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斐快步行去,拱手一禮。
“張三來了呀!”韓琦放下小報來,又道:“老夫今兒冒昧拜訪,不會影響到你們吧?”
張斐忙道:“韓相公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小民開心都來不及。”
韓琦呵呵笑得幾聲,突然瞧了眼范理。
范理心領神會,趕緊告退。
等到范理走后,韓琦咳得一聲道:“今日老夫前來,是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你請教一下!
張斐問道:“不敢,不敢,韓相公有何問題,張三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琦道:“那司馬君實的文章,為何會印在你的小報上面!
張斐稍稍一愣,很是謹慎道:“這都是因為上回我岳父大人一事,司馬大學士認為此事也與他有關,故此寫文章解釋此事!
韓琦點點頭:“如此說來,你做這小報,只是想為許仲途鳴不平!
難道……張斐眨了眨眼,忙道:“那也不是,其實小民買下那正版書鋪后,就一直想創(chuàng)造一份名士報!
韓琦好奇道:“名士報?”
張斐點點頭道:“就是專門刊登如韓相公這等大名士的文章!
韓琦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嘴上卻問道:“為何?”
張斐嘿嘿道:“賺錢。”
“賺錢?”
“對!”
張斐點點頭道:“小民之前仔細研究過以前的印刷物,發(fā)現(xiàn)大家都是印刷如韓相公這等大學問家的詩詞文章。
但是其中又有一個弊端,就是滯后性太嚴重,如范公他們的文章,都是議論當時的時政,可放在現(xiàn)在看,就好像顯得有些時機不對。
這小報就能夠解決問題,此時事,此時論。賣得一定比那些成本的詩詞文章要好。雖然我岳父大人的這事,是陰差陽錯,但也證明小民的判斷”
韓琦笑著點點頭:“看來你做買賣的手段,可不比你打官司的手段差!”
“多謝韓相公夸獎!
張斐拱拱手道:“也希望韓相公能夠多多照顧小店的買賣!
韓琦錯愕道:“怎么照顧?”
張斐道:“若是韓相公有什么好文章,可放在小店印刷,所得之利,咱們可以商量著分。”
韓琦哼了一聲:“你將我韓琦看成什么人了,我韓琦寫文章,是圖那幾文錢嗎。”
“是是是!
張斐連連點頭:“小民失言,還望韓相公恕罪。”
韓琦瞧他一眼,捋了捋胡須,咳得一聲,“不過倒也是巧了,近日老夫剛好寫了一篇文章。”
果然如此。張斐心中一喜,立刻道:“韓相公可否將這文章放在小店印刷,小店的印刷術,可是當今最好的,是能夠最快最好印刷出來,絕對跟得上時政的變化。”
韓琦瞧他一眼,笑道:“你就不怕我的文章沒人看,不賣錢么?”
張斐道:“韓相公的文章若是都沒有人看,那只能說我這小報,根本就辦不起來,早點關門算了!
“臭小子!”韓琦笑罵一句,“行吧,就……就交給你吧,錢就算了,賺多少你都拿著!
“哎喲!多謝韓相公,多謝韓相公!
第二百五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亂
韓琦是有備而來,馬上就將文章拿給張斐。
并且在張斐的“苦苦”哀求下,韓琦盛情難卻,就寫下“名士報”三字贈予張斐。
既然是名士報,那這三個字自然得名士來寫。
到時拓寫下來,刻在凋版上。
寫完之后,韓琦就走了。
這韓琦的出現(xiàn),可以說是既在張斐的意料之中,但又在張斐的預計之外。
雖然張斐的文學素養(yǎng)是不入流的,但是人家是研究文章,他是專門研究寫文章的人,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發(fā)許芷倩的文章。
他也不差這兩期的錢,而且許遵的事,也已經(jīng)得到解決。
他就是在勾引這些文壇大家,一旦杠起來了,這毛筆能不揮舞起來嗎?
但他本來想勾的是王安石,卻未有想到這回王安石沒有上鉤,卻將韓琦給引來了。
這真是東邊不亮,西邊亮。
直到他看了一遍韓琦的文章,見是論差役法的,心里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韓琦顯然不是被司馬光給勾過來,而是被王安石給引來的。
“怎么樣?”
張斐向許芷倩問道。
許芷倩道:“韓相公的文章,自然是非常了不得,但是……但是這篇文章好像與王叔父的文章遙相呼應!
王安石那篇文章,主要是論差役法之弊,韓琦這篇也是,但二者寫法是完全不同,王安石是語句精煉,句句切中要害。但韓琦的這篇文章,篇幅非常長,是講述他在地方任職時的見聞,以此來剖解差役法弊端,同時又給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主要就是免除一些不必要差役,減輕百姓的負擔,同時必要的差役,也必須遵循輕重緩急,不能說有多少事,就馬上找多少人去做,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緊急的,等百姓清閑之事,再安排人。
張斐又問道:“那二者相比又如何?”
許芷倩遲疑片刻,道:“韓相公從不以文章名世!
張斐笑道:“但是韓相公卻是才智過人!
許芷倩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與你的文章相比,如何?”
許芷倩趕忙道:“我哪能與韓相公相比。”
“這誰不知道呀!你仔細比一比!睆堨车馈
“知道你還問?”許芷倩嘴里滴咕了一句,又看了看,突然道:“奇怪。這文章的寫法,好像與韓相公之前的文章不太一樣,倒是與我文章的寫法有些像似!
張斐笑道:“他就是將你的文章寫法優(yōu)化,可見韓相公已經(jīng)知曉該如何在小報上面寫文章!
所見之聞,其實就是故事,更能引發(fā)百姓的共鳴。
許芷倩問道:“你的意思,韓相公的文章能勝過王叔父的文章?”
“一定!
張斐呵呵笑道。
只能說王安石比較招人恨,誰讓他這么囂張,還偏偏才華橫溢,他要能多洗個澡,弄個風度翩翩,恐怕天下男人都追殺他。
當韓琦看到王安石的文章后,哪能不知王安石按著什么心,擺明就是要壓司馬光一頭,這小心思就來了,你這么囂張,我還偏不讓你如意。
韓琦當年片紙落去四宰相,玩得就是一個巧,雖然他年事已高,但內(nèi)心還殘留著青春的騷動。
尤其是遇到王安石這種令人妒忌的猛人,更是斗志盎然。
哪怕是內(nèi)容,都是取了個巧,他的策略,只是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優(yōu)化當前的差役,但這并非治本,畢竟所能減免的也很有限,相較起來,王安石的免役法才算是治本之法,但你也不能說韓琦的沒用。
優(yōu)化肯定是有用的,百姓看了,肯定也高興,畢竟是減輕賦役,而非是增加。
張斐就拿著韓琦的文章,急忙忙趕去正版書鋪那邊。
正好許芷倩的文章已經(jīng)到頭,各大酒樓也知道這事,但他們?nèi)匀慌扇藖碓儐枴?br />
對于各大酒樓而言,你可以不發(fā)小報,但如果發(fā)了,就必須要有咱們的份。
韓琦的文章立刻接上。
侯東來真是開心壞了,韓琦的名聲和地位,那可是不一般啊!
當他得知,要冠名“名士報”,更是興奮不已。
韓琦與小報確實也不配。
工匠們得知,自己將要印刷韓相公的文章,那更是上頭。
在工匠們?nèi)找岳^夜的努力中……
兩天。
就兩天。
第三日,名士報就問世了。
其實張斐也有意要借名士報,擺脫這小報的稱呼。
故此名士報的排版就嚴謹多了,開頭就是“名士報”三個大字,而且大量采用標點符號。
在印刷契約的時候,張斐已經(jīng)用了標點符號,但是前三期文章并沒有采用。
這小報搖身一變名士報,再加上三朝元老韓琦,這噱頭真是……
各大酒樓一聽這消息,強烈向張斐表示,一定要雨露均沾,不給的話,這真的會出問題的。
果不其然,名士報一出,立刻引起極高的關注度。
這中間是隔了三日,沒有出小報。
大家突然感覺有些無聊,沒有新東西看,這名士報一出,也屬于眾望所歸。
純純受害者王安石都還被蒙在鼓里,苦苦等著他的文章發(fā)酵,結果發(fā)酵是沒有等來,卻等來韓琦的文章。
就還是那個小酒館。
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了案發(fā)現(xiàn)場。
這回王安石倒是認真看了看韓琦的文章,聽著隔壁桌對慶歷新政的惋惜,完全忽略了他。
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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