》,而不是《孫子兵法》,這律法都還未說明白,你們講那些有的沒的,是不是想得過于長遠!
說到這里,他側身拿起桌上的起訴狀,揚了揚,“我問你們,這份起訴狀有沒有問題?”
四人同時搖搖頭。
“有沒有問題?”張斐再問道。
四人忐忑地望著張斐。
張斐長長嘆了口氣,“你們平時在干什么?”
四人委屈地癟了癟嘴。
上官均問道:“老師認為這起訴狀有問題嗎?”
張斐道:“當然有問題,我從未見過如此粗糙的起訴狀!
“啊?”
幾人同時詫異地看向張斐。
張斐道:“這份起訴狀上并未有明確說明,黃桐所賣之鹽,乃是私鹽。”
“???”
幾人聽得是一頭霧水。
許芷倩道:“黃桐自己都承認了!
張斐道:“黃桐承認有什么用,這得看證據(jù)。”
“這這就是私鹽!
蔡卞道:“國家法律規(guī)定,鹽戶的鹽,只能買給朝廷,不能私下賣給別人!
“但如果是朝廷不收呢?”
“這不大可能吧?”
“我說得是如果。政令是規(guī)定,鹽戶手中的鹽必須出售給朝廷,朝廷必須收購這些鹽,反過來說,如果朝廷不收購這些鹽,這些鹽是不是也將不適用于必須出售給朝廷,不可能一句話,還分兩部分算。那這還算不算私鹽?”
“?”
四小金剛聽得頭都是大,還能這么算嗎?
張斐又問道:“起訴狀上面有沒有說明這些?”
“呃沒有!
“還有!萬一是官府允許黃桐出售這些鹽,你們要記住一點,這是政令,不是法律,律法是販賣私鹽違法,但是什么是私鹽,根據(jù)目前的條例,官府所允許的就是官鹽,不允許的就是私鹽!
“?”
“你啊什么?這是不是要去查明?”
“是!
“另外,朝廷有沒有規(guī)定,以多少價格從鹽戶手中收購這多產(chǎn)的鹽?”
“好像是沒有具體說明,但這跟此案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朝廷規(guī)定鹽戶多產(chǎn)的鹽,是必須要賣給朝廷的,朝廷也必須要收購這些鹽,這不是義務上繳,那么就要遵循買賣原則,理應是要付錢的,多少都要支付。
但如果朝廷不愿意支付一文錢,這等同于朝廷主動放棄這些鹽,那么又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上面,當朝廷主動放棄的鹽,怎么判定屬于私鹽,還是官鹽。”
“這么查的話,豈不是會將此案擴大化!
蔡京疑慮道。
“不會,我只是要判定這些鹽到底是官鹽,還是私鹽!
說著,張斐將那份起訴狀,扔給蔡京,道:“退回給檢察院,并且告訴他們,這是我們皇庭見過最粗糙的起訴狀。順便再送點筆墨紙硯給他們,這賬就記在我個人名下,告訴他們,別太吝嗇筆墨紙張!
“是是!
蔡京訕訕點了下頭。
現(xiàn)在難道不應該一致對外嗎?
怎么還窩里斗了。
他們走后,許芷倩便問道:“你想干什么?”
張斐笑道:“我要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們也寢食難安!
第四百九十四章 雷聲大雨點小
身為律政人士,張斐還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則。
同樣一件事,如果他認為你出發(fā)點是沒有惡意的,只是無意為之,甚至于出發(fā)點是為他好,哪怕是吃了個大虧,他可能會生氣,但也不太去計較。
但如果說,他認為你這么做,是懷有惡意的,就是再小的事,他絕對會銘記于心,然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小虧也不能吃。
張斐來河中府之前的計劃,就是先要主動出擊,新官上任三把火,缺一把也不行,只是說這計劃趕不上變化,但也這不能說一上來就被對方給鎮(zhèn)住。
這不是他的作風。
關鍵他此番來,還就帶著整頓鹽政的任務,對方既然那這事來試探他,還不如將計就計,也借此來來摸摸底。
檢察院。
“這是何意?”
陳琪指著桌上的筆墨紙硯,嘴都快氣歪了,“莫不是諷刺我們的起訴狀寫得太過簡單。”
文人玩這種諷刺游戲,那絕對是專業(yè)中的專業(yè),都還未等蔡京張口,他們就已經(jīng)反應過來。
蔡京為人比較圓滑,趕忙道:“陳檢察莫要誤會,我們絕無此意,只不過剛好我們那里還有一些剩余,就給你們檢察院送來。”
陳琪又問道:“那這起訴狀又是怎么回事?”
蔡京訕訕道:“我們皇庭經(jīng)過審查,發(fā)現(xiàn)這些證據(jù)還不足以達到開庭的標準。”
蘇轍突然問道:“這還不夠?”
蔡京點點頭道:“因為這里面缺乏一項很關鍵的證據(jù),就是這鹽到底是不是私鹽。”
蘇轍和陳琪相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陳琪甚至還拿起那起訴狀看了看,是不是當時蘇轍拿錯了,過得一會兒,他抖著起訴狀,向蔡京問道:“這這還不能證明黃桐販賣的是私鹽!
“不能,完全證明。”
蔡京都有些底氣不足。
蘇轍問道:“你此話怎講?”
蔡京道:“因為上面沒有寫清楚此鹽的來歷,是不是黃桐多產(chǎn)所得,還是說是別人委托黃桐出售;又是否得到官府的允許,根據(jù)鹽政來說,只要官府允許出售的,就是屬于合法的!
陳琪氣得已經(jīng)是七竅冒煙,“要不是的話,黃桐為何要承認?”
蔡京道:“黃桐承認,不代表就是他的,這還應該進行一番調(diào)查。”
蘇轍問道:“你們皇庭打算將此案擴大化?”
陳琪一怔,也是狐疑地看著蔡京。
蔡京趕忙道:“我們絕無此意,我們只是認為,這證據(jù)確實不夠,上面只有十二斤鹽,以及黃桐的供詞,至少也應該有相關鹽官、胥吏,以及其他鹽戶的供詞,才能使的這份證據(jù)更加完善。”
蘇轍審視一番蔡京后,點點頭道:“我們明白了,這是我們的疏忽,我們都會調(diào)查清楚的!
“見諒!見諒!”
蔡京起身連連拱手,道:“若無其它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嗯!
蔡京走后,陳琪立刻便道:“檢察長,他們這分明就是想將此案擴大化,但是咱們可還沒有這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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